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们不会说的！”三兄妹听完后都表示明白，纷纷出口保证。
  “没事的，孩子们，等干爹工资发下来了给你们买糖吃。”季海林闻声，出口安慰被唬到的孩子们。
  听说这次和他同一批回城的都和他一样，不仅能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工资也是一并返还。
  这种事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不算什么秘密。
  不过水芙这姑娘说得对，财不外漏，能低调就低调点，他们家可再经历不起一次下放了。
  几人说话间，房门被敲响了。
  陆建业积极地前去开门，“干爹，是段大哥来喊你洗澡了！”
  “季老师，您回来了。”段岁聿和季海林之间除了和陆水芙相关的这份情义外，更是有着多年的师生之情。
  季海林被下放到农村的这些年，段岁聿除了时常帮忙照顾谷爱英外，在心底里也一直记挂着老师的安危。
  如今老师终于沉冤得雪，苦尽甘来，他心头不由生出更多感慨，为老师这么多年的苦难终于到头的感激，也有未来还能和老师共同研究学术的期待。
  “回来了，岁聿，你们这些年一切都还好吧。”看着眼前这个依旧英俊温和的青年，昔日在学海里并肩前行的学生，季海林内心涌动出一股热流，感慨时光易逝容颜易老，也庆幸往日已逝，且来日可期。
  “走吧，段老师，你快带干爹去澡堂，别一会天晚了水就不热了。”陆水芙催促二人，她拿了一个水盆，将一些洗漱用品准备好，递给季海林，“干爹您一会结束了就直接去岁聿宿舍吧，省得来回跑麻烦，岁聿明早上没课，明个一早您和岁聿一起回来吃早饭。”
  “哎……哎。”季海林像个被闺女安排的老父亲一样应和着。
  _
  隔天一早。
  天光还未发亮，学校宿舍楼的小陆家里就亮起了灯。
  今天有人来家吃饭，虽然陆水芙觉得都是一家人随便吃点就行了。
  谷爱英听了却直摇头，“要是只有你干爹就算了，随便吃点什么他都能吃饱。今天岁聿也来家里吃饭，可不能马虎了，昨天还剩点猪肉，我给他剁碎了蒸点肉包子吃。”
  “奶奶跟你说，岁聿这孩子和你一样，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那些年……多亏了他私底下的帮衬，不然我一个老太婆还不知道怎么活呢，哎……”
  “奶奶您又瞎想了，别想了，我帮您和面吧。”陆水芙不想让她再回忆从前，赶忙扯开话题动手和面。
  等第一笼包子出锅时，门响了。
  门开后，季海林只身一人站在房前。
  “怎么只有你一个？小段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家里蒸了一锅肉包子就等着他呢。”没看见段岁聿的人，谷爱英立马疑惑起来，朝自己儿子看去。
  “小段他突然说有事，要晚一会再过来，让咱们自己先吃不用等他。”季海林老老实实转述昔日学生的话。
  季海林在农村生活多年早就保持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可是在回城的第一晚却难得睡迟了。
  不是说他脱离了在农村暗无天日，每日战战兢兢的生活，一朝挣脱后有多放松。
  相反他整晚都在做梦，梦里不仅有晦暗的天，还有五光十色的虹，讲台上的侃侃而谈，牛棚里潮湿的稻草，光怪陆离，让人浑身沉重，挣不开逃不掉，又忽而身体一轻，突破云层飞向苍穹。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梦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身上被汗湿的背心和熹微的晨光，似乎在暗示着，他终于能告别过去，迎来崭新的一天了。
  不过起床后没见到小段，只给他留了张纸条：老师，我要去学校外面办点事，不知何时归来，您先回去吃早饭吧，不用等我。
  “他一大早去干啥事儿了？吃过晚饭没？”谷爱英继续发问，本来还想让小段吃刚出锅的肉包子呢，说着看了眼馋包子的傻儿子，颇为埋怨道，“他有事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你们两个一起办好了再回来吃饭不行吗？”
  如果季海林是个已婚中年男的话，那么他有可能察觉到他老娘现在是如何看待他的学生的。
  那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可以他虽然中年，但未婚。
  于是只能眼神懵懂地愣了愣，“这……我起得晚了些……”
  陆水芙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
  她奶奶好像从儿子回来后性格就有些变了，具体哪儿变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有那种从前七上八下定不下来的心脏突然就定下来了的感觉，心定了，人就稳了，也没有从前偶尔会冒出的忧郁了。
  也知道和儿子拌嘴了。
  不过热闹瞧到这儿就够了。
  “建树，建业，糖糖快来吃包子了。”陆水芙招呼完弟妹，又转身朝俩老小孩喊，“干爹，奶奶快趁热吃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陆，你先给小段留几个热包子，别都吃完了。”谷爱英连忙喊道。
  “您就放心吃吧。”陆水芙给家人们盛稀饭，“我早就给段老师留好了。”
  “干爹，奶奶快吃啊，肉包子也太，太香了！好好粗！”陆建树抓了个包子大口吃，包子里蒸腾的热气差点把嘴皮子烫到，说话都不利索了。
  季海林拿着暌违已久的肉包子，小心翼翼又珍惜地先闻了闻，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斯——哈——
  好粗！好粗！肉包子好好粗！
  一家几口人刚热火朝天地吃到一半，出门办事的段岁聿回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
  “小段，快来，还以为你赶不上早饭了呢，赶紧趁热来吃。”谷爱英第一个发现段岁聿，于是积极地起身要拉着人来饭桌。
  “咦？”谷爱英看见了他手上的网兜，“这是啥？”
  “这是我给干爹和孩子们带的一些水果，昨天来得匆忙没来得及买。”所以今天补上了，段岁聿在心里默默想着。
