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随夫进城 第106节
  她还是本地人,吃住都在家里,又是最小的女儿,她爸妈宠她,她的钱都自己存着,给自己当嫁妆用。
  也就是说小霞的工资都随意她支出取用,依然没舍得买那么一件外套。
  她不舍得,迟春萍却舍得,甚至不止一件这样的外套。
  她那个时候还替迟春萍找了个合适的说法,说可能是她们柜台打折促销的款,再加上她有员工折扣,会便宜很多。
  迟春萍才二十,爱美的年纪,对自己舍得一些。
  小霞当时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后面迟春萍每次来,她和许美芝两个都避得远远的,现在想来,她们应该是察觉到了吧。
  只是碍于没有证据,她和迟春萍又交好,不好直说。
  之前她们在一起讨论的时候也说过,楼上电器说看到的是个头发短卷的女人,和许美芝发型有些像。
  迟春萍和许美芝就是差不多发型。
  只是,为什么呢。
  迟春萍才二十,兰芳老公柴新毅比兰芳大七岁,都三十八快四十的人了,农村结婚早的话,他都能当迟春萍爸了。
  迟春萍长得漂亮,在大厦上班,工资也不低,就算她想找个本地的,去这边的婚介所走一趟,也该很容易的事。
  之前她接过一个干婚介所的顾客,那顾客很善谈,还问过她有没有嫁人,给她介绍对象,说她手里好些优质小伙,本地的外地的都有,还告诉她,余暨这边看着本地人外地人区别得开,但各自婚嫁的比边上乌市,暨城这些地方要多多了。
  家里有女儿的喜欢招外地小伙当上门女婿,家里有儿子的也能接受外地儿媳妇。
  看似排外其实又没那么排外。
  如果说迟春萍是图钱,柴新毅也不该是她的选择。
  柴新毅只是个文化宫的副主任,听许美芝说,她有个在文化宫的亲戚说的,柴新毅这个副主任是靠砸钱才上去的,而且靠的还是兰芳的关系。
  柴家一大家子出息的几乎没有,也就分了点拆迁款做底子,那点拆迁款在前些年还能够看,经历了几年前的价格大闯关以后,拿到余暨也就能买套房子。
  柴家的发家,其实全靠兰芳会赚会打算,在拆迁最早的时候就给柴家买了套大院子的房子,之后又拿着剩下的拆迁款在开发区那边买店面做生意。
  几年前,开发区也遇到拆迁,她又拿着开发区店面拆迁的钱在市中心置换了双开间的大店面,还把楼上租给了人开宾馆。
  可以说,柴家的钱都是兰芳赚的。
  包括这边柜台,也不是迟春萍说的靠柴新毅的人脉关系拿到的,是兰芳自己的关系,之后再通过半卖半送内衣认识了商场其他科科长。
  许美芝老公是楼上科长,对这内部的事再清楚不过
  。
  这些,迟春萍都知道吗?
  “其实你想过吗?你看到的只是你以为的光鲜,那个人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顾若盯着迟春萍柔丽青春的面庞,没忍住出了声。
  女孩子在这世上行走艰难,行差踏错不能回头了更难上加难,哪怕不喜欢迟春萍这样的品性做法,她还是忍不住想给她提个醒,不想她被骗。
  “柴家的情况我听说.......”
  “你懂什么?”
  “你才来这边多久?以为和几个本地人混熟了,就想教育我了?”
  顾若想告诉迟春萍柴家的一些情况,迟春萍却突然神情激动的打断了她。
  刚中午饭过一点来钟,大厦里逛的人不多,过道里没什么顾客走过,几个柜台也就对面一家鞋柜有一个顾客在试鞋,迟春萍不算大却绝对恼火的声音多少弄出了点动静,一双双眼睛分别注视向这边。
  迟春萍也意识到,她攥着手,柔丽的脸泛着阴色,过了会儿,她才看着顾若压低声音,“你喜欢过穷酸日子,我不想!”
  “你出来有男人靠,男人还认识大老板,出好几倍工资要他去干活,我呢?我有什么?”
  “你知道我怎么来的余暨吗”
  迟春萍是徽城人,她家里有四兄妹,她是老三,大哥二哥分别娶了嫂子,最小的妹妹因为是老小,她爸妈都宠着,加上人聪明成绩好现在还在上学,只有她排在中间不上不下,受到的关注少,家里什么累活脏活她都得干。
  初中读完,她许多小姐妹各自嫁人的嫁人,继续上学的上学,她爸妈却一点儿没打算,让她在家帮着带两个嫂子的孩子,迟春萍不耐烦带孩子,刚好过年她表姨父他们从余暨回来,一家人好像在在发了大财的样子。
  再看她表姐出去不过一年,身上新衣裳新皮鞋,脸上那常年风吹出的两坨红都没了,皮肤比在家的时候白净细腻很多,以前在家的时候,她们站一块儿,大家都夸她模样好,现在大家都注意着表姐去了,一个个问她衣裳,皮鞋各种。
  连迟春萍偷偷喜欢的人都上了她家去提亲。
  迟春萍和男的算认识,以前他们一块儿去上学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男人经常偷看她,可现在就因为表姐一家挣钱了,表姐变洋气漂亮了,他就喜欢上了表姐。
  一个过年,就成了她表姐夫,还打算跟着表姐一家出来打工。
  迟春萍失落又不甘心,她找上父母,和他们说她也要来余暨打工。
  表姨父一家多风光回来她爸妈都知道,听到她说要出来,也动了心思,当天就去找了表姨父一家。
  原本以为会很容易,哪知道他们却不同意,说外面乱,她是个小姑娘,跟着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总之就是各种推脱。
  她爸妈觉得被拒绝了抹不开面子,回来还冲她一顿骂,让她死了这个心,说人家不愿意带,她也别去上赶着,说她年岁也不小了,等过段时间他们去找找媒人给她相看。
  找什么媒人,她不想待在乡下,她想和表姐那样穿漂亮衣裳,挣大钱。
  他们不肯带,她一个人也可以,跟在他们后面就行了。
  所以,打听到她表姨父一家出发时间后,她偷了家里的钱拿上行李跟在他们后面上了火车。
  她家不算富裕,家里有个读书的小妹,两个嫂子嫁进来后也当起自己小家的家,原来两个哥哥在外面做工挣的钱也不再上交给她爸妈了,哪怕她偷完家里所有的钱也买不起一张火车票。
  她只能用逃票的方式,哪知道刚上车,火车刚开没多久就给乘务员发现了,让她补票她没钱补,人家还要把她扭送公安。
  她听到当时就怕了,吓得腿软,慌忙喊了表姨父和表姐他们,求他们帮帮她。
  她表姨父他们没想到会在火车上看到她,脸色很难看,只答应替她补个短程票,都上车了,迟春萍哪里还甘心回去,何况她哪里还能回去,她是偷家里钱跑出来的,真回去了要被打死。
  她一着急直接在火车上给他们跪下了,求他们带她一段,她会报答他们的。
  “你知道当着自己喜欢人的面,当着全车人的面,没尊严的给人跪下不停磕头是什么滋味吗?”
