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修不成 第55节
  沈幼漓常以经验应付他,现在她怀疑以前的经验已经不顶用了。
  洛明瑢变了,情绪外露许多。
  “你脑子真被气出问题来了?”她小心地问。
  洛明瑢没搭话,取出伤药动作一顿,拔开瓶塞:“你喜欢贫僧似从前那般。”
  “喜欢,你变回去吧。”
  “好,只要你不惹是生非。”沾了药膏的手朝伤口而去。
  沈幼漓反抗也没用,转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任沾着冰凉药膏的指尖在肚子上滑动,按出一道浅坑,离开后那片肌肤又恢复原样。
  沈幼漓瞧他,他瞧她肚皮,专注得很。
  那眼神看得沈幼漓肚子抽抽的,索性闭上眼睛,开口:“你帮我去看看釉儿他们怎么样了。”
  洛明瑢眼底恢复平淡,平淡到人性都淡了许多:“没人过来知会,就是没事。”
  沈幼漓莫名有点怕他这个表情。
  上完药,他嘱咐一句:“不要拢衣服,会把药蹭掉。”洛明瑢将帘子放下,出去了。
  —
  洛明瑢一走,沈幼漓就翻身起来,把衣裳拢好,抬脚就往主院走。
  院外的护院就拦住了她:“大夫人吩咐,不让你再见小娘子和小郎君,沈娘子,您收拾东西赶紧走吧。”
  沈幼漓点点头,这是连明天都等不到了,现在就要赶她走。
  她回到院子,哪也不去,硬是在那里等着。
  顺便又收拾起行囊,这回不赶时间,沈幼漓连釉儿和丕儿的行李都收拾了一份,还把自己藏在水渠里的细软捞了出来。
  似乎是周氏吩咐过,没人来院里赶她,连雯情都不见了,任由她待着。
  一直等到晚上,洛明瑢才回来。
  见他进屋,沈幼漓放下手中的事,去厨房端了药出来:“你的病需再多喝一碗药。”
  洛明瑢将药喝下。
  刚放下碗,沈幼漓的帕子就擦上来,将他唇边湿意擦去,好一出小意温柔。
  不动声色地注视她突然贴近的身子,洛明瑢眼底弥漫起薄雾,沈娘子得有五年没拿出这副面孔对他了。
  “你是同县主赔罪去了吗?”她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那毕竟是县主,总得给陈兵瑜南的郑王一个交代,虽然她觉得洛明瑢和郑王的关系怪怪的。
  洛明瑢摇头:“不过是同大夫人交代一些琐事。”
  原来他方才也在院中。
  沈幼漓卷着帕子,歪头轻声问:“和大夫人说什么,是说两个孩子的事吗?”
  “是。”
  沈幼漓的心怦怦直跳,将洛明瑢的手拉住:“禅师……”
  “沈娘子。”他声音依旧温和。
  “两日之期已到,您说今天会告诉我……”
  她用上了“您”,显然是迫不及待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
  洛明瑢清楚,沈娘子行事一贯就如此利落干净。
  “沈娘子很爱他们吗?”
  “嗯。”
  沈幼漓遭逢坎坷,大半辈子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有两个可以相依相偎的亲人,她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
  洛明瑢始终温声细语道:“可是沈娘子,你不能带他们走。”
  “什么?”
  这答复其实不算意料之外,可沈幼漓还是困惑。
  他不是根本不想要这两个孩子吗,为什么又不愿意让自己带走?
  还是周氏不答应?
  沈幼漓承认自己怀了私心,才打算先与洛明瑢说,若他答应,二人再一道商量如何说服周氏,谁料眼下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我可以将那一万两还给洛家。”她声音急切。
  银子还可以再挣,眼下还是将两个孩子带走,逃到安全的地方为要。
  “县主恨我们,让我们三个人躲得远远的不好吗?风头过后,你还可以来找我们!”
  她拉起洛明瑢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明瑢,孩子需要娘也需要爹,就算你不愿意还俗,咱们也会在寺边盖一间屋子,一直守着你,好不好?”
