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娘 第15节
  裴以清只是听说舍娘做梦梦到二哥出事,还不知道妻子的事情,因此,听庾氏提起,紧张问道:“什么意思?舍娘说你——”
  庾氏沉重的点头,又看向丈夫:“怎么办呢?”
  “没事儿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裴以清吓了一跳。
  他夫妇二人现在都盼着舍娘过来,舍娘却呼呼大睡起来,让他们都不信自己,现在自己也摆摆架子,有时候摆摆谱,人家会更有求于你,只要有求于你,你说的话就有分量。
  舍娘醒过来时,俨然见自己床边坐着两个人,一看,竟然是裴以清和庾氏,她还吓了一跳。
  “爹,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原本裴以清是从来不来她闺房的,因为避讳男女大防,现在也顾不得了。庾氏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舍娘,她可不想死呐。
  她都能在嫡母手中活下来,还守住了自己的嫁妆,后来嫁给裴以清,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让她死,那不能够?
  “哦,我知道是为什么了。”舍娘道。
  庾氏看向女儿:“那娘是怎么死的呢?也是被什么车撞了吗?”
  那她就竟然避开就行。
  舍娘却是脸色一沉:“娘,我就是不知道您是怎么去世的,方才一直跟着您的,要不然那么冷的天,难道我不知道和姐姐似的多睡会儿吗?可我想这家里有几个人很可疑,头一个就是三姐姐,她找您好几回了,怀疑您害死了她娘,第二个就是陈妈妈,总偷溜着去老太太那里,还有老太太总是让您管家。”
  裴以清看向妻子:“你害死了五嫂?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这些事儿是庾氏心中秘事,她不愿意说出来。
  舍娘看向庾氏道:“娘,要不让爹出去,您单独和我说,我保证谁也不说。”
  她以为娘难为情,若是娘真的可能也被人玷污了,即便不死,爹恐怕也是会有隔阂,将来娘如何自处?
  庾氏见女儿的神情,连忙道:“得了,这些事儿我就说了吧,其实也是我很自私的一件事。”
  裴以清道:“那你快说吧。”
  “刚进门没多久,你爹对我有些误解,全家人都不待见我,唯一一个稍微待见我的,就是宜娘的母亲黄氏,但她也不是真的和我好,是想让我和她做个伴一个去玄都观求子。这玄都观要信众最好能在观里住上一夜才行,我就收拾行装带着我养娘潘妈妈还有两个丫头一起过去。”庾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但是我这个人有择席的毛病,又嫌道观的饭菜难吃,所以都是吃的自己的点心。只不过没想到夜里,竟然有人要开我的门,还是个男道士,故而,我当机立断,带着下人们赶紧跑了,匆忙之下就没管你伯母。”
  舍娘道:“那当时天那么黑,您怎么回来的?还有,道观的人会让您随便出来么?”
  她这么问,尤其是问的这么透彻,也是打消裴以清的疑问。
  庾氏道:“我把头上的簪子钗环都拔下来送给那个道士了,这才星夜出来,但是赶车的人也晕倒了,我们就在山脚躲着等到天亮,一早上才和你五伯母回来。”
  想起那件事情,她还心有余悸。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哭了:“后来爆发玄都观的事情,我才知晓好些女子被迷晕了,被道士们按着行苟且之事。”
  裴以清看向她道:“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我就是怕越说越说不清楚,况且我和五嫂一起去的,我跑了,留她一个人在那里,我也不好把真相说出来。还有,当时案发后,我以为她是故意骗我去的,拉我下水,没想到她也是被骗的,后来还自杀了,我就更不敢说出来了。”庾氏背负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
  舍娘看向庾氏道:“是啊,这种事情多半说不清楚,甚至别人未必相信。明明女子是受害人,反而为了清誉,还不能说出来。”
  庾氏本来以为说出来大家都会唾弃她,没想到女儿立马就帮自己说话,就连裴以清也相信她,:“是啊,舍娘说的对,就是因为太多女子这般想,故而这个玄都观存在十几年才破案。”
  “可是我到底当初只顾我自己就离开了。”庾氏扶额。
  舍娘则道:“娘,那五伯母临终前,您见到她说了什么呢?”
