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脑仁?”中年男人困惑道。
  “没关系,没什么。”
  苗云楼微笑道。
  他抬起头,望着门外楼梯口处四散奔逃的血迹,忽然有一种古怪的无畏无惧感,让他心底升出一个计画。
  这个计画可能会让他受伤,最大的可能是会让他死,活下来的概率不大,可以说几乎为零。
  可是他就想这么做。
  苗云楼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扫视着这间屋子,半晌,长长吐了口气。
  “捉迷藏,”他侧头看向中年男人,“玩过吗?”
  ——————
  “滴答,滴答。”
  一夜的雨都凝结成水汽,覆在黑漆漆一片的福昌大厦里,在温暖室内与冷风穿堂的楼道里撞上,给房门覆盖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
  一滴滴水从307室门上滑下来,顺着铁门一点点蹭到地上,蔓延出门下的缝隙。
  这一滩水安静的平铺在地上,泛着冷冷的光泽,仰面注视着楼道。
  在这一滩水的角落里,扭曲的楼道晃了晃,从被水面张力撑开的楼梯上,慢慢走来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手里拿着一把什么东西拖在地上,正往楼上走来。
  “呲啦……呲啦……”
  等那个身影离近了,水渍镜面的反光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斧子。
  铁斧尖蹭过台阶边缘,溅起几点火星,也往下滴着某种液体,粘稠而刺眼,顺着台阶往下滑。
  那些血迹刚刚背起行囊离开家乡,并没有凝固在斧头上依依不舍,而是带着探究外界的新鲜,鲜红发艳的给台阶铺了一层红地毯。
  血液下行,提着斧头的身影上行,红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他抬起脚,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
  “啪嗒。”
  身影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满是尘土的楼道地板上,隐隐约约的脚印——只有一排,匆匆延伸向远处。
  ——屋里的人没有出来。
  很好。
  潜入他的房间想要杀了他,现在居然没有跑,还躲在房间里藏着,试图瞒天过海,装作无事发生。
  非常好。
  身影抬起头,顺着脚印继续往前走,脚印痕迹并没有吊人胃口,没有出现突兀消失的小说情节,而是端端正正停在了一间门前。
  门上的秦琼门神像已经被烧出一个黑洞,只有一只眼睛对着来着怒目而视。
  身影掀起眼皮,盯着铁门上挂着的显目“307”门牌号,半晌,斧刃在掌心转了个圈。
  “滴答。”
  血迹不再向外蔓延,顺着斧头,和那一滩凝视着天花板的水渍融合在一起,泛出一种诡异的光泽。
  “……”
  身影握住斧头,没有说话,忽然咧开嘴,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
  307室内。
  苗云楼的后背紧贴卫生间的墙壁,中年男人悬浮的飘在他肩膀上,老旧水管在两人头顶微微发颤。
  卫生间的门已经被锁上,火苗也吹灭了,逼仄的空间里除了一个人轻微的呼吸,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咔啦……咔啦……”
  苗云楼在一片死寂中,默默数着走廊传来的声响:钥匙串晃动声间隔四秒一次,鞋底与水泥地剥离时发出摩擦声,还有斧头拖过台阶时刮擦的金属锐响。
  半晌,中年男人哆哆嗦嗦着手指,在镜面哈出白雾,歪歪扭扭画了个“3”。
  这是居民楼老板已经上到三层的意思。
  苗云楼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悄无声息的伸手摸向腰间别着的匕首,触碰到一片冰冷。
  他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没能成功……
  “咔啦——!!”
  门外突然响起重物碰撞的闷响,整层楼的地板都震了起来。
  苗云楼躲在卫生间里,距离门外只有一拳之隔,听到斧柄重重磕在307室的铁门上,发出一声破裂的巨响!
  第501章 “你杀人好厉害!”
  “咔嚓——!!”
  墙壁上的污渍应声簌簌落下, 在卫生间的管道里震出陈年老灰。
  苗云楼被震了一头的灰心也跟着震了三震。
  他顾不得抖落灰尘,顶着一头时尚奶奶灰,侧耳贴在湿漉漉的墙壁上——一墙之隔外, 金属阀芯转动的吱扭声断断续续, 似乎是有钥匙插入了锁孔。
  这声音与先前狂躁的金属碰撞声截然不同, 门内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是有人在尝试开门。
  用钥匙……居民楼老板难道劈不开门吗?
