金阙春深 第52节
  昨日佟林的解释她压根儿就没信,依照长女的性子,怎会无缘无故领个未婚女子进宫里来?
  杨静真亦是好奇,自顾自在长姐身侧坐下,把下颌搁在姐姐肩上。
  杨满愿啼笑皆非,“你们误会了,与太子殿下无关。”
  涉及宫闱秘事,她不好多说,况且她也不想让母亲和妹妹牵连进来。
  可,若用对外那套言辞,说她与苏青岚投缘才把人接进宫里来,母亲和妹妹未必会信。
  沉吟片刻,她才软声道:“其实是圣上要把她接进宫里来的,圣上才刚命人将京中的青年才俊登记在册,好让这位苏姑娘挑选夫婿呢。”
  这番话倒是不假,只不过隐去苏青岚的身世不提。
  薛淑兰心中仍有疑虑,可见长女神情不似作伪,便信了几分。
  杨满愿又笑着岔开话题,“阿娘你们快尝尝这滴酥鲍螺,酥油所制,入口即化,甚是可口。”
  软榻中间的茶几上正摆放着几碟子茶点,正中便是她所说的滴酥鲍螺,是乳白色小酥饼做成螺纹状,故而得其名。
  薛淑兰笑道:“这些点心咱们早就尝过了,还是你命人往家里送来的,确实美味。”
  “不过你在宫里也别总惦记着家里,咱们都好着呢,你总让人往家里送东西到底不妥……”
  杨满愿眉眼微弯,“无妨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刚入宫时,她日日如履薄冰,也不敢与家里联系,后来她才渐渐敢派人往家里送些东西。
  起初是些米粮茶点,随后又开始添上金银匹缎等物。
  毕竟家里就靠父亲那点俸禄过活,她在宫里吃穿不愁,每日分例也用不完,自然想给家里补贴些。
  话锋一转,她们母女仨又说起远在冀州的杨父。
  薛淑兰垂下眼眸,长叹口气,“也不知你们阿爹现在在冀州那边如何了……”
  “前些天冀州民乱刚传回京师时,愿愿你正随驾出行在南苑春狩,幸好有淮英帮忙四处奔走打探消息。”
  她口中的淮英是魏国公的庶出次子,也是她的亲外甥。
  杨静真悄悄朝长姐挤眉弄眼,瓮声瓮气道:“是啊,淮英表哥人可好了。”
  “自从阿爹被外派出京,淮英表哥便时常来咱们家里拜访,说是不放心咱们娘儿俩独自在家。”
  她自然清楚徐家表哥心悦长姐,说这番话是故意揶揄姐姐呢。
  杨满愿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她突然想到,若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萧琂是徐后之子,那表弟徐淮英岂不也是萧琂的表弟?
  魏国公府乃开国功臣后代,门庭赫奕,钟鸣鼎食,先帝在时,徐家又因是皇后母家而权倾朝野,有“徐半朝”之称。
  待皇帝继位,着力制衡打压这些世族勋贵,徐家才日渐式微。
  若徐家再成为储君外家,岂不是要卷土重来?
  鎏金狻猊香炉发出窸窣微响,沉水香静静氤氲,杨满愿抬眼望向轩窗外,愣怔须臾。
  午膳过后,她让妹妹单独留下,薛淑兰只当她们姐妹俩要说悄悄话,便径自先回衍庆殿午歇。
  四下无人,杨满愿掐住妹妹的脸蛋,开门见山问:“真真,你这些天是不是跑到北宫去了?”
  此话一出,杨静真吓得瞪大了眼,支支吾吾地问:“阿姐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跟韩王,是不是……”杨满愿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杨静真顿时涨红了脸,又羞又窘。
  见她这般,杨满愿心里咯噔一下,“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他有没有欺负你?”她紧张地追问。
  杨静真愈发羞得抬不起头来,胡乱将手中丝绢揉成团,攥得指节发白。
  良久,她才嗫嚅着说:“没,我和他没有……”
  她被盯得如芒刺背,索性气鼓鼓道:“哎呀,阿姐你别问了,反正我没被他欺负。”
  心念电转,她急忙转移话题,“上次在玉泉行宫那个话本子阿姐喜欢吗?我这次还带了几册新的进宫,阿姐可要品鉴品鉴?”
  杨满愿想起上回她给自己塞的那卷《绣榻秘史》,不禁气得一噎,也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
  南苑位于皇宫以南五十里外,待苏敬义忙投急趁赶来,已是晌午过半。
  碧瓦朱甍,云笼金阙,绵亘宫墙巍然矗立,苏敬义在东宫内侍的带领下穿过一道道宫门曲廊,来到文华殿前。
  簌簌凉风横穿宫道,吹起他褐色仙鹤纹官袍的宽袖,风声猎猎。
  时隔十数年再次入宫,还是来到昔日担任先帝伴读时常待的文华殿,苏敬义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忽然,汉白玉石阶上传来脚步声,清俊英挺的年轻男子步入他的视线中。
  苏敬义不由怔住了。
  骐骥过隙,昭蕴的孩子也长大成人了……
  第97章 宝匣?
