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修不成 第53节
  她怎么能这么糟蹋人呢!县主只觉得这沈氏比自己狠心百倍,谁会愿意这么折磨一个出家之人。
  沈幼漓眉间无一丝悔改之色:“第一个孩子没达成洛家的要求,我又上山一趟,禅师这次还是拒绝我,他嫌我贪得无厌,把我赶下山去一个月。”
  洛明瑢抬起头,他并未嫌她贪得无厌,也不是赶她。
  沈娘子似乎错会了他的意思。
  屏风那头还在说:“不过两个月后我还是得了手,后来感云寺大火,他当时牵着我的手说以后也许不当和尚了,我那时很高兴,只要洛明瑢点头,大夫人一定会让我做洛家的正头娘子,又岂是区区一万两可以比的,结果他说的根本就是空话,转头进了禅月寺,彻底遁入空门,我视他将我背弃,便恨上了他……”
  县主咬着后槽牙:“会不会是你自作多情,他根本没有还俗之意?”
  “当然会,怎么不会呢,当时我必是错会了他的意思,其实洛家已经给了我一万两,但我贪心不足,想占更多,将来当洛家主母,可是他这一出家,我的美梦就落空了。
  上次去禅月寺是我破釜沉舟,我同他说以后我和两个孩子与他再不相干,没想到这一招收效甚好,他竟然回家了,可仔细想想,他其实不是为我回来。
  可那又怎样,我一面假装对他毫不在意,一面故意用孩子绊住他,让丕儿去喊他爹爹,他果然上钩了,你知道,禅师是菩萨心肠,怎么可能不应孩子的话,说来,要是没有县主突然出现,洛明瑢跟这洛家的富贵,早该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瑞昭县主越听越觉得这个女人可恶,她对禅师根本无一丝体恤可怜,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这种人怎么配被禅师如此在意?
  她看向屏风后的洛明瑢,然而他仍旧无甚反应。
  脸既不黑也不红,只是静捻着佛珠,似摆在堂中的一尊佛像,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祷念。
  这反应……似乎也没什么错。
  大概是失望到了极点,又或根本不在意此人,才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会这么着急赶回来,是不是真如沈氏所说,怕自己杀人,而不是担心沈氏一人的安危?
  县主这么一想,总算舒服了一点。
  沈幼漓没有放过县主看向旁边眼神,顺着她视线看去,能看出屏风后面影影绰绰有个人影。
  洛明瑢竟然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为什么不出现?
  方才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慌张只浮现一瞬,想到方才的惊险和他此刻安然在这儿偷听,沈幼漓目光冷下几分。
  怪不得县主能忍下脾气,原来是要套她的话,让洛明瑢彻底厌恶她。
  不过话既说到这个份上,他都听完了,也不差后面几句。
  县主道:“谁被你盯上可真是倒了大霉。”
  她心中暗自作计,今日就算杀不了她,来日怎么都要杀了她,绝不留这恶心的祸害在世。
  沈幼漓盯着屏风后那抹人影,点头道:“是啊,谁被我盯上就是倒了大霉。”
  县主扭头又冷笑一声,得意个够吧,待会儿怕是哭都哭不出来。
  “那你也该说说,本县主要如何做,才能让禅师回心转意呢?”
  沈幼漓认真想了想胡娘子的话,说道:“县主只需日日陪着他,多与他逗乐打闹,故意招惹也没事,等他习惯你之后,就消失不见,男人都很贱的,念佛的也一样,你在身边时不屑一顾,等你消失了又忍不住找你,就跟钓鱼一样。
  不过必要时剑走偏锋,略施诡计,假装不经意让他看看胸,再看看腿,然后贴着他,他拒绝的时候就假装听不懂……
  从前那和尚还有几分矜持,不过玩都玩过了,他早就是食髓知味的脏东西,破罐子破摔,一定很容易得手,反正男人嘛,跟谁都一样。
  届时你拿出县主之威来,让他不得不对你负责,若不想成亲就更省事了,下药或是着人将他按住,玩腻了就再也不会去想……”
  沈幼漓心想,只要县主的心思都花在洛明瑢身上,自己总能找到机会逃跑。
  县主听得竟然有点热血沸腾,又不大想洛明瑢也听到这一段。
  让他清楚招数,自己以后还怎么施行。
  她想打断沈氏的话。
  而沈幼漓说到此处,洛明瑢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听着她一句句教授他人要如何算计自己,他目中生寒,冰层下暗流汹涌。
  话既问完,县主眼珠子转了转,道:“本县主还想问,几天前的夜里,你和凤军容孤男寡女在房中做什么?”
  凤还恩……沈娘子脸上的指印,该是他留下的。
  洛明瑢视线穿过屏风,落在她的影子上。她二人是什么关系?
  沈幼漓笑了一声,道:“凤军容出身内廷,县主觉得我们能做什么?”
  县主倒是忘了这事,栽赃不成,她面色很不好看。
  不过,刚刚那些话已经够了,妙觉禅师也该认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此刻定然恨不得抹去这个污点。
  她起身,朝屏风后问道:“妙觉禅师,这七年来你受了那么多算计,如今听到,作何感想?”