  苗云楼眯了眯眼,没有感觉到松了口气,心中反而升起一股躁动。
  他蜷缩着身子,努力把半边侧身整个贴过去,却听到一声放大数倍的硬纸撕裂声,随后年久失修的门轴发出濒死的呻吟,铁门应声而开!
  “哐当——!”
  铁门重重摔在地上, 震的玄关处地毯边缘翘起一角,露出下面发黑的血渍。
  门框崩裂的声音透过震动传导, 重重擦过苗云楼耳际,震得他两耳发麻,大脑嗡的一声阵阵发痛。
  苗云楼深呼了一口气,把耳朵从地震的余波中挪出来,死死咬住下唇。
  他偏头蜷缩在卫生间里,透过卫生间门下的缝隙, 能看见斧刃拖在地上,折射的寒光一下下割断着视线。
  “有门神拦着, 居然还能藏在这里……”门外厚厚的靴子底踢了一下地毯,低声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
  那个声音轻轻笑道:“我杀了这么多人, 还是第一个敢变成鬼来找我的,你比他们都厉害,呵呵……”
  “放心,”靴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找你……等着我。”
  靴子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拖着寒光,消失在门缝里。
  “……”
  苗云楼闭了闭眼。
  居民楼老板没有开卫生间的门,先去检查了客厅和卧室——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看来有一定道理。
  然而他胸膛里那颗心脏,仍然跳动的毫无减缓的趋势。
  因为血腥味在破门而入的瞬间,便已经席卷着扑面而来,哪怕带着血迹的凶器离开,也仍旧没有消散。
  苗云楼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门口,余光瞥见镜子上浮现出一个“死”字,不由得心中一沉。
  有人死了,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层的人,如此浓重腥臭的血迹,说明居民楼老板已经不顾一切的暴怒起来了。
  他心中掠过一抹想法,在身侧悄无声息的比了个手势,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笑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声音彷佛一道惊雷,震的苗云楼头皮瞬间一炸!
  苗云楼心中一跳,眼前忽的一黑,只见门外那双靴子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缝隙内,下一秒,门口顿时传来一声巨响!
  “咔啦——!”
  几乎只是一下,卫生间的门就被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卫生间的木门和那坚贞不屈的铁门不同,苗云楼呼吸不由自主的停顿,眼睁睁看着在缝隙中,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探了进来。
  “咔啦——咔啦——!”
  又是几声开裂的重响,血腥气瞬间涌进浴室!
  木门后的浴帘被整个扯落,廉价塑料环在地面弹跳,又被木屑压的喘不过气。
  卫生间内洒进一抹若有似无的暖光,隐隐约约的黑影打在地上,卫生间简陋的木门被三斧头劈开,持斧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向内看去。
  ——门内空无一人。
  “滴答……滴答……”
  水龙头没来得及拧紧,在死寂的空气中,若无旁人的一点点往下滴落着水珠。
  苗云楼藏在暗处,屏住呼吸,盯着门外黑影,慢慢向卫生间内走进来。
  那双厚厚的靴子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彷佛厉鬼在黑板上留下一道道爪痕。
  拖泥带水的脚印从门口蔓延到浴室,在浴室里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门口,停在洗手池面前。
  福昌大厦的卫生条件堪忧,卫生间也没有多大。
  一个洗手池,一面镜子,一个马桶,一间浴室,开门看过去就能一览无余,除此之外再无藏身之处。
  尤其像中年男人这样刚死不到一天的鬼魂,只能做到让人无法触碰,却做不到隐藏形体。
  除非他和蚂蚁一样藏在地缝里,否则绝不可能一无所踪。
  “……”靴子在洗手台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不在吗?”
  除了滴滴答答的水龙头,没有人回应他的自言自语。
  “不会是逃走了吧,”他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卫生间内,带着困惑的回音,“不对……福昌大厦已经封闭了,鬼魂一碰就必须显形……去哪儿了呢?”
  他的视线在卫生间内缓慢的绕了一圈,扫过滴水的水龙头,停顿一会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