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34节
  现打的红薯粉滑爽筋道,油炸的豌豆粒酥酥脆脆,然而,这些都是铺垫,弹软入味的肥肠才是主角。
  奢侈点的人要再加上两段冒节子,打结后的猪小肠圆鼓鼓的,一口咬下去,软而弹牙,瞬间爆浆。
  胃口好的再来一个焦香酥脆的锅盔,就着汤汤水水的肥肠粉吃下去,巴适得板!
  每每想到后世的种种吃法,陈安自己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今天却是可以盯上那些粉肠了。
  粉肠可以说是猪肠子里珍贵的一段。
  猪在吃食后,吸收的养分就汇集在粉肠里,那些粉都是营养精华。
  而且,粉肠加工起来,非常简单。
  很多人在做粉肠的时候,把肠子里的粉挤掉,简直是暴殄天物。
  最好吃的,莫过于粉肠里面的粉和粉肠上连着的油皮。
  陈安和宏山在将猪头、猪肠打理好以后,把那些晾干水分的肉也放到缸里腌制好,到屋里看了下准备饭菜的情况,两人也上手帮忙。
  晚上来的人会比较多,陈安从自留地里拔来几个萝卜,削掉皮以后,滚刀切块,然后将粉肠和萝卜块一起放在铁鼎罐里,再放入一些葱姜开煮。
  大概半个小时后,被煮得鼓鼓的粉肠已经被煮耙,筷子一戳就破,萝卜块也被煮熟,汤水变成乳白。
  捞出煮熟的粉肠切成小段,成为白灼。分了些粉肠放在萝卜汤里,加盐和葱花调味,做成粉肠萝卜汤。
  只需一个简单的蘸水,就是两道菜。
  白灼弹性十足,一口下去,满嘴流粉,这粉向来是粉肠的灵魂。
  而用粉肠拌着煮出来的乳白色萝卜汤,应了原汁原味那句话,绝对是种享受。
  这也是粉肠最常见的做法。
  原本是用来做成刨汤的,最重要的粉肠,被他弄成了两道菜。
  再从酸菜坛子里捞来用萝卜叶做的酸菜煮了血旺。
  而耿玉莲他们则是准备回锅肉、粉蒸肉、爆炒猪肝和五花肉丝。
  菜品不多,但一家人实诚,量做的很足。
  所用的材料都是来自今天刚杀的黑猪身上,配菜是来自自留地里的新鲜蔬菜,一年难得吃一次杀猪菜,这吃的就是食材的新鲜,吃的就是一种乡间的感情,同时也是一种对未来的寄盼。
  看着准备的这些菜,陈安免不了感叹。
  对于他的上辈子来说,这只是一份愁绪、一份回忆——今日又难得重现了。
  陈子谦和陈平回来的挺快,和林金友估计得差不多,一头猪交到食品站,换回来九十三块钱。
  陈平将牛车赶回去交到队上以后,也顺便去给生产队长、副队长、会计、记分员,这几尊大神几乎是家家杀年猪都会请的,关乎来年上工的事情安排和工分统计,马虎不得。
  另外还跟两家玩的比较好一点的人家打了招呼,请他们傍晚过来吃杀猪饭。
  陈安也专门去找了李豆花,师傅可不能忘。
  这一来可是一家子,老人小孩全到。
  别看没几家人,却摆了整整四桌。
  一顿杀猪饭,做的简单,哪怕后世这样的杀猪饭平平无奇,陈安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别的不说,单是这猪肉,那就不是后世那些用饲料催出来白猪能比的。
  这是正宗的乡村黑猪喂养两年的好东西,单纯的肉质和香味,在那些白猪身上找不到。
  陈安也不由在想,在土地到户后,自己是不是也有必要养上一些黑猪,他可是清楚记得,过上些年,黑猪有多稀缺,不用饲料喂养的黑猪肉有多金贵,那是很多人难得吃上一口的好东西。
  他可没少听人抱怨说猪肉吃不出肉味来。
  嗯…这也是条门道。
  这是一种生长缓慢的美味。
  但他转念一想,近几年内,即使分田到户了,粮食始终不够充裕,而且,对于很多人来说,土猪始终没有白猪长得快,总觉得养着不划算。
  缺肉的年头,人们对吃食也还没精细到比对肉质的不同,现在搞土猪养殖,还早了些。
  好在,蜀地的黑猪还有品种保留下来,没有彻底消失,过后几年,等条件好起来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也来得及。
  陈安心里,在思考着更重要的事儿。
  难得吃上顿油水充足的饭菜,屋子里一帮人吃的热火朝天,有了酒,场面就更加热闹了。
  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吃饱后在火塘边烤着火听着一帮子人摆龙门阵的陈安赶忙起身开门,见外面来得是苏同远。
  虽然心中对这家伙不是很喜欢,但来者是客,陈安冲着他笑笑,招呼着进门。
  “哥子,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在吃杀猪饭,赶紧上桌一起吃点!”
  “我吃过咯,就是过来你们家串串门。!”
  “再吃点再吃点,莫恁个客气撒!”
