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在这沉寂的氛围中,苗云楼收回目光,重新放在黄纸中央直直的一条红在线,鼻腔里溢满了近在咫尺的血腥气。
  他垂眸盯着竖在黄纸上的毛笔,直截了当的轻声问道:
  “笔仙笔仙,我来问你,“花朵”隐喻的事物, 是否经历过重大打击?”
  话音落下,毛笔颤动了一下, 慢慢移动起来,牵引着苗云楼的手指,带着红线在黄纸上的字画了一个圈。
  【是】
  “好,”苗云楼道,“这个重大打击,是不是让被隐喻的事物一蹶不振, 直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影响?”
  笔杆发颤,再次移动起来, 缓缓勾勒出一个红圈。
  【是】
  苗云楼继续道:“被隐喻的事物无论是什么,是不是在遭受重大打击之前, 呈现一种昂扬向上的状态?”
  【是】
  “这种积极昂扬的状态,和被隐喻的事物‘已识乾坤大’有关?”
  【是】
  “……”
  苗云楼盯着黄纸上四个重合的血涔涔圆圈,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没有再问下去。
  整个故事的主题,代称为“花”。
  已知“花”由于“已识乾坤大”,前期整体呈现积极昂扬趋势,发展过程中遭到重大打击,于是一蹶不振,直到现在也没有摆脱打击的影响。
  这些全部是他通过提示上的文本和画面推断出来的,是表象。
  表像是笼统的,笼统很难出错。
  就像那些学艺不精的江湖骗子,装模作样看半天手相,吐出一句“你是一个内心善良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很都会惊呼太准确了。
  ——谁不认为自己内心善良?哪怕是关风屠,都会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不是个坏人。
  把表象拿来用来问笔仙,是为了得到一个肯定的确认,至少之后的推理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但之后的问题,就不能这么问了。
  三次机会。
  他只有三次猜错的机会。
  苗云楼睁开眼睛,重新把那张被扔出去的提示黄纸拿回来,摆在【是】【否】上面。
  “那朵花,隐喻的是不是一个人?”他问道。
  【是】
  “是女性?”
  【是】
  苗云楼盯着那个“是”,凋零的花朵在眼前栩栩如生,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女性吗?”
  笔杆停顿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似乎被问的有些沉默,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否】
  “哗啦——!”
  红圈出现在“否”字上时,渔屋内顿时传来一阵响声,炉灶里的火焰骤然窜起半米多高。
  【参与者提问错误一次!废弃一次提问机会,目前还剩两次犯错机会,将直接判定任务失败!】
  “……”苗云楼心底沉了沉,面色不变,“知道了,爱卿退朝吧,吵的我耳朵疼。”
  他把心里隐隐冒头的猜测压了回去,颇有些烦躁。
  没想到第一个错误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还是出现在这里。
  还是他太大意了,想到上一个任务里的中年男人,下意识以为这次的笔仙或许也是故事的主人公。
  如果能确认笔仙是故事主人公,那么猜测就多出许多有用的抓手,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谁是凶手……可惜不是。
  好吧,好吧。
  苗云楼在心里深呼一口气,断掉的思绪连接上,重新开始猜测。
  “从现在开始,我将把花朵隐喻的这位女性称之为主人公,”他凝视着虚空中的笔仙,冷冷道,“主人公收到的重大打击,是人带来的吗?”
  【是】
  苗云楼道:“主人公受到重大打击,是因为她识人不清吗?”
  【是】
  “好,”苗云楼继续道,“主人公所从事的职业、主人公亲密之人所从事的职业、主人公错认的人所从事的职业,是不是之前有一个和打渔相关?”
  【是】
  “很好,”苗云楼又问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短暂中断我们之间的联系,过一会儿再随时无条件的把你请回来?”
  【是】
  “非常好。”苗云楼道。
  他没有片刻犹豫,立即扔下毛笔,推开木桌站起身来。
  “滋啦——!”
  陈旧的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苗云楼毫无反应,快步走到角落里,从角落开始迅速在渔屋里巡视起来。
  这不对。
  苗云楼拿下来墙上的渔具,仔细观察起来。
  线索绝不可能只有纸条上的那两句话和一朵花。
  只有三次提问机会,第三次问错就要送他去西天取经,这种严苛程度,加上纸条含糊其辞的线索,他不可能随意猜测,所以线索绝不止如此。
  肯定还有什么线索他还没有发现。
  “哐当!”
