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他靠在墙壁上,听着屋内渐渐消失的交谈声,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一个无比熟悉却更加成熟的声音低低道:
  “听到了吗?一切就要结束了,你所拥有的全部都将烟消云散,回到正轨。”
  第553章 “门外是谁?”
  “你甘心吗?”
  那个声音问他。
  “……”
  齐融不说话, 不回应,那个声音也没有再吭声。
  两个人——不,两个声音静静的听着滚滚雷声夹杂着倾盆大雨, 摔在江岸的土壤上, 打的人皮肉尽痛。
  大雨磅礴, 洗刷着无尽的罪恶, 然而最可怖、最深沉的罪恶从不暴露在大雨之下,每座房屋、每颗心脏的角落里,多少个罪恶的声音藏在隆隆作响的大雨中?
  “你叫我来渌水屋外,就是为了让我听见这句话,”齐融垂眸轻声道,“你很神机妙算啊。”
  那个声音听出来齐融话里的讽刺,也没有反驳, 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神机妙算称不上,我只是了解你、也了解里面那两个人, 所以我很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不干涉,你所努力的一切就都要烟消云散了。”
  “你怎么肯定我就这么无能?或许等一切结束,我还能带着尹哥跟王哥在另一个世界混出名堂,过得更好。”
  “无能?不, ”那个声音道,“你当然不无能。”
  “如果你无能, 那些江岸上碌碌无为的人又算什么?你不无能,是天道不公、神仙不慈, 才让你与尹晦明的一生如此坎坷,事事不顺。”
  “你不用费心再设想自己的未来,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现在蒸蒸日上的生活全都是神仙带来的,没有神仙,你便什么也做不到。”
  那个声音回荡在齐融脑海,冷冷道:“神仙睁开双眼,将无能与强大、善良与邪恶的人分开,让他们各司其职各得其所,你们的日子便好过;等到神仙闭上双眼,世间重新归于一片混沌,好人不再得好报,恶人不再罪有应得,你、尹晦明、还有你在乎的所有人,都会在世道不公中穷困潦倒一辈子,永世不得翻身。”
  “轰隆——!”
  厚重的黑云中一声惊雷乍响,惊起江浪阵阵,暗潮丛生。
  齐融沉默半晌:“空口白牙,我不会信你。”
  “是吗?那就走着瞧。”那个声音道,“等你拥有的名利地位灰飞烟灭,尹晦明在泥里挣扎困苦,向你伸手求援,你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你就会信我了。”
  “滚。”齐融道。
  他闭了闭眼,低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嘴唇已经被咬出一道泛白的破口,大雨冲刷之下连血都渗不出来,整张脸全无血色。
  齐融碰了碰那道伤口,破口微微刺痛,他皱了皱眉,从随身携带的纱布中扯出一片,沾了沾唇。
  如果被尹晦明看到,尹晦明三天内绝不会允许他再进厨房,明天早饭将没有选择,只能吃他做的烧焦大锅巴。
  要藏好。
  齐融擦了擦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印,扶着墙离开了木窗,转身走到渌水屋外的木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什么声音?”
  苗云楼在屋内最先听到声音,眉头一皱,一下从腰间拔出匕首,拦住想要上前的神仙,指使付青山去开门:
  “去看看。”
  付青山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握紧药瓶,走到门前,侧身贴着墙壁,伸手小心翼翼的将门挡头挑开。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嗯?”
