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苗云楼就像听不见一样,面色冰冷,死死的盯着眼前这扇门,后退了几步,随后猝不及防的抬脚就要踹!
  这一下先不说能不能把房门踹开,苗云楼的腿是一定要疼上一时半刻,然而就在他要踹上的时候,门却轻轻一颤,缓缓从内而外的打开了。
  “吱呀——”
  安全屋内的暖光透了出来,一个面色雪白、长发雪白,浑身上下连瞳孔和眼睫都呈现纯白色的“人”,或者说纸人,扶着门框,静静的站在门口。
  纸人彷佛是一直在等什么人,见到他没有任何一丝惊讶,只是保持着打开房门的姿势,淡淡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同样纯白、却比河二不知多出多少纯洁和清澈的双眸,正专注的看着苗云楼,一眨不眨。
  “你来了。”
  他轻声道。
  苗云楼还维持着一个伸脚要踹的姿势,见到他之后,缓缓放了下来,凝固的面色和姿势却一点没变,只是死死盯着他,唇齿微动,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苗云楼和沈慈相对而站,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全部都不发一词、双目相视。
  而在他们身后,祝炎旅社里的人围了一圈,全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在他们眼中,这两人分明许久未见,此刻终于见到彼此,应当是激动无比、点着就燃才对,一时间却是沉默无比,彷佛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没有一点声音。
  然而两人分明只是沉默的盯着对方,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却又有一种暗暗拉开的张力,就像越绷越紧的弓弦一般,到达顶点之后,就会骤然开裂,轰然崩塌。
  安全屋前,沈慈很缓慢的眨了眨眼,见苗云楼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迟疑的抬起手来,轻轻抚在他苍白的面颊上。
  祝炎送给了苗云楼整整三百六十五天的生命,不受任何攻击所影响的生命,让他在潜浪浮波区中收到的伤害迅速恢复,现在身体表面上的伤口,已经消退的一丁点都看不出来了。
  然而在潜浪浮波区中,苗云楼殚精竭虑、机关算尽的疲惫,反反覆覆受伤濒死的躯体摧残,还有出来之后,对沈慈消失的焦躁和恐惧,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生命时长数字,就可以弥补的。
  苗云楼在前来见沈慈的时候,洗过了自己身上的血迹,确保一丁点血腥味都闻不出来,才肯出现在后者面前。
  他不允许因为自己让沈慈受到任何影响,不管看到他的血迹感到悲伤担忧,还是任何别的什么情感,他都不允许。
  然而或许是情绪隐藏的太好,同行的其他人,甚至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自己漆黑眼眸中隐藏着的疲惫。
  而沈慈注意到了。
  “你瘦了。”
  他沉默片刻,轻声开口道。
  “你的面色,都已经快比我还白了,”沈慈白纸做的双手还在苗云楼面颊上放着,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庆幸,轻声道,“你看,把我的手放在你脸上,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
  苗云楼任由他的手搭在自己脸上,面色沉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却依旧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沈慈没有在意他的沉默不言,直视着苗云楼面无表情的瞳孔,微微抿了抿唇,另一只手试探的牵上他的手,柔声道:
  “我带你进去吧,好不好?”
  他甚至轻轻歪过头,很小幅度的笑了一笑,像是仙人落入凡间,又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拉着苗云楼的手,柔声道:
  “我很担心你,他们却都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你先跟我来,然后再告诉我,你到底去做了什么,好么?”
  他甚至说着说着,还思考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算了,你太瘦了,也太苍白了,等你进屋之后,先去好好睡一觉,再来和我说话吧。”
  “等你踏踏实实睡上一觉,休息好了,好好养一养身子,我再——唔!”
  沈慈没有机会把剩余体贴的话说完了。
  苗云楼面无表情的挡开他的手,猛的扑了上去,双手交叠缠绕在他的脖颈后,亲上了他的嘴唇,狠狠打断了他还要说的话。
  “嘶——!”
