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
  苗云楼闻声顿了顿,对吐著信子、若无其事的银蛇低声抱怨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随后,他大步走向众人,对叽叽喳喳围在蓝色漩涡旁的几人微微一笑,率先迈步走进了蓝光当中,回头笑道:
  “走吧。”
  【叮!】
  【恭喜导游10036,苍山云岭区您已参观完毕!】
  第224章 景区之外 有人不翼而飞?
  【叮!】
  【很遗憾,旅客“杜千秋”“狄强”“黄倩”“吕鹏”未能成功参观完毕,古墓旁右小门摆渡车信道关闭】
  【恭喜旅客“杨琴琴”“何丽”“林雨霖”已完成苍山云岭区参观任务,正在发放奖励,请各位旅客稍等片刻,即将为各位开启滇王古墓旁左大门摆渡车信道——】
  这次苍山云岭区的参观,不知是不是提前被旅社暗中嘱咐过,免得被波及,参观旅客出乎意料的少。
  一条宽阔的朝天土路,从里面出来的却只有个位数的摆渡车。
  而这几辆摆渡车,其中大多加上导游都只坐着一两个人,只有一辆摆渡车,上面安安稳稳坐着三个女孩,驾驶位上还坐着一个导游,黑咕隆咚的看不清面容。
  随着村口木门缓缓开启,几个摆渡车顺着土路,“吱呀”一声停在了古墓外围。
  与古墓中不分昼夜的漆黑不同,古墓外的风光格外璀璨,漫山遍野的红土地反着阳光,几乎烈烈燃烧起来,烧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阴霾。
  远处一片深绿色宝石般的湖泊,镶嵌在这片烈焰红土当中,碧波荡漾、波光粼粼,将整片土地渲染的更加浓烈,傲然的跳跃在众人眼中。
  三个女孩在漆黑的古墓里,过了整整两天一夜苟且偷生的日子,恍然一抬眼,阳光从摆渡车外骤然撒了下来。
  “呃……”
  何丽被这灼目的阳光直视,顿时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双眼,把头埋进椅背上。
  她满头满脸沾满了灰尘,指缝间还夹着几粒黄沙,侧身背对着阳光,失魂落魄的躺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琴琴坐在她前面,比她更早对上这刺眼的日光,怔怔抬眼,竟挡也不挡,就这么直视着日光,只一下,眼泪便猛的流了下来。
  恍然间,眼前被一双白皙的手挡住,阳光透过手背照射进来,仍然温暖,却不再灼热刺眼。
  林雨霖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身后低声道:“别看了,这样盯着太阳,眼睛会受不了的。”
  “我们已经从古墓里出来了,这样的阳光,什么时候都有,什么时候都能看,不要这样。”
  “可……可是我忍不住。”
  杨琴琴被这双手挡住眼睛,已经不再直视着阳光了,却仍是止不住了流泪,泪水顺着脸颊断线一样掉,滴滴答答的弄湿了衣服。
  她只觉得恍如隔世,害怕一嗓子击穿幻境,把林雨霖拉过来,用耳语般的声音带着哭腔抽噎道:
  “我感觉自己已经几辈子没见过太阳了,再不多看看,马上死了怎么办?”
  “万一,万一我们根本没出来呢,”杨琴琴紧紧抓着林雨霖的胳膊,越哭越厉害,到最后几乎是哇哇大哭,“万一这是我死前的幻想呢,万一回过神来,我还在棺材里等死呢?”
  她哭到最后,甚至都快晕过去了,一边哭还一边不忘抓紧林雨霖,哭着问道:“林雨霖你不会也已经死了吧,你、你是真人吗,连你也是我幻想出来的怎么办?”
  “……”
  林雨霖任由她抓着衣袖,闭了闭眼,反身紧紧的回抱住她,想说点什么话安慰她,喉口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杨琴琴觉得恍如隔世,她何尝没有隔世之感?
  明明两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学生,也崩溃过,也被霸凌到考虑过结束自己的生命,目光所见的一切,却从未脱离过生活这个永无改变的主题。
  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两天,她的命运却骤然转变,在一个暗潮涌动、危机四伏的斗兽场中,亲眼见证了无辜者防不胜防,害人者被恶毒反噬。
  见证了最有机会活着的人奉献自己、奔赴死亡,自私自利的蠢人反被救下,活到了最后。
  而她呢?
