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正当玄鳞犹豫不决的时候,床上洛星野的呼噜声突然停止了。
  玄鳞整条蛇吓得一抖,连忙藏了起来。
  这小道士不应该睡死了吗?难道是他动静太大,把人吵醒了……
  玄鳞悄悄探出一只眼睛。
  只见洛星野环顾了四周一圈,目光先是落在了熟睡的王一狲身上,接着又望向了玄鳞的床铺。
  玄鳞心底暗暗紧张起来。
  以防意外,他刚刚动身之前在床上摆了几个枕头,再用被子盖住,乍一望过去,就像是有人一样,但若是细看……
  好在洛星野的目光只是在玄鳞床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便移了开来。他转过身,掀开枕头,里面赫然放着一只胖葫芦。
  洛星野盯了葫芦好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拿起了它,再悄声下了床,脚步极轻地走向门口。
  玄鳞听到了极弱的一下门栓被打开的声音。
  这么晚了,洛星野带着葫芦出去干什么?
  玄鳞觉得不对劲,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了牙,跟了出去。
  ……
  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玄鳞小心翼翼地攀在地上,一路沿着洛星野的气息追到了一片野丛。
  洛星野来这里干什么?
  他顶开几根草枝,探头看过去。
  洛星野正站在一棵古树下昏暗的空地里,他的头低垂着,教人看不分明表情。
  他看了一会儿手里的葫芦,良久突然伸手,握住了葫芦口上的石子。
  玄鳞立马明白过来:洛星野这是要放走玄螭!
  怎么回事?这小道士不是异管局的人吗?怎么会向着玄螭?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还是说一切都只是燕止的阴谋,就是为了故意对付王上?
  玄螭被抓之后,他无数次幻想玄螭因为什么成功逃走……放走大哥,对他自己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
  但是……玄螭犯下的那些杀孽……
  如果玄螭以后再去害人,再去害王上……
  他该怎么办?
  来不及了!眼见着洛星野倾倒葫芦,就要拿掉葫芦上的石子……
  草丛突然哗啦啦响了两声,紧着着,一条黑色的小蛇猛地飞得出来,他吐着信子,一边做出攻击的姿态一边大喊:“洛星野,你要干什么?”
  洛星野听到动静,正要正要动作的手一顿。
  他抬起头来,阴测测地看向飞来的小蛇,突然凉凉地笑了一声。
  第82章
  夜悄然褪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秋木与林叶,细碎地打在草丛里。
  两双长靴踏过了这片草丛。
  樊绝随意折下一枝挡住前路的枯枝,然后转身, 难得绅士地让大审判官先过。
  燕止却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径直往前走去。
  樊绝挑了下眉:他到底哪里惹到了大审判官?从今天开始一直是这幅不冷不淡的样子。
  他反复思索了半天, 也没找到答案。是因为昨天没和燕止睡吗?但大审判官显然不是重欲的人, 不应该会因为这件事……
  啧,不会是因为樊绝的举动猜到自己可能怀了, 所以生气吧?
  毕竟大审判官似乎不喜欢小小绝或者小小止来着。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樊绝偷偷垂下了头。
  谁知道人类的这种道具这么脆弱!
  本来他想带燕止先回去看医生来着,但一觉醒来,洛星野和玄鳞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樊绝不得不推迟计划,跟着大审判官出来找人。
  “嘎吱”一声, 大审判官踩断了地上的枯枝。
  “你要不要先休息?”樊绝体贴地开口,“洛星野和玄鳞应该不会跑太远, 我帮你去找。”
  燕止的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往前走:“不必。”
  “你不相信我吗?”
  “没有,”燕止因为这句话偏了下头,“洛星野身上带着玄螭,我担心会出什么事。”
  老婆还是愿意和他说话的嘛。
  樊绝眯了眯眼, 心情顿时变得不错了一点。
  “说不定是他和玄鳞互相看不顺眼,打起来了。”樊绝顿了顿, 又道, “也有可能是玄鳞想偷偷放走玄螭。”
  燕止有些讶异地瞥了樊绝一眼:“你知道?”