  陈安连推带拉,苏同远也半推半就地坐上了桌子,等给他安排了碗筷,他吃起来的样子就有些凶残了。
  陈安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闻着味儿过来的。
  饭一直吃到天黑好一会儿才结束,队上吃得酒足饭饱、油光满面的几家人纷纷离开,苏同远这货也没停留,跟着就走。
  陈平大概是听进家里人的话了,也没有过多挽留。
  宏山家老妈帮着耿玉莲、瞿冬萍收拾碗筷。
  其余几人则是围在火塘边抽烟、喝茶。
  陈安趁着这功夫,给李豆花和宏山家都准备了些三线肉,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带回去吃。
  喧闹的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陈安将那些骨头残渣收集起来,送出去喂两只青川狗崽,又顺便将黑娃子剩下的肠子也喂给它们一些,回屋跟一家人坐在火塘边烤火。
  云兰自然而然地钻到陈安怀里,小脚一翘,让陈安抱着,云梅看见,也抱着小板凳坐到陈安旁边,好像能挨着陈安一点都觉得舒服一样。
  这小举动看得陈平冲着她们两干瞪眼,反倒看得陈子谦和耿玉莲都笑了起来。
  “幺儿,你看那董知青一个人,可怜巴巴的,今天杀了猪,你们平时处得不错,要不,你去多少送点肉撒!”耿玉莲忽然说道,眼神里有不可名状的意味。
  “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再说嘛,这个时候说不定人家都睡了。”陈安摇头。
  “天黑得早,时间不见得晚…你不去我去!”耿玉莲说着就到隔壁拿肉,也是块三线肉。
  陈安见状,总觉得老妈肯定有别的主意,让他觉得有些不妥,赶忙放下云兰:“还是我去算咯!”
  他接过肉,打着手电出门。
  两只吃饱的青川犬欢快地护卫两侧,跟着陈安一起走。
  一路上安安静静,只是在靠近董秋玲的屋子还有一段距离时,两只青川犬先后出声凶叫。
  陈安愣了一下,手电筒朝着两只狗崽凶叫的方向照了下,看到董秋玲亮着的窗外,一个鬼祟的身影蹲在墙角,被一蓬叶片掉光的金丝梅拦着,看不清是谁。
  蹲在姑娘窗外,能干啥子好事?
  还是说,是个贼?
  陈安当即问道:“是哪个?在干啥子!”
  第54章 不打他等几时?
  也许是出于偷鸡现行的心理,那人顿时恼羞成怒。
  “艹你妈的,你管老子!”
  他干脆噌地站了起来,几步跳到大路上,冲着陈安就骂。
  听到他开口骂出的第一句,陈安心头就一阵冒火。
  不用看他也能从声音上分辨出这是生产队保管员赵昌富的儿子赵中玉。
  这狗日的,刚刚还在自己家里边吃杀猪饭,小酒喝得滋滋响,这一转眼跑来蹲人窗口根脚,还张口就喷粪。
  陈安不相信赵中玉没听出他的声音,但是张口就是脏话、横话,他忽然觉得,刚才一顿饭,有了种喂狗的感觉。
  不,狗都不如。
  好歹狗吃过投喂的东西,还会记点好,会摇下尾巴。
  而赵中玉,仗着他老汉是保管员,在石河子村有那么点权利,平时为人就有些张狂,他更希望的是别人对他摇尾巴。
  都说惹着保管抹秤砣,怕被缺斤短两少赚工分,少分东西,村民平时受气,大都选择容忍,更是助长他的威风。
  可陈安却不这么想,只是一年半的时间,就要分田到户了,到了那时候,不受遏制,还管你是不是保管员。
  再说,蹲人墙角,干的是什么龌龊事,这是什么年头,乱搞男女关系,对他们家影响更大。
  更何况,家人是陈安内心最珍视的存在,也是他心里一条不能触及的红线。
  骂他可以,辱及父母家人那就不行。
  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更何况,他心里还藏着一个上辈子的没能耐报的仇怨。
  他阴沉着脸,手中的手电筒直接照着赵中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迎面走了过去。
  赵中玉抬起右手遮着眼睛:“还照,麻卖批…”
  他话音未落,到他面前站定的陈安,扬起手电筒朝着他脑袋就是一下砸了过去,紧跟着一个窝心脚,将赵中玉踹得跌到路边的沟里。
  不待他起身,追着跳下去,跟着就往他身上连踢两脚:“有种你给老子再骂一句,大晚上蹲人墙角,老子当是毛贼,问一句有错迈,你狗日的还敢张口就骂人,该你骂迈?”
  “麻批,老子要你死!”
  陈安手电筒的光束就打在赵中玉脸上,见他还是满脸愤怒,一副想要爬起来拼命的样子。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迎面踹到赵中玉面门上,将赵中玉再次踹得躺回泥沟里。
  见他再次挣扎起来,伸手到处乱摸,试图将沟里的一块石头抠出来的时候,陈安跟着又是一脚迎面踹到:“自己干啥子破事自己心头清楚,识趣的闷头走人,还敢给老子凶。敢骂我家人,你狗日勒茅司里打灯笼,找死!”
  他可不想给赵中玉拿到石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