  苗云楼翻动的动作太大,陈旧的挂钩早就已经腐化,撑不住东西,渔具直接被他震下来,噼里啪啦摔在了地上。
  他捡起地上的鱼竿仔细看了看,鱼竿很长,上手很重,在苗云楼这个肌肉密度不小的未成年人手里都颇有份量。
  怪不得鱼竿第一个掉下来,放了少说也有五年以上的挂钩,当然挂不住。
  苗云楼盯着这根鱼竿,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肉眼估计鱼竿至少有5.4米。
  5.4米已经算很长的鱼竿了,女性常用鱼竿一般在3.6米以下,这个长度不像是女性用的,更像是一个中年男人使用的长度。
  他又捡起其他渔具观察了一番,渔屋里鱼竿是少数,可能因为效率太低,各种网眼的渔网更多,还有数不清处理鱼的刀具。
  然而无论是渔网,还是刀具,都很重。
  至少从这件渔屋来看,原本的主人大概率是个男人,小概率是力气很大的女人。
  苗云楼从这间渔屋的布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然而他刚才已经犯过一次错误,这一次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性别歧视,所以他放下鱼竿,又抬眼巡视了一圈。
  渔屋里东西不多,摆放的乱糟糟。
  而且说来也怪,尹晦明当时带他去的破旧公寓楼和江岸格格不入,上一个任务里的福昌大厦金碧辉煌,更是和江岸相差甚远。
  然而这间渔屋却非常眼熟,就好像任意一座江岸旁拴着渔船的小屋,毫无违和感。
  苗云楼随手拈了一下厨房里挂着的围裙,皮肤险些被刮出口子,吓得又缩了回来。
  屋内仅有的一些布料品质还这么差,渔具也全部是捕鱼的生存用具,渔屋曾经的主人显然经济条件上略微有些窘迫。
  力气大,捕鱼为生,家境贫寒……
  “嗯?”
  苗云楼从架子上拿下几个小瓶子。
  “这什么东西,”他眉头一动,把瓶子翻过来,看着上面的小字,“氯吡格雷,阿司匹林美托洛尔,……”
  几个小瓶子白花花摆在架子上,里面已经空了,瓶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白纸上手写着各自的名字。
  这显然是几种药品的名字。
  苗云楼在仅有的两天的记忆内,从未听过这些名字。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极为强烈与熟悉的感觉,以至于他内心几乎是脱口而出。
  氯吡格雷、阿司匹林、美托洛尔,预防心肌梗死、改善心绞痛情况的重要药物。
  换句话说,治疗心脏病用的。
  这间渔屋的主人有心脏病?
  苗云楼心头一动,没有立刻进行猜测,把这几个瓶子放到桌子上,转身的时候没太注意,一下子撞在了架子上。
  “哐当!”
  陈年老架子还用的是隼牟结构,木头都坏了,被这么一撞,毫无抵抗力的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苗云楼也被撞的屁股疼,气的回头一看,想踩两脚木架子的尸体,却眼尖的在尸块里看到又一个小药瓶子。
  他把这只漏网之鱼捡起来,然而这小药瓶比之前的药瓶还过分,不仅里面全空了,连名字都没有。
  苗云楼转了药瓶几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随手揣进裤兜里,就继续在渔屋里找了起来。
  “还有什么……”
  他自言自语的喃喃着,翻找了几圈,没有再找到什么东西,反而听到一声火舌舔舐空气的轻响。
  【请注意,一支香已熄灭,参与者还剩下四十分钟,请抓紧时间】
  苗云楼“啧”了一声,只好回到座位上,重新捏起毛笔。
  目前他基本已经能够从细节上确认,这间渔屋的主人是个男人,并且是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
  无论是从药瓶摆放的高度,渔具的大小,还是一些犄角旮旯的发白短发,都能辨认出来是男人生活的痕迹。
  可通过刚才笔仙的确认,他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女性了。
  中年男人死在福昌大厦的307室,那么为什么以“花”为主人公的这一场笔仙游戏,会安排在这座渔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