  亥时过半,夜雾叆叇,万籁俱寂。
  东宫内殿,灯影幢幢,软烟罗帐幔低垂,楠木拔步床里光线昏暗。
  得知萧琂有要紧事今夜不回东宫,杨满愿早早便洗漱躺下。
  可想起妹妹今日硬塞过来的话本子,她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恼过似的,面红耳赤,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许久,她还是坐起身来,趿拉着软缎睡鞋下榻,走到临窗的书案前。
  桌案上摆着一盏珐琅彩莲花灯,烛光如星摇曳,杨满愿又迟疑了一会儿,才从书柜暗格里取出一卷封皮泛黄的书册。
  书封上俨然写着“锦帐艳史”四个大字,字迹龙飞凤舞。
  这本《锦帐秘史》与上回杨静真在玉泉行宫硬塞给她的《绣榻秘史》皆出自同一作者空空居士。
  正因如此,她才这般抓心挠肺,忍不住想翻阅翻阅,毕竟那本《绣榻秘史》确实引人入胜,扣人心弦。
  可才翻看几页,杨满愿就愣住了。
  这竟是个父子聚麀的故事。
  她脸色微白,莫非妹妹知晓了她的事?
  但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绣榻秘史》同是这位空空居士所著,讲的是兄弟共妻的故事,这本讲父子共妻,像是对方一贯的风格,大概只是巧合。
  她继续往下翻,不知不觉便沉浸在书中跌宕起伏的情节里。
  静夜里响起一串脚步声,水晶帘外人影晃动,皇帝与萧琂父子俩一前一后踏入内殿,她却全然不知。
  看着书页上香艳直白的文字,杨满愿脸红心跳,呼吸急促,连手心都微微冒汗。
  就在这时,身前忽然笼下一道高大黑影,一只大手伸过来,稍稍施力就夺走了她手中的话本。
  杨满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对上皇帝那双锋锐幽沉的墨眸,她不由心跳漏半拍。
  她这才发现萧琂竟然也在,身姿笔挺地立在壁灯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杨满愿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好把自己藏起来。
  上回偷看一本就被萧琂逮个正着,这次索性被他们父子一起抓住了。
  皇帝随意翻看数页,剑眉微微蹙起,烛火在他轮廓深邃的面容落下忽明忽暗的光。
  他喉结缓缓滑动,沉声问:“宫里怎会有这等东西?”
  杨满愿不敢说出原委,毕竟自家妹妹尚未出阁,她身为长姐自然要替她遮掩几分。
  思忖半瞬,她才嗫嚅着说:“是妾身让底下人从宫外带进来的。”
  只见她?翘睫轻颤,脸颊晕红,云鬓松散,身上只着浅绯色软绫寝衣,肤光胜雪,娇艳欲滴。
  皇帝眸色微沉,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捏着她的耳垂用指腹揉了揉,“愿儿喜欢看这些?”
  杨满愿为了圆谎也只能红着脸认下。
  她又急忙将话本抢了回来,胡乱丢开一边,“陛下别看了,这本不好看的……”
  皇帝挑眉,“既然不好看,那为何愿儿方才看得如此入迷,连朕与子安来了都不知道,嗯?”
  杨满愿愈发羞赧得无地自容。
  萧琂薄唇抿紧,一阵酸涩自心底蔓延而上。
  他上前几步,握住杨满愿微凉的小手,捧在掌心里轻轻摩挲,“愿愿,今日孤宣苏敬义入宫,他交代了不少事。”
  杨满愿愣了下,“他怎么说?”
  萧琂垂眸看她,“苏敬义称先帝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留了个宝匣,方才命人上去搜了,确实有个宝匣藏匿在匾额后的空砖里。”
  杨满愿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宝匣里有什么东西?”
  萧琂摇摇头,温声解释:“尚没打开,那宝匣与锁是精铸鎏金铜胎一体所制,异常坚固,用巨斧也没能劈开。”
  顿了下,他又道:“苏敬义只知宝匣的钥匙在宫里,却不知具体在何处。”
  杨满愿眉心微蹙,难不成要将整座皇宫彻底翻找一遍?
  见她被分走心神,皇帝面色阴沉如水。
  他顺势低头亲吻杨满愿的耳朵,鼻息渐重,“方才那书上写的‘二龙戏珠’,愿儿可知是何意?”
  杨满愿呼吸微滞,实在没想到他看那话本看得如此仔细。
  可其实她也不知具体是何意……
  “回答朕。”男人嗓音愈发沉哑,粗粝指腹忽然捏住她泛粉的耳垂。
  杨满愿小声嗫嚅:“我,我不知道……”
  皇帝轻笑,“朕教你何为‘二龙戏珠’,正好子安也在。”
  杨满愿吓得杏眸圆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