  县主问完,还得意地朝沈幼漓看去,想欣赏一下她的脸上震惊、惶恐、后悔……
  然而这些都没有,沈氏冷静得过分。
  县主又看向洛明瑢,他也一样,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闻言,他开口道:“贫僧并无感想。”
  并无感想?怎么会这样!
  方才那些话,任哪个男人听了不会恼羞成怒,沈氏都是把他的脸丢在地上踩了!
  县主走过去,直勾勾盯着洛明瑢的脸:“你是不是没听清楚,你娶的夫人这么费心勾引你,只是为了区区一万两白银,她骂你贱,骂你脏,你挨打是自作自受,到如今还在想算计你,根本不把你当个人看,你,不生气?”
  洛明瑢脸上无波无澜,“贫僧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不气?”
  该气的他都已经气过了,洛明瑢温和地说:“沈娘子从前很爱做坏事,她现在改了,贫僧不会记恨她。”
  沈幼漓低头想笑。
  县主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洛明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难道念经念得都是非不分了吗?”
  她指着沈幼漓,声音渐大:“你听着,她从头到尾对你没有一丝真心,骗你,冷眼看你受罚,想侵吞洛家家产,利用孩子困住你,更是打从心底里就看不起你,这种人、这种人难道不值得千刀万剐吗!”
  洛明瑢看着被捆坐在椅子上的人,道:“当初是贫僧愿意——”
  “住口!住口!住口!”县主几近崩溃地跺脚,“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只是被你娘和她逼迫的,刚刚她都说那么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被她哄骗!”
  她甚至想劈开洛明瑢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贫僧甘愿如此。”
  县主气得眼前发黑。
  没救了,洛明瑢真是没救了!
  “你还真是贱!沈氏你过来,你也该说他贱,说啊!”
  县主本就声音嘶哑,这么一喊,让人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沈幼漓被绑住了,哪里过得去,只道:“妙觉禅师修行高深,心中并无男女之念,万事都看得开,自然不会执着我骗他之事,县主也不必太过生气。”
  县主根本不听她说话,她觉得自己要被洛明瑢折磨疯了。
  对着他比对着一尊塑像更让人绝望。
  这个人,到底要怎么做,才会对自己有一点反应?
  看久了,县主突然笑了一声,显得古怪又诡异。
  沈幼漓看着她扭曲的脸,打了个冷战。
  瑞昭县主死死盯着洛明瑢,偏偏就他长得那么好看……根本就是挑不出错处的一张脸。
  县主恨他,又忍不住想靠近,“按理说,你这样肮脏的脏东西,本县主实在看不上,不过——”
  她伸手想去抚摸,“我听闻先皇强夺的那位贵妃是世间绝色,你一个男子,怎么也出落得这么好看,瞧你一眼,我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洛明瑢站起身,县主的手便落了空。
  他朝沈幼漓走去,这才看到她腰上破损的布料,显然是鞭子抽的。
  随即加快了脚步。
  沈幼漓看着蹲在面前,伸手在她肚子上摸来摸去的人,不自在地在太师椅上扭动:“你先把我解开……”
  洛明瑢看清伤口,眉目沉沉,只伸手就将绳子被扯断,把她打横抱起。
  沈幼漓睁大眼睛,这和尚在做什么,她只是要他解开绳子,别害她!
  但她没顾上管,先把要往外掉的银票塞好,才蹬了蹬腿:“和尚,放我下来。”
  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洛明瑢嘴上原谅,说不得禅心紊乱,要带她到哪里偷偷杀了。
  洛明瑢毫无反应,只是往外走。
  二人的动作一直被瑞昭县主看在眼里,她怎么都想不透,被羞辱到这个地步,洛明瑢为何还能去关心沈氏?
  沈氏说得不错,这和尚……真的很贱。
  “你为什么——”
  县主上前来拉扯,洛明瑢拂袖将她甩在地上,四面的护卫拔刀上前护住,洛明瑢未将他们放在眼里,等缩起来的沈幼漓睁眼看,洛明瑢已经将刀抵在瑞昭县主肩头,剩下三把掉在地上,被夺刀的护卫不敢靠近。
  “她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县主趴在地上,听着居高临下的人问她。
  她很久不曾仰头看人,这一眼恍如回到了第一次去雍都皇城,仰头候着御座上的皇帝问她话。
  那生来就凌驾所有人的气势,即使问话再和善,她也不敢有一丝僭越。
  可眼前的……眼前的就是个和尚而已!
  县主强撑着气势:“本县主打的又如何,不过是一鞭子,她这么对你,我帮你报仇,你难道不谢我吗?”
  沈幼漓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一个字。
  洛明瑢道:“你若再动贫僧妻儿,便是郑王也救不了你,贫僧不说假话。”
  听他说出“妻儿”二字,县主眸光震动,泪水滑落。
  沈幼漓也茫然了,这“妻儿”是在说她吗,这也是一个和尚能说的吗?
  县主不甘,还在质问:“为什么你明知道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本县主有错,难道她逼你就没错吗?是不是只要我会装可怜,你也会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