  “啧,人心……哦不,妖心嘛,最有意思的东西, ”樊绝饶有兴致地道,“从那小子的眼神就看出来了,他舍不得他大哥死。”
  所以樊绝施的封印也足够强大,一般妖类根本近不了洛星野的身,如果玄鳞敢碰葫芦……被法力劈直了正好做烧烤。
  樊绝扒开前面的杂草:“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洛星野自己不……”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洛星野和玄鳞就在杂草后的空地上,两人皆瘫倒在地,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一只已经被打开的葫芦翻倒在地上,显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樊绝皱了下眉,迅速走过去,摇了摇蜷缩成一团的黑色小蛇。
  玄鳞半点反应都没有。
  樊绝的脸色沉了下来,施了法力探知小蛇的情况。
  玄螭被打了七寸。
  筋脉皆断,丹田俱损,留得一条性命都已是万幸。
  樊绝冷着脸查看玄鳞的伤势,他身上受伤的痕迹再明显不过——是符咒燎烧与桃木剑劈砍的痕迹。
  樊绝转身,冷眼看着另一旁的洛星野。
  燕止正在探他的鼻息。
  接收到樊绝的目光,燕止只是顿了一下,然后握住樊绝的手腕,轻声道:“别冲动,樊绝。先救他们,再问情况。”
  樊绝把目光投向燕止的眸。
  那双金眸里一点点潋出亮光。
  与此同时,洛星野和玄鳞被金色的光芒包裹起来,金光流动着,一点点温养着二人的躯体和识海。
  突然,樊绝看见燕止整个人晃了一下,他顿了一秒,然后立刻搂住燕止:“你……”
  燕止挥开了樊绝的手,轻声道:“在外面。”
  樊绝愣了愣,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
  “这几天法力消耗比较多而已,不必担心。”燕止站稳了身形,似乎又变成了那副无坚不摧的样子,流动的金光似乎也更璀璨了一点儿。
  樊绝的眸里倒映着这片金色。
  他大概……知道世人为什么会讨厌魔了。
  他的力量只能无休止地破坏,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此时此刻,他根本半点帮不上忙,只能让燕止消耗已经所剩无几的灵力。
  难怪大审判官不想和他公开。
  千年来永远自信而恣意的大魔头在这一刻突然尝到了像泡泡一般密密麻麻从心里泛起的酸涩。
  这种情绪……他不会是在自卑吧?樊绝错愕地想。
  ……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光终于渐渐散开,被法力托举着的两人也缓缓落在了地上。
  “洛星野没有大碍,”燕止说完又将目光落向地上黑色的小蛇,“玄鳞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燕止沉默了片刻,给出了具体的时间:“他被伤了七寸,一到两年内无法自由活动。”
  也就是说,玄鳞瘫痪了。
  樊绝皱了下眉:下手这样狠毒……
  樊绝还在思索着,地上黑色的小蛇却突然动了一下,接着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樊绝半跪下来,看向玄鳞。
  “王……王上……”玄鳞一苏醒便急着向樊绝汇报情况,他艰难地开口,“洛……洛星野……他要……放走玄螭……属下没能……阻……阻……”
  “知道了,”樊绝打断小蛇,他施了个法力罩,将玄鳞护在里面,接着一只手里凝聚起魔气,走向洛星野,“这件事我会解决。”
  “樊绝。”站在洛星野旁边的燕止蹙眉开口。
  洛星野也悠悠转醒了过来,似乎刚好听到了玄鳞的那番话,连忙高声道:“分明是玄鳞想要放走他大哥!”
  樊绝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和玄螭并无纠葛,平白无故放走他干什么?异管局的工作不要了吗?”洛星野一边后退一边解释,“反倒是玄鳞,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不想玄螭死。我昨天被他骗到这里,然后被偷袭,我奋力反抗,但是……”
  洛星野说得有道理。这两人之中,有理由做这件事的只有玄鳞一人。
  任谁听了这番话,都会选择相信洛星野,而不是一个本来就与玄螭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妖。
  比如现在,燕止就挡在了洛星野身前。
  樊绝冷笑了一声,继续向前:“是吗?那我怎么记得,我在葫芦上施了阵法,任何妖怪都靠近不了呢?只有身为葫芦主人的你……”
  “你能保证你的阵法一定靠谱吗?”洛星野反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股隐藏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如果玄鳞为了救大哥和他们联手……”
  “你在质疑我?”樊绝挑起眉,嘲讽地看向洛星野,“今天我想让你死,就没人能让你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