  苗云楼望着门口,见状眉头皱的更紧。
  他示意付青山退后,手腕一转,抵着木门边沿向外探去,另一只手按住木门,视线放开往外扫视一圈,只淋了满头的雨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屋外空无一人。
  “可能是有鸟被雨打湿了翅膀,昏头昏脑的撞了上来吧,”付青山松了口气,重新把门关上,“或者雨水太大,听错了。”
  苗云楼没吭声,进屋甩了甩头发,被神仙按住脸颊,拿起软布仔仔细细的把发丝擦干,半晌才道:
  “或许吧。”
  雨水重新被挡在门外,渔屋外十几米的地方,齐融站在江岸边,望着屋门关上,神色变了几变,最终沉寂下来,毫不犹豫的转身向窄巷走去。
  他没有撑伞,也没有停在檐下躲雨,直直的在大雨磅礴中行走,周身却彷佛萦绕着一圈若有似无的光环,让齐融身上没有半滴水痕,面色皎洁,眼底无光。
  “别生气,”他的声音竟比先前低沉了许多,对自己道,“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想要的人。”
  “你的身体我只是借用、不是独占,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就会把身体还给你,包括你应该拥有的权力、地位、金钱,还有……幸福。”
  “相信我吧,”齐融的声音在雷雨声中缥缈远去,被雨水浸泡的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一个轮廓,“纵使天不怜无路之人,自己总不会背叛自己。”
  ——————
  “我还是觉得不对,”苗云楼道,“敲门声响了没有三秒钟,你跟我就去开门了,可是门外别说没人、连只鸟都没有。”
  渔屋内,娲泥生还在昏迷,眉头紧皱,强行将她叫醒或许会生出什么变故,几人仍在屋内静等。
  苗云楼摩挲了一下指尖,漫步到木窗前探看了一眼,环顾四周,见屋外还是一片漆黑,转头继续道:
  “说是雨水也不太对,冰雹砸在门上都不会出那么有节奏的敲门声,刚才门口一定有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敲完就走。”
  “什么人敲完门就走?”
  付青山琢磨了一下也觉得不对,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闻言若有所思道:“我是江岸的狗头军师,江岸每天来找我的人不少,但晚上来的不多,下雨天再减少一些,私交更是一个没有,究竟谁会这么偷偷摸摸的敲门又逃跑?”
  “云楼。”
  “嗯?”苗云楼站在窗前,回头应声。
  神仙盯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忽然拽住苗云楼的手腕,将他扯回自己身侧。
  “怎么了,”苗云楼受宠若惊,“现在亲热不太好吧,还有外人在呢,付青山本来就眼睛不好。”
  付青山见状也问道:“您知道是谁吗?”
  神仙没有回答,仍是冷冷的盯着窗外,拉着苗云楼慢慢后退,一直退到距离窗户一臂长的距离,才停下。
  “离开窗户。”他道。
  “哗啦——!”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一只手瞬间打碎了木窗,木屑四处纷飞,那只手紧握着刀向屋内用力刺去,直直刺到了苗云楼胸前。
  如果方才神仙没有将他拉开,现在这柄短刀没入的就是苗云楼的胸膛。
  苗云楼眯起眼睛,犹如蛇遇袭击,一秒钟内便倏地抬起头颈。
  趁着那只手还没反应过来扑了个空,他探身出手在刀柄上一扭,听见一声惨叫,便将短刀夺在手中;另一只手攀到来人手腕上,反手用力向反方向一折,再摸到胳膊肘处折过,木窗内伸进来的手臂顿时成了一支畸形的肉绳。
  “轰隆——!”
  窗外夹杂起一阵吃痛的闷响,雷声又是一震,雨水倾盆。
  肉绳一声不吭、飞快的从木窗抽身离开,屋内除了一地的木屑和水渍,再无一丝痕迹。
  苗云楼盯着手中的短刀,短刀很粗糙,像是寻常江岸上用的,他还没说话,付青山已经出离愤怒,狼狈的捏着眼镜往外看:
  “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我屋里行凶?这绝对是对岸残存活下来的人,江岸的人不可能得罪我,一定是想要报复的对岸人。我去把枪拿来,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敲门的闷响,重重的打断了他的愤怒。
  “砰砰砰,砰砰。”
  屋内空气一静,几人的目光瞬间紧盯住木门,苗云楼屏住呼吸,把神仙挡在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付青山别过去,双手持刀走到门前。
  “谁?”
  苗云楼转了转手腕,问话无人回应,便打开门。
  几乎是打开门的瞬间,门外骤然伸进来无数只手!
  每只手都疯狂向内涌入,有的拿着刀,有的攥着木棍,有的双手空空,却拼命想要撕扯门后的皮肉。
  “咔啦——咔啦——!”
  付青山瞪大眼睛:“他们都疯了——!”
  “噌——”
  没等任何一只手钻空子挤进来,苗云楼用肩膀抵着门,握着刀翻手迅速转了一圈。
  刀刃在每条胳膊上都留下一道血痕,尖叫夹杂着撞击声,力道瞬间减小,苗云楼肩膀用力一撞,一手柄短刀插进门闩,木门立刻将那些疯狂的手臂挡在门外。
  “砰!”
  木门重新紧闭,然而屋外的动静没有半分减弱,暴露目的被关在门外后,疯狂不减反增,一开始的敲门瞬间变成了撞门!
  “哐哐——哐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