  姑父说过不仅要对对象好，还要对她家里人好。
  段岁聿时刻忍耐着想交工资给陆水芙的心情，于是另外一种心情大胜，给对象买买买，给对象家里人买买买。
  而且昨天老师回城，作为学生和晚辈他本就应该带礼物来探望。
  昨天来得匆忙没有及时购买，于是今早他匆匆洗漱好，着急忙慌出了校门，在学校外面供销社的水果摊上买了苹果和香蕉才来上门。
  “你这孩子，都说了让你别客气，你就是不听，下次可不许买了啊。饿了吧，快坐下吃肉包子吧。”
  谷爱英摇了摇头，忍不住啰嗦了两句。
  小段和小陆两个她都非常看好的小辈在谈对象，她自然是知道并且全力支持的。
  她把这两人相处时的行为看在眼里。
  小陆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极其顽强，有自己的主意，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支撑起了整个家。
  小段看着高高大大一英俊小伙子，平时待人温和有礼，做事有规有矩的，一谈起恋爱来，就变得有些黏黏糊糊，目光整天围着小陆身上转，有点东西就想着往对象家里送。
  建树他们三个孩子平时的零食几乎都让小段承包了。
  不过小陆也是个贴心人，平时也没少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亲自动手做美食给小段和他家里人吃。
  这俩人啊，是越看越般配，谁都插不进去了。
  就是小段爱送东西的习惯得改，不然年纪轻轻的不存点钱，往后怎么娶媳妇啊。
  不过她老婆子平时也没少说让人空手来就行，别往家里买东西了，人嘴上答应好好的，下次来还买。
  有些话说多了容易招人烦，所以谷爱英也不常说，她想两人现在正上头呢，就让他们黏糊去吧，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啊。
  她们那个年代的男女，可比现在时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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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孩子们上学去了，家里几个大人各司其职。
  季海林要去校长那儿办理复职相关事宜。
  季海林和校长谭益民在某种程度上算是难兄难弟，所以俩人见面时忍不住感慨了一番才办正事。
  有校长坐镇手续很快就办了下来，季海林也不知怎么的，拿到复职文件后手抖个不停，嘴唇发白，眼珠子往上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了。
  “季老师？快来人啊，季老师晕倒了！！！”
  “快来人抬去医务室！！！”
  第94章
  季海林被闻讯赶过来的段岁聿背着往学校医务室赶去。
  “医生，季老师他怎么样了？身体没事吧？”寒冬腊月里，段岁聿就这么把人背过来身上也出了点薄汗，他随手抹了把脸，担心地询问。
  “患者有严重的低血糖和营养不良，加上心情过于激动一时间心脏负荷不了晕倒了。”医生说完后，又嘱咐道，“等病人醒了，后续家属最好让人转到大医院去住几天，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如果可以的话住院调养几天。”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听到没大事后，段岁聿吁了一口气。
  “病人目前是什么大碍，打完这瓶点滴后就可以回去了。”医生嘱咐完就出去了，留下段岁聿守在床边。
  谭益民也跟着把人送过来，听完医生的话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才季海林突然在他面前晕倒，差点没把他也给吓晕了，年纪真是大了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还好段老师来得快，他和几个学生一起帮忙把人抬过来了。
  “段老师，今天多亏了你及时出现，好在季老师人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和他家属交代。”谭益民拍了拍段岁聿肩膀，非常欣赏这位青年教师，不仅教学质量高，为人品性也非常高洁。
  “段老师你一会有课的话就先走吧，我让人去通知季老师家属，听说他就住在学校宿舍，估计家属一会就能来。”
  “校长，不用通知季老师家里人了，我上午刚去过季老师家，他家里就一位老母亲在家。这样吧，我上午刚好没课，在这守着季老师就行了。”
  今天家里边的大人除了谷爱英外都出门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这种事说了只会让她担心，对她身体也不好，而且医生也说没什么大碍了索性就不告诉她了。
  现在这个点水芙也在上班，她平时工作忙，这个时候就不要干扰她工作了。
  “校长您要是有事就的话先走吧，我在这就行。”
  “也行，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事就让人去办公室找我。”谭益民心里更加佩服段岁聿的人品了，年轻人，好样的！
  校长走后，季海林没过一会也苏醒了。
  “干，嗓子干。”季海林嗓音嘶哑地指了指喉咙。
  段岁聿谨遵医嘱，早早就去弄了点糖水放在桌上晾着，等人醒了就给季海林喝。
  “季老师，您先喝点糖水。”
  季海林被扶着小口小口喝了半杯才停下，嗓子被滋润过后终于能说话了。
  “老师，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医生说您是因为低血糖和营养不良，加上心情过于激动才晕倒的，没什么大毛病。”段岁聿拧了一条毛巾给人擦了擦脸。
  “感觉好多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季海林也是心有余悸，在晕倒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好在都是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