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修不成 第41节
  洛明瑢在等她说下去,可床帐里传出女儿翻身和梦话呢喃,沈幼漓担心吵醒女儿,又凑近了一点,洛明瑢嗅到她脖颈间清甜的梨花香。
  “你从来不想要这两个孩子对不对?”这一句她压得更低,几乎是靠在洛明瑢耳边说,姿态似情人呢喃,稍一偏头就能碰上他的脸。
  沈幼漓知道他们眼下姿势有些亲密,可她管不了太多了。
  他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只是视线从她耳垂,一路滑至肩膀。
  “沈娘子为何提起这个?”
  “我、我是想……你我是孩子的爹娘——”沈幼漓自知,只要说出来,等于背弃了她七年前那么多付出,
  渴望和紧张,让她紧紧握住身前的东西,没察觉到那是洛明瑢的手指。
  “沈娘子莫急,贫僧听着。”
  洛明瑢反手将她的手拢在掌中,循循善诱。
  昏暗室内,两个人为了说话,头靠得很近很近,呼吸纠缠,洛明瑢慈悲而耐心,像菩萨轻抚信徒的发顶,令人产生归服依赖的念头。
  “身为丕儿和釉儿的爹娘,沈娘子有什么事,尽可以同贫僧说。”
  沈幼漓感受着发顶的轻压,和他柔沉的声音,心定了不少。
  她什么都可以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她的。
  “我想赶紧带丕儿和釉儿离开瑜南。”
  这话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沈娘子眼睫颤动,比蝴蝶还要脆弱几分。
  洛明瑢的手一顿。
  四年来,沈娘子未曾在他面前展露这般姿态,可一开口就是别离,还是把两个孩子一起带走。
  洛家便再没有任何让她记挂的东西了,她只想走得干干净净。
  那他剩下些什么?
  洛明瑢在心底默念起经文。
  “禅师……”沈幼漓摇着他的手。
  “原来是这件事,沈娘子还是割舍不下他们?”
  沈幼漓被问得有点难堪,“我知道出尔反尔不好,我不是不放心洛家照顾他们——”
  “所以他们是沈娘子最重要、在乎之人?”
  “是,禅师,我只要釉儿丕儿,旁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那一万两我也会还给洛家。”
  沉默,在屋中蔓延。
  她紧盯着洛明瑢吐出下一句,可他久久没有开口。
  他们还维持着紧靠的姿势,对视的距离太近,沈幼漓眼珠不敢乱动,对面却从容许多,从她的眉毛,扫到鼻子,继而是唇瓣……
  不说话,只有心跳声和呼吸声在传递消息。
  他唇似乎动了动,在说什么?
  洛明瑢想问一句“那贫僧呢?”
  可他不能问,他是方外之人,更已被她摒弃。
  沈幼漓听不清,可她以为自己听到了。
  两张唇在呼吸交错间产生了温度,沈幼漓凑唇碰了碰他的。
  洛明瑢是这个意思吗?
  胡娘子说:男人看着你的唇,意味着他有欲望,给不给他就看你自己。
  为了带走的孩子,沈幼漓当然愿意讨好他。
  带着这个念头,她捧住洛明瑢的脸,启唇轻柔吮过,想把这张不说话的嘴吻开些,倾身将自己挤进他的怀抱了。
  出卖自己能达到目的,她在七年前就已经尝到过了。
  被亲的人眸光一瞬滚烫,心脏鼓噪似野马脱缰。
  自怀上丕儿,她就不曾再来亲近他,这个近在手臂之中的人,这样的吻,上一次已经是四年多之前了。
  可洛明瑢又立刻想明白她为何如此,他冷静下来,甚至有点生气,只是任她亲吻着,不给回应,眼睛看向沈幼漓的身后床帐,以备孩子醒过来看见。
  水声细碎几下,足够酥醉了耳朵。
  在她唇瓣离开后,他唤了一声:“沈娘子?”
  洛明瑢的语调上扬,似不解她意。
  “你在做什么?”
  因他久不回吻,沈幼漓才退了回来。
  听到洛明瑢问,沈幼漓在黑夜里瞪大了一双眼睛,对、对啊,她在做什么?
