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修不成 第97节
  沈幼漓早料到这时辰,若没有什么要紧事说,郑王是不会见她的,最多让守备验明正身罢了。
  马车顺利进了行馆,停在了后院。
  沈幼漓交代戊鹤使:“你待会儿将马车拉出去,顺道就离开吧。”
  戊鹤使道:“主子交代要保护娘子。”
  “那好,你拉着马车到马厩那边等我,要是天明之前我没有带孩子,你就赶紧走,不用管我。”
  “属下陪娘子找。”
  “我一个人行动,你跟着有什么用,这里暗处都是人,你又能躲到哪里去?”
  戊鹤使无法,将她扶下马车,牵着马车离开了。
  进屋之后,沈幼漓将帷帽摘下。
  粗略扫了一眼,屋中格外宽敞华美,因之前县主曾假意回河东,值钱的首饰银票也打包带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她叹了一口气,随意将瑞昭县主的人头丢到什么柜子里,往后她的脑袋就长长久久地待在这里了。
  因先前斩杀了四个侍女,又在回河东路上折了一个,行馆的侍女所剩不多。
  沈幼漓招了一个进来伺候给自己擦洗“伤口”。
  在屋内将人迷晕之后,她换上了侍女的衣裳,低头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到处都静悄悄的。
  沈幼漓借着倒水的时机往水井处走,只偷隙看了一眼,那水井被重兵把守住了,根本没有下毒的可能。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下药不成,只剩找丕儿这一件事。
  瑜南行馆应当没有监牢,这么晚了,也不能断定哪间屋子有人,哪间屋子没人……
  沈幼漓低头步履匆匆走在行馆之中,伺机找到丕儿的下落,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余光时刻警惕着周遭可能出现的人。
  背后一间屋子的门突然打开,长臂自黑暗中伸出。
  沈幼漓来不及看清人,身子就已经被拉得往后倒,撞到一副结实的体魄,然后嗅到的,是一阵熟悉的檀香味。
  她心弦一颤,没了声音。
  门被重新关上,屋中的两人都定定站着没有动。
  高大的人影站在她的背后,声音轻得像微风一阵,掀起沈幼漓后背的一阵战栗:“这次,是你主动被我关起来的,可是?”
  这熟悉的声音怎容错认,沈幼漓没想到,自己竟然走到了洛明瑢的屋子里来了。
  第58章
  洛明瑢却是在她进来时就知道了,迟青英一直盯着,马车上的人回了县主的屋子,迟青英就同他禀报。
  洛明瑢猜测县主是急病,才这么不管不顾地回来,然而回来之后并未宣大夫,郑王也未去探望,反而是一个侍女端着水进去了。
  侍女出来之后,有往这边来的势头,洛明瑢就在门边盯着。
  他以为人影往这边来是得县主授意,然而等她在门前经过时,几乎是第一眼,洛明瑢就将人认了出来。
  把人拖进来,是本能。
  沈幼漓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就被洛明瑢紧紧抱住,鼻梁压在她颈侧,用力将她的气息吸进肺腑。
  一臂横在腰上,一臂横在背上,沈幼漓承受着能将人勒死的力气,心道她也不是瑞昭县主,怎么也要喘不上气来了。
  “给我放手!”
  乍然见到他,沈幼漓只有生气,这人永远没有分寸!
  洛明瑢只是贪婪将她从头看到尾,话也是在耳边问的,带着明显的呼吸声:“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为什么来?”
  “我来找我儿子,你知不知道丕儿藏在什么地方?”沈幼漓第一个念头就是问他。
  细嗅她气息的人动作一顿,“儿子?原来不是为我来的。”
  洛明瑢侧头去看她的脸,沈幼漓习惯性躲:“当然不是,县主说他被抓到瑜南行馆来了,他藏在哪儿,你们要把他怎么样?”
  “你大概是被那县主骗了,丕儿还平安待在城外,而且现在非常之期,你为何扮成县主混进来?”
  听闻自己被骗,沈幼漓眉间并无惊异,反而安心。
  一个人总比带着一个孩子容易混出去,人不在,她走就是了。
  “他既不在,我得赶紧走了。”
  沈幼漓本想问他要不要一起跑,转念一想人家和郑王是一伙儿的,需要她操什么心。
  洛明瑢拉住她:“你怎么出去?”
  “怎么,你要将我绑起来?”沈幼漓警惕地看着他。
  洛明瑢还有心情逗她,手贴着她的后腰往上:“绑起来不好,关起来陪我倒不错,我一个人总有些孤单,最想的就是你能在身边……”
  沈幼漓真的信了,力辩道:“你答应过只关我那五天,我告诉你,我是会翻脸的!”