  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去死,做不到奋起反抗,又懦弱的不肯结束自己性命。
  可就这样一条没有意义的生命,还是活了下来。
  林雨霖清楚,在这两晚一夜中生死挣扎,能活下来靠的不是她自己,但从此刻开始的每分每秒,想要活下来,都必须靠她自己。
  也只能靠她自己。
  林雨霖紧紧抱着杨琴琴,面色一动不动,几乎入了定一半,眼角却缓缓滑下一滴眼泪,轻轻滑过脸颊,在衣襟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好的阳光,一定是真的,”她低下头,轻声道,“只是,没有人再会像杜千秋那样,站在黑暗中,用肩膀把我们抬入阳光了。”
  “在这个纷繁复杂、暗潮涌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人,能在我们追逐太阳的路上,无条件的伸出一把援手了。”
  杨琴琴闻言浑身一颤,抓住林雨霖袖子的手紧了紧,满眼含泪,怔怔的抬起头,喃喃道:“谁?”
  林雨霖抿紧了唇瓣,紧紧抓着杨琴琴的手,发红的眼眶下,藏着柔韧的坚定,一字一顿道:
  “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导游。”
  “你没有发现吗,”她手上抓的很紧,眼神来回扫视着杨琴琴,急切的反问道,“从这里出来的所有摆渡车都有旅社接送,只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也看到了,导游那样的人是不会害我们的,接下来的路如果孤身一人,我们能怎么走?”
  林雨霖落下的那一滴泪,已经耗尽了全部的软弱,现在那双坚定的眼眸中,唯余拼命生长的生机。
  她心中已经有所计算,跪坐在座椅上,直视着杨琴琴的眼睛,抿了抿唇,恳切的低声道:
  “那天晚上,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主墓室那一天,杜千秋和我们说了很多,你还记得吗?”
  “他说千万别随意加入旅社,也不要相信其他导游,我相信他,而我们又没有那么多机会去一个个试错,想要活下去,只有我们的导游可以相信!”
  林雨霖抿紧了嘴唇,看着杨琴琴的眼睛,紧握着她的手。
  她们两个在两天前,还是从未相逢的陌生人,然而共同经历了这样的痛苦、挣扎、求生,那种生死之间相依为命的情感,彷佛从目光中喷薄而出。
  “我们一起加入他,试一试吧?”她拼命鼓起勇气,面色通红的恳切道,“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然而在她深色的瞳孔中,杨琴琴先是怔怔的定住了,随后过了半晌,微微颤了一下眼皮,垂下眼眸,率先移开了目光。
  “……”
  林雨霖心头一颤,一颗心缓缓沉入谷底,紧握着的那双手,很快被对面轻轻抽了出去。
  “你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导游,我、我很感激他。”
  杨琴琴低下头,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眶,有些难堪的道:“我当然知道导游对我们很好,虽然嘴上毒,可永远是挡在前面的那一个,他绝不会害我们。”
  “但是他走的路太艰难了!你也看到杜千秋的结局了,他也是那条路上的人,最后却死的那么惨……”
  说到这儿,杨琴琴又激动起来,眼圈一瞬间红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一边抽噎,一边哭着道:
  “我敬佩他,我感谢他,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恩情,但是我不想变成他那样,我不想死……!”
  杜千秋那样的人,称得上对她有再造之德,活该被她供起来,造一个金身塑像,当成神仙供奉都不为过。
  可人人都想肉身成圣,谁又想死后再被人追封为圣贤呢?
  那天晚上,杜千秋已经把一切说的明明白白,和他们站在一边,就注定要和所有旅社作对,站在几乎所有旅客的对立面,甚至可能永远不会成功。
  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更想活下去,哪怕平日被现实欺压,也好过在理想一命呜呼。
  “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杨琴琴的眼睛都哭肿了,肿的像两个杏仁,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不看林雨霖,咬紧牙关道:
  “我也瞧不起我自己,明明被杜千秋牺牲自己救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缩手缩脚,懦弱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像他。”
  她已经止住了哭,只是情绪低落到了极致,默默的擦了擦眼角,低着头闷闷道:
  “雨霖,我怕死,特别特别怕死,我不会和你一起走,你骂我吧,我知道我该骂。”
  “……”
  林雨霖怔怔的看着她肿胀的眼睛,眼眶猛的一酸,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大有决堤的架势。
  想活着这么一件事、一种本能,在杨琴琴口中,竟然已经成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