  迟春萍红着眼冷笑着看向顾若。
  “我跟着他们来余暨,头一晚上别说床,连张长凳都没有,一张矮凳子靠着墙睡了一晚上。”
  “也没人管我饭,我自己去拿碗盛一碗稀粥还被我表姐骂厚脸皮。”
  “我没有傲气过吗?没有试着做个人吗?”
  “我第一份工作在棉纺厂里,进厂第一天手就搅机器里了,要不是我反应快,我已经成了个残疾。”
  “我都受伤,手上骨头都看到了,班长还用我不适合的理由把我开了。”
  “我没办法,又回去求她们,最后被安排去一家化工厂里面,你知道里面气味多难闻吗?”
  “不止气味难闻,那些男工人还手脚不老实,看我是个小姑娘好欺负,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要不伸手摸一把我屁股,要不擦一下我腰。”
  “我本来想忍的,那咸猪手都伸到我衣裳里面了。”
  “结果我闹起来,你猜怎么样了,我又被开了。”
  迟春萍嘲讽一笑,“我被开了回去,我表姐还骂我事精,白搭了他们家人情。”
  “我在他家住了一个月,每天给他们早中晚烧饭还不敢吃饱。”
  “我也和你一样来这大厦应聘过,但你有我给你提醒,我有谁?”
  “人家看到我像看到什么蟑螂臭虫,不耐烦写在脸上,恨不得我赶紧走。”
  “我没找到工作,身上钱也花完了,只能走路回去,从太阳落下走到夜里,还不幸的遇上了流浪汉......”
  迟春萍就是在那时遇到的柴新毅,当时他去了哪个朋友家开车回去,看到她被流浪汉拖着要进巷子,打亮车灯救了她。
  听到她没地方去,身上也没钱,他把她送到附近的招待所,替她开了间房,还给了她一百块钱。
  她偷完家里的钱都没有一百,柴新毅却随随便便能掏出一百,那一刻,她看着柴新毅就产生了一种情绪。
  只是那会儿柴新毅对她没有意思,连全名都没告诉她。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了。
  她不甘心,后面每一天,她都在那条路上等。
  有那一百块钱,她暂时饿不死,也不急着找工作,就在那条路上等了十天,她总算再次等到了人。
  这一回,柴新毅给她介绍了份工作,在市心中路兰芳的内衣店旁边卖男装。
  迟春萍说着,看着顾若又笑了下,“你看,我自己去找工作,处处碰壁,可有人介绍,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帮了你,你就喜欢上他了?就不能把他当长辈叔叔一样吗?”
  “他比你大快二十岁,你总不可能不知道他没有家庭老婆吧?”
  顾若没办法理解,“你都在男装店上班了,也算安顿下来了,你.......”
  顾若想说,你又何必那么不自爱,非要扒着个结了婚的呢,不道德,也未必能幸福。
  迟春萍像知道顾若想说什么,她嗤笑了下,“我当然知道他有老婆,早在见面第一天就知道了,有什么关系,他对我能心软不就行了吗?”
  “你说他大我很多,他如果不大我很多能看上我吗?”
  “你以为男装店上班那么容易?”
  “里面上班抢业绩不比依恋差,我为什么一定要扒着他,我一个刚去的想要拿工资,想要在店里站稳,不需要业绩?”
  迟春萍刚开始没想过把柴新毅当长辈叔叔吗?
  想过。
  但长辈叔叔人家凭什么帮她呢?
  而她又有什么呢?有的只有一副年轻漂亮的身体。
  反正那晚要不是柴新毅,她也被流浪汉给强了,那给了柴新毅又有什么不行呢。
  她在男装店上班的时候,也不是没试过找别的男人,但对比起来,柴新毅还是条件最好的一个。
  年纪虽然不算年轻,但他相貌并不老,身材也没有发福,他是文化宫的主任,身上还有股文化人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初见特别,他也容易对她心软。
  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想过推开她,但她一哭,抱着他不让他走,他到底是没有走。
  她吃住了他对她的不忍心心软,也从里面得到了许多好处。
  知道他身体问题后,她不是没有嫌弃,但她很快又想通了,有缺陷才好,有缺陷,她只要表现得非他不
  可,他才会更舍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