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219节
  雨顺看了几眼,明白了许栀和心中所想,时不时还会靠着自己的回忆补充几句,“大娘子,你和郎君还有一个大区别。”
  许栀和顿笔,“愿闻其详。”
  “咱们东家的祖父能生啊,他一个人纳了五房,生了四个儿子,五个女儿。”雨顺说,“郎君的爹爹也差不多,他有四个庶出兄弟。”
  许栀和抬眸看他。
  果不其然,雨顺紧接着道:“郎君兄弟多,他走到今日这般成绩颇花费了一番功夫,他年纪并非最长,有一次行商途中,差点着了他大哥的道。”
  许栀和:“然后呢?”
  雨顺想了想:“自然是东家更胜一筹,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将潘楼握在手中。不过我兄长常说,郎君身边明枪暗箭数不胜数。”
  “……唔,那下次见面,我对他再客气点儿,”许栀和道,“且这样看来,你说的区别并非全然是件好事。”
  雨顺大脑空白了一瞬,喃喃道:“好像是这样。”
  许栀和看着雨顺蹙起的眉头,心中忽然闪过了一抹困惑在她心头很久的疑问:雨顺这般单纯,当真是跟在潘光和风调身后养出来的性子?
  第171章
  用过饭后,原先还精神充沛、叫嚷着要出门逛逛集市的陈问渔困意上涌,在客栈睡下了。
  许栀和坐在床边,听到耳畔呼吸声渐渐匀称,站起身招呼守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进来。
  “我有事要出门一趟,这段时间你们照看好悦悦。”许栀和说。
  丫鬟俯身回答:“大娘子放心,我一定会看顾好悦姐儿。”
  交代完事情,许栀和喊上雨顺,一道出门。
  刚刚急着寻找落脚之地,倒是没能仔细体会小镇的热闹与烟火气。现在得闲下来,许栀和漫步在六尺宽的小巷中,感受到了不同于汴京大开大合的风味。
  镇子不大,人却一点儿也不少,绵延两里路开外都是各色楼铺,前面站着不少挑挑拣拣的商贾。
  一阵驼铃响过,许栀和偏头看了眼,只见胡人的车队缓缓驶过,从长河北而来,不知向着何处去。
  雨顺踮脚朝着她目光方向看去,又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到汴京采买丝绸瓷器再远销西域、波斯的胡商,以前我经常看见,看着老实憨厚,杀起价来丝毫不比一些年过半百的老掌柜差劲。”
  许栀和不觉得意外:“胡商一年到头都在商旅途中,做生意自然不含糊。”
  雨顺:“说的也是。对了大娘子,咱们出来这么久了,你还没说要做什么呢。”
  两人已经在街市上转悠了半个时辰了。
  许栀和问:“你一路上走来,可有看见空着的商铺?”
  雨顺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如实摇了摇头:“长河渡虽小,但贯通长河南北,行人商旅络绎不绝,几乎每家都有客人。”
  说完,他追问道:“大娘子是有什么打算吗?”
  许栀和道:“还没看到合适的机会,如果有位置的话,倒是可以在这儿设置一处金酥斋。”
  雨顺反应很快:“如此,便不需要大声宣扬,就能将金酥斋的名气传扬出去。”
  许栀和颔首表示肯定:“嗯。不过在外面转了一圈,竟然没有一处空位置。”
  “大娘子别灰心,说不准后面还有呢。”雨顺挠了挠脑袋,“毕竟这条街这么长。”
  两人在集市上逛到天色昏黑,也没能找到一处空铺子,最后还是许栀和看了眼天色,对他道:“先回去吧。”
  雨顺闻言,有些不情不愿地停下了步伐。
  他还是不敢相信,虽然长河渡来往众多,不至于一家空着的商铺都没有吧?肯定是自己没找仔细,等下吃过饭,他要独自出门再好生寻找一番。
  许栀和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微微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回到客栈,掌柜充当起了说书人的角色。在关口的客栈别的不多,就是见过的行人多,听闻的故事也多。他讲故事文白兼具,时而让人觉得遥不可及,时而又给人一种身边就可能发生之事的感觉,陈问渔和两个丫鬟听得目不转睛,甚至因为太过入迷,被许栀和与雨顺的脚步声吓了一跳。
  陈问渔见到许栀和,连忙跑过去扑入她的怀中,“娘亲,掌柜说喜欢在野河边嬉水的小孩,会被水妖抓走吃掉。”
  掌柜压低声音幽幽道:“身长三丈有余,一脚就能踩扁一座房子。”
  陈问渔蜷缩在许栀和的怀中瑟缩了下。
  许栀和正对着掌柜捉弄的笑眼,有些无奈道:“好啦,适可而止,要是真哭起来怎么哄?”
  在家中,哄悦悦的活计向来是交给陈允渡的。
  许栀和曾围观过陈允渡哄悦悦。在悦悦面前,他既不会顺着传奇话本一样胡编乱造,也不会像府上服侍的奶娘一样童言童语,而是用一种理智又客观的字眼描述事物的本质。
  掌柜招揽生意在行,哄小孩一窍不通,闻言,讪讪揉了揉鼻子。
  为了营造氛围,他们还特意熄灭了两盏灯。刚刚尚且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冷不丁回过神,倒是觉得气氛越发冷沉。店小二搓了搓胳膊,连忙重新燃上灯火。
  许栀和:“时间差不多了,先上菜吧。”
  碗筷声一响起,气氛立刻变得热络起来,两个店小二得闲站在门口,还在小声抱怨着:“照我看,咱门掌柜就不该当掌柜,他要是去当说书人,肯定比现在赚的多。”
  “可不是,刚刚可吓坏我了。掌柜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到了最后都不敢听——”
  “啊——”
  后一个说话的店小二被前者的叫声吓得一个哆嗦,“大晚上的,你吓叫唤什么呢?”