  他把挣扎的人抱得更紧些:“不说笑了,不管接应你的人是谁,现在是五更天,外围巡逻稠密,能从正门进来,却决计是出不去的,你在外面走动的时辰短才没引起怀疑,再往外走些,一定会被截下盘问。”
  “可是有人在马厩等着接应我。”
  “无论等你那个人是谁,马厩那边早过了三轮巡逻,他等不了你。”
  沈幼漓立刻道:“你这么清楚行馆巡防布局,能不能送我出去?”
  洛明瑢摇头:“我也出不去,我已经被关两日,还得多谢沈娘子进来陪我。”
  “你被关起来,为什么?”
  他和郑王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当然听闻沈娘子出事,我便与郑王翻脸了。”洛明瑢抚弄着她的脸。
  沈幼漓嗅到了点点药味和血腥味,手掌贴在脸上有点刮人。
  刮人?
  她将洛明瑢手拉下,拉到烛火下,立时看到了手掌上的伤口。
  洛明瑢这双手生得修长漂亮,但收力时轻松就能掐死一个人,此刻掌心却血肉外翻,狰狞可怖。
  沈幼漓有些疑惑,这伤形状不是刀砍,不是擦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沈娘子……”
  洛明瑢忽地被她扑倒,身上的人手忙脚乱地扯开他的衣服,让洛明瑢无奈,又浮现些许笑影。
  任她将自己剥个干净。
  那片胸膛很快就尽呈在眼前,沈幼漓要看的不是活色生香,而是继续将他肩上衣服扯下,果然又看到了一道更狰狞的痕迹。
  手上、肩上、伤痕的形状……沈幼漓身为仵作,立马猜到了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可是怎么会!
  不该如此啊……
  被发现一身的伤,洛明瑢倒心情好得很,抚摸着她呆呆的脸,起身凑近亲了亲她的鼻子。
  他等着沈娘子问出来。
  这时候还有心情动手动脚,沈幼漓是真服了他,将人推开些距离:“那日在悬崖边,是你救的我?”
  可那么重的马车,他一个人怎么能拉得住!
  “所以……你一个人真能拖着那么重的马车?”
  她的声音有点哽在喉咙里,又眨了眨不舒服的眼睛。
  回想那日地上那摊血,他为救她受这么重的伤,就这么一个人走了,沈幼漓心里更堵得厉害。
  洛明瑢爱极了她此刻心疼的眼神,凑上去亲一下,她也没想着躲开,他难耐地又亲了一下。
  “嗯,是有点重,现在也没什么力气……”
  哪里是有点……沈幼漓看着狰狞的伤口,心里难受,又轻轻捶了洛明瑢一拳。
  才反应过来自己还骑在洛明瑢身上,想着赶紧下来,洛明瑢却拖着她的手臂将人拉下,不想她离开。
  沈幼漓心塌下一小块,揪着他的衣襟,想不明白:“那你为什么离开了?又为什么……”
  洛明瑢指尖在她额前发丝划过,好清楚地瞧见他的沈娘子是如何用心疼的眼神看他的。
  被她这样瞧着,他通身舒坦。
  “我要去拦着郑王,也要帮你报仇,我以为凤军容会告诉你,他没有说吗?”他这话暗含锋芒,意有所指。
  沈幼漓顺着他的话回想,这两日凤还恩确实没有半分提起洛明瑢的意思,让她误以为拖着马车的人是哪个鹤使。
  可凤还恩为什么故意不告诉她?
  沈幼漓只怀疑了一下,又觉得,不告她或许情有可原。
  “你和凤还恩是不是早就结盟了?”
  洛明瑢不答,沈幼漓却心念通明,在问出这句时一下子就将前后想明白了。
  “我早该想到,县主杀我,凤还恩知道县主下落却不捅给你知道,好挑拨你与郑王,再想想悬崖边他跟你说的话,你们就是一伙的。”
  怪她太迟钝,现在才反应过来。
  洛明瑢伸手摸着她的头,慢吞吞道:“那你……还说我是叛贼吗?”
  她恨恨道:“不是叛贼,也是歹人!”
  “歹人很想你。”
  沈幼漓看着他,忍了又忍,吐出一口气,“你方才说为我报仇……那瑞昭县主的伤也是你的手笔?”
  “是,可惜没能把人杀了。”
  “我已经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