  两人身后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气声,甚至还有几声倒地的声音。
  苗云楼充耳不闻、毫不在意,单薄的身躯如同蛇一样,整个人贴在沈慈身上,闭着眼睛,用力的亲著后者苍白的嘴唇。
  整个过程几乎只有三秒钟,对于两人却彷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久,苗云楼才退后一步,放开了沈慈,主动拉开了两人的间隔。
  后面的一群人没想到一上来就看到如此激烈的场面,见两人分开,一眨不眨、瞪着大眼睛伸长脖子往前看。
  苗云楼却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冷着脸一句废话也不说,亲完后拽着沈慈就进了屋子里,“啪”的一声,便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关上了房门。
  “哐——!”
  门框剧烈的震动了一瞬,众人被吓了一跳,赶紧心虚的离开了这里,安全屋前顿时安静下来,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
  安全屋内。
  沈慈僵硬的被拽进屋内,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分明是一个纸人,却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发热,心脏跳的快蹦出来一样。
  “你、你……你?”
  他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嘴唇,看着苗云楼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勉强开口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亲你。”
  苗云楼言简意赅,三下五除二把房门锁的严严实实,才转过身来,面对沈慈,单刀直入、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保证,你确定,你发誓你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绝对不会离开我吗?”
  “当然,”沈慈还在震惊之中,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道,“我是因为你才长出的心脏,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离开你。”
  “除非我死……唔。”
  他第二次被堵住嘴巴,不过这次不是被吻,而是被一双纤长苍白、温度却比纸张滚烫许多的手。
  “别说不吉利的话,”苗云楼伸手捂着他的嘴,警告道,“我不封建迷信,但在这种地方,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不要随便说这种话。”
  “唔唔,唔……”
  沈慈还没法开口,只好乖乖的点了点头,纯白眼睫垂下,目光盯着嘴唇上那只手,神色依旧淡淡,却竟然莫名的有些委屈。
  苗云楼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才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都怪我,怎么把你带成了这种样子……”
  接下来便已经无需多言,他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手从沈慈苍白的唇瓣上撤了下来,换了一个更为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了上去。
  和刚才那个带着怒气的发泄不同,这次的吻轻柔无比,带着与平日那种漫不经心全然不同的认真珍惜。
  以及隐藏在背后,难以发觉的后怕。
  谁也不知道,苗云楼在发现沈慈再次失踪后,内心有多么恐惧、又在那副冷静的面孔下,藏着多少冲到极致的疯狂。
  景区内失踪,他知道沈慈的意识能够影响诡物,唯一能对他造成伤害的地方神又觊觎他的身躯,不会轻易损害他,尚且还能冷静片刻。
  然而景区之外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苗云楼自己又树敌无数,旁人不知晓沈慈的身份,只把他当做能威胁苗云楼的把柄,会对他做出什么,根本无法想像。
  他根本不敢想像。
  苗云楼鸦羽般的长睫颤动一瞬,半阖的狭长眼眸罅隙之间,窥探到沈慈同样微颤的眼睫,面上神情却与他全然不同,是一派温和与清澈。
  “……”
  算了。
  苗云楼闭上眼睛,对自己说道。
  无论沈慈日后恢复记忆,会怎么想他,会做出什么恩断义绝的事情,都算了,都无所谓。
  他只要记住今日沈慈对他的保证,记住今天沈慈消失后,自己的疯狂与恐惧,和对自己患得患失、不肯接近沈慈的痛苦就好。
  现在所有人都把他和沈慈看做一体,他如何掩饰也没有用,还不如遵从自己内心,和沈慈每分每秒都待在一起,反而会更加安全。
  这一次的吻持续了整整三分钟,两人才缓缓分开。
  沈慈仍是那副愣神的表情,五官分明清冷无比,纸做的苍白面颊上却飞起两朵红晕。
  苗云楼也是第一次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内心一边极力谴责痛斥自己,一边欲望膨胀的不可直视。
  食色性也,这种玷污了纯洁无比白月光后、占有欲膨胀炸裂的感觉,不止性取向普通的男人有,苗云楼自然也有。
  也是难为他在这种割裂的情绪下,还能保持一个微笑的淡定表象,苗云楼压下复杂的情绪,轻轻牵着沈慈的手,和他挨得极近,两人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