  沈幼漓病急乱投医,一个劲儿乱许诺。
  怎样都好,她得先带人走。
  洛明瑢将她额前碎发捋开,说道:“沈娘子也不能走。”
  她仰起的面孔都是茫然,“你说什么?”
  “是大夫人要我离开的,你没有资格留下我,你也该知道了,如今郑王和朝廷神策军都在这里,瑜南不日只怕就要打起来了,你们洛家也该舍了此处产业,不然到时打起仗来,最先被拿来开刀的就是你们这些富户,我必须带我的孩子走。”
  沈幼漓将话说开,努力让他明白如今有多危险。
  “是吗,若战乱真在眼前,妇人与稚童更不能到处乱走。”
  “你不明白!我可以保护他们,洛家深陷狼窝,你该让我们走!”沈幼漓气得甩他反攥自己手腕的手。
  “贫僧知沈娘子心中不舍,才想带釉儿和丕儿离开,但洛家现在不会赶你走,你能一直留下,安心住下吧。”
  她才不要留下等死!
  “是不是昨夜我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我给你赔礼,禅师,万望你再考虑一下,两个孩子留在此处确实危险。”
  “贫僧并未介怀。”
  沈幼漓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不再在他身上浪费一刻钟,转身出去找两个孩子。
  整个院子空空荡荡,她又转身拉住洛明瑢:“你带我去大夫人的院子,我要找我的孩子!”
  她使劲儿拖,可是拖不动。
  洛明瑢将她拉回,困在手臂之中,“沈娘子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要睡你自己睡,放开我!”
  沈幼漓扭着要挣脱,洛明瑢叹气:“贫僧知道你要去下毒。”她为了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抬腿蹬他:“把两个孩子给我,那是我的。”
  洛明瑢一面哄她,一面将她要下毒的手握住,“他们都是你的,但不是现在。”
  沈幼漓奋力挣扎:“那就让我见到他们!”
  “贫僧知你心急。”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我是阿娘,你是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和尚,是个泥塑的、没人性的东西,丕儿釉儿若出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沈幼漓说出这句话来,连自己也震惊住。
  她胸口起伏得厉害,屋中没有人在说话,她听到他的呼吸声,躲避回头看他的神情。
  洛明瑢松开了手臂。
  沈幼漓将探究他心情的念头抛诸脑后,一得自由立刻跳下他的腿要逃离。
  可没走几步,又被洛明瑢钳住手臂,扭了回来。
  “沈娘子当真要走?”
  他现在看起来确实像个没有人性的塑像。
  “不须你管。”
  “这阵子外头不太平,沈娘子就在佛堂待着吧。”
  洛明瑢说话声客气得像招待一位贵客,而不是强行安排,手下力道却一点没有松懈
  什么破佛堂!
  沈幼漓:“我不去!”
  可惜由不得她。
  现下又变成沈幼漓被洛明瑢拖着往外走,走了几步干脆被他到了肩上去。
  “洛明瑢!臭和尚!”
  她踢动的腿被按住,洛明瑢将她一路带入佛堂之中。
  佛堂分了前后,前堂是供奉佛龛的地方,后面三间小屋打通,分了小堂,净室和休息的内室,内室陈列简单,不过摆了一张小榻。
  此处便是洛明瑢回洛家所住的地方。
  洛明瑢将她放在最里面的小榻上,而后伸手解她衣裳。
  沈幼漓悚然一惊,“你干什么!”
  洛明瑢不解释,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阻止不了。
  很快,沈幼漓身上除了衣裳,一切东西都被他搜了个干净,毒药、细软,还有头上发簪。
  “你……”
  沈幼漓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头发披散下来,衣裳也松散垂荡,不知情的还道她遭了什么蹂躏。
  这也确实算蹂躏。
  始作俑者不以为然,青筋盘踞的长手一拢,将那些零碎收拾好,“沈娘子要在此稍住几日。”
  “你什么意思,洛明瑢?”
  “贫僧知道沈娘子心中只有釉儿和丕儿,别的一概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