  她刚刚在做什么?是听到洛明瑢催促她亲他了吗?
  好像不是,这一句“沈娘子”才是真实存在的,前一句则是她的臆测。
  都怪说话声音太低,黑夜里一切边界都模糊了,她分不清哪句是真的在说,哪句是心声。
  怎么办!要怎么解释她出幻觉了这件事?
  “我以为这是、这……是交换……”这句话都是抖着说完的。
  “交换什么?”
  她更不敢说:“没有,是我会错意了,他别说了!”
  她怎么会想到用这招呢,这招对洛明瑢怎么会有用!
  “会错意?”洛明瑢似在反复品味这三个字。
  “沈娘子方才的意思是,贫僧不知何时暗示你,只要在这儿同你敦伦,就会答应你,是吗?”他唇上还有她未散的温度。
  他的质问像自心底爬上来的小青蛇,听得沈幼漓一个激灵,后知后觉自己做了多大的蠢事。
  “对不住……”
  她羞耻得声音都要夹成一条线了。
  沈幼漓把脸埋在掌中,蜷缩成一团,她没想到自己会自作多情到这种地步。
  洛明瑢将佛珠放在她掌心,沈幼漓顾不上是什么,只觉得手感冰凉,她双手捧着,将脸埋在珠子上,让那股热意稍降。
  耳边就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罢了,沈娘子去睡吧。”
  就这样?本以为要被洛明瑢取笑讥讽,虽然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她露出一双眼睛:“可我方才说的事呢?”
  “此事,贫僧两日之后再与你答复。”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沈幼漓抬起脸,谁知战事会不会明日就起,她怕来不及,“只要你答应我,我们明日就去同大夫人说。”
  “兹事体大,贫僧需要一些时间。”他神情有几分强硬。
  人在屋檐下,沈幼漓只能点头:“好,两日之后我再问你。”
  既已说好,那就该睡觉了。
  沈幼漓将佛珠还给他,默默缩回床上去,把自己盖到了被子里。
  手上佛珠尚有她的温度,洛明瑢垂目良久,忆不起此际该诵读哪一段佛经,消解掉涌起的欲望。
  第27章
  在不知道翻了几个身之后,沈幼漓终于睡着了。
  但睡不了多久,身上就压上一只小手,接着前前后后不断有人在她身上来回走动。
  不消睁眼也知道俩孩子醒了。
  沈幼漓眯着眼睛看外头天光,今日风大,隔窗都能听沙沙树叶声,日光明亮得很,想是釉儿调皮把窗户打开了,满屋亮堂堂的,不再好睡。
  她拖着枕头靠起来,就见两个小孩在床上床下地爬来爬去,莫名亢奋。
  毕竟长那么大,还是头一遭和爹娘一块儿待在一间屋子里,小孩子除了光脚瞎跑,不知道说点什么。
  洛明瑢盘坐在那儿,也不急着收拾床铺,等孩子玩尽兴了再说。
  他不穿僧袍的样子,除了没有头发,真和寻常人家的年轻郎君别无二致。
  昨夜沈幼漓隔着帘帐几次翻身都能瞧见外头一尊“坐佛”,也是这个罪魁祸首让她难以入眠。
  她都不知道洛明瑢到底睡没睡,结果这会儿醒了,这家伙精神头一如既往地好。
  洛明瑢朝她望过来,沈幼漓眼神躲闪了一下。
  昨夜的尴尬还在。
  洛明瑢似乎不会将任何事放在心上,含笑与她道了一句:“沈娘子安好。”
  见到她脸上痕迹,那笑便淡了些。
  “妙觉禅师安好。”
  釉儿也看到了,伸手摸摸阿娘的脸,不是没洗干净的灰啊。
  “娘,你脸上怎么有胡子,你昨天去哪儿了?”
  “啊?哦……”沈幼漓撒谎:“娘不小心摔倒了。”
  “疼吗?”
  她把心肝儿抱在怀里,摇头:“阿娘不疼。”
  床上的母女因拥抱而幸福满足,丕儿也嗒嗒爬上床,挤进怀抱里。
  洛明瑢只是望着,也明白她不可能和两个孩子分开。
  他也希望沈娘子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