  “水……水妖,”店小二抖着嘴唇,“浑身湿淋淋的。”
  他话音未落,脑门被人重重一拍,“什么水妖水妖,那都是编出来让小孩别靠近水边的故事。”说完,脸上挤上笑容,“这位客人,可是要住店?小店刚好备了热水。”
  刚从水里出来的陈允渡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情况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的良吉,朝掌柜微微颔首,“有劳。”
  掌柜立刻熟络引他们进去,忽然听到两人中为首的那人道:“不知道可有旁的路?”
  “你是说后门?”掌柜心底敲响了警钟。长河渡位于两州府之间,商贸繁荣,相对应地,它一定程度上也缺乏朝廷和州府的管辖。
  谁家好人家会想着从后门进入?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陈允渡见掌柜脸上浮现的狐疑,心中并未觉得冒犯,这般做,也是为了店中的客人考虑。
  “良吉。”
  听到陈允渡喊自己,良吉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上前一步,从自己的袖袋中翻出陈允渡的令牌。
  掌柜秉持十二分的怀疑接过令牌,看了一眼,神色大变:“原来是陈大人……”
  陈允渡抬了抬手,“无需多礼,现在掌柜可放心了?”
  “自然没什么不放心,”掌柜先让店小二进店中看着,而后亲自引着两人从后门入客栈洗漱,同时自己为陈允渡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说辞,“咳咳,大人浑身湿透,却还想着不惊扰店中的客人,此乃大义。”
  良吉抬头瞥了眼掌柜:“……”
  变脸还挺快。
  掌柜接着道:“不过大人实在是多虑了,客栈中的几位客人都很好说话,决计不会嫌弃大人您浑身湿透的。”
  陈允渡:“多谢,不过掌柜刚说完水妖的故事,我进去吓到小孩可就不好了。”
  他语气又轻又淡,明明只是一句妥帖的、为人考虑的陈述句,但掌柜硬是听出了别样的感受。
  掌柜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干脆紧紧闭上嘴,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
  吩咐人打来热水后,掌柜又贴心地找了两件粗布衣裳放在一旁,“虽说已经开春,但河水冰凉刺骨,还望两位大人莫要嫌弃。”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良吉接过衣裳,客气道,“有劳掌柜。”
  “郎君言重,”掌柜道,“如有任何吩咐,直接唤我便是。”说完,他走了出去。
  陈允渡急着见人,匆匆洗了个囫囵澡,便套上衣裳出去了。
  离正堂只剩下一帘之隔时,陈允渡本迫不及待的思绪忽然变成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悸动,帘子外笑声阵阵,是陈问渔童言无忌。
  听到许栀和与陈问渔离开京城,他立刻反应过来她们是过来找自己,熬了两个深夜处理完政事后,他马不停蹄叫上良吉来长河渡接人,短短六十里路并不平静,先是马车轱辘裂开不能前行,后面小船年久失修,板底破了个大洞,船公竭力仍难以维持平衡,侧翻过去,三人通通落了水。
  船公游上岸后喃喃自语,说几年都不见得能发生一回的事情也这么不凑巧的撞上了,良吉的情绪还算稳定,只嘟囔了一句诸事不顺就不该出门便再无其他。
  陈允渡当时的想法是:幸好船翻之时,已经临近对岸。
  和还在纳闷的船公告别后,两人随意拧了几把水,便想着在镇子上换身衣服继续接人,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陈家的马车。
  良吉看了眼马车,又看了眼狼狈的陈允渡,小声道:“好像运气也不算太坏?”
  当然不坏。陈允渡心底想。
  他一路的跌宕,在听见帘子后的笑声时都变作值得。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帘子,正在说笑的几人以为是小二走动,没有回头。
  只有抱着陈问渔的许栀和看向他,错愕了一瞬,又快速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确认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不是错觉。
  许栀和伸手捏了捏陈问渔的脸,“悦悦,我好像看见你爹爹了。”
  陈问渔耳朵一竖,眼睛立刻开始滴溜溜地转,“爹爹?”
  许栀和放下她,“嗯,在帘子后面,你去把他喊过来。”
  得到明确指令的陈问渔总算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两条腿一落地就开始跑动起来,朝着帘子方向扑过去,“爹爹!”
  落后一步出来的良吉连忙侧身往旁边避了避,别看陈问渔瞧着还没到腰高,但是一跑动起来头跟个棒槌似的,他好几次没有防备被撞的往后一踉跄,被王维熙取笑了好一阵子。
  陈允渡俯身,将陈问渔牢牢抱在怀中,而后动作行云流水地抱着她站起身,底盘稳的让良吉咂舌。
  陈问渔抱着陈允渡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我好想你呀。”
  “嗯。”陈允渡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微微颔首。
  陈问渔不满陈允渡的表现,立刻小嘴一瘪。
  陈允渡补充一句,语气平缓道:“爹爹也想你。”说完,抱着她朝许栀和方向走过去,“在家有没有听娘亲的话?”
  “当然听啦。”陈问渔面不改色地夸自己,“娘亲让我多穿袄子,我听了。”
  陈允渡:“还有呢?”
  陈问渔疯狂运转小小的脑袋。
  陈允渡也不催,走到桌边,将她放在一旁。
  丫鬟和小厮在看见他的时候就纷纷站起身,见他过来,纷纷俯身行礼,“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