  庾氏想道:“是她跟我说五伯知道她去了玄都观,诘问了她,我就说案子爆发了,所以五伯才知道,但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裴以清叹了一声:“不,就是因为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五哥那个人我知道,虽然是锦衣卫,习武之人,但很是迂腐,不知晓说了多少难听的话。”
  “也难怪三姐姐被送去水月庵,我原本一直以为是曹氏作怪,没想到五伯父可能不觉得三姐姐是她的女儿。”舍娘恍然。
  第21章 第21章(含入v申请)第21章……
  既然庾氏说出了真相,裴以清又听说舍娘让人去查宜娘,忙道:“你娘派出去的那个人怕是不顶用,我再派人过去就是了。”
  “爹,您千万别走漏了风声。那位三姐姐若是个假的,她这么大的胆子,怕是狗急跳墙,若她是真的,一个被流放到庵堂的人,还能琴棋书画点茶什么都会,更能看出她非等闲之辈了。所以最好是先把真相找出来,击中要害。”舍娘叮嘱。
  裴以清缓缓点头:“说的是,说的是。”
  庾氏也赞同,况且她卸下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整个人轻松了半截。她现在只想睡觉,在一旁坐着就小鸡啄米起来。
  裴以清看着妻子如此,对舍娘道:“让你娘在这儿睡会儿,好女儿,若是再做了什么梦,可得告诉我。”
  “那是自然,但是天机不可泄露啊,爹。”舍娘嘱咐。
  裴以清给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又去二房探病。
  要说裴二爷昏迷不醒,大夫扎了几针也没扎过来,只说先得将养着,不能动弹云云。鲁氏和玥娘几欲哭晕过去,裴以清安慰了几句,想起他小时候,二哥仗着自己的姨娘是老太太的丫头,没少颐指气使,如今他这般,也是心生怜悯。
  一个家里,男人要是倒下了,就很难起来了。
  不过,这对于他分家倒是更有利了,二哥这个人读书不成,人却有几分歪缠,尤其是捞钱的本事,有他在,到时候要费一番功夫。
  裴以清想到这里,又去了前面守灵。
  又说丽娘去了裴老夫人那里,送了抹额,裴老夫人看了倒是高兴,让人替她戴上了,果然很服帖,连忙夸奖她:“你这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我就想着这些日子风大,所以夜里做了来。”丽娘笑着,俨然这抹额完全是她做的了。
  正说着,宜娘用洋红的漆盘端了几样细点来,粉黄相间的荷花酥、白里透红的透花糍、乳白绿芯的梨花酥,都用高脚描金瓷盘装着,看着就可口。
  “四妹妹来了,正好我做了些点心,你也尝尝。”宜娘笑道。
  丽娘连忙夸道:“三姐姐,你真是厉害,这样的点心都会做,我唯一会做的就是做饺子,但是也只会包,不过我会包元宝饺子。”
  众人听了都会心一笑,以前丽娘这般自吹自擂,大家都斜眼看她,现在因为她被老太太抬举,人人都觉得她这般很可爱。
  连舜娘也过来凑趣:“四姐姐怎么今儿不把雪球带来?正好让它和我的松子一起玩儿。”
  丽娘道:“如今正办丧事呢,被人家看着不好,你也要注意啊,六妹妹。”
  裴老夫人听了看向舜娘:“你四姐姐说的话很对,这些狗儿先让人养着,平日在自家院子里遛遛就是,别牵出去了,被人看见觉着没规矩。”
  舜娘忙应是,她跟在裴老夫人身边,学的是千金的端凝之态,管家的手段,大家闺秀的做派,但她青春正少,难免又觉得枯燥无味。
  这个时候,宜娘道:“老太太,二姐姐那里,我也想送些点心过去,自我从水月庵回来,多蒙二伯母和二姐姐照看,她们如今正逢大难,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总能安慰一二。”
  提起二房的事情,裴老夫人想起二爷,也是叹息一声:“你去吧,好好安慰一下她们。”
  经过宜娘这么一说,气氛沉闷的很,连舜娘都很有眼色的没说话,丽娘却似乎听不懂这些,旁若无人的拿起梨花酥吃起来。
  这么一打岔,裴老夫人指着丽娘道:“要是人人都似她似的就好了。”
  家里人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丽娘这样的最好让人相处了,没什么心思,就是有心思也能让人一眼看穿。
  向嬷嬷端来热热的牛乳羹来,也跟着道:“要我说四姑娘是稚子之心,这样心性单纯的人可是少有的。”
  丽娘身后的陈妈妈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夫人还是很喜欢自家姑娘,这倒是好事,但也不能总让五姑娘围在父母跟前,要是五姑娘太得六太太欢心,自家姑娘岂不是得了姑意逆了嫂意。
  故而,陈妈妈连忙道:“可不是,我们姑娘是最友爱不过的了,早上还说要让五姑娘一起过来呢。”
  裴老夫人往身后浅绿色缎子的大引枕上一靠,也不在意道:“有空让五姑娘也过来热闹些。”
  丽娘不明白陈妈妈怎么突然帮舍娘说起好话来,她径直吃着梨花酥,并不多嘴。
  又过了两日,因裴二爷受伤,鲁氏那边无心家事上,有一部分人悄悄到庾氏这里卖好,庾氏也并非是真的毫无手段之人,自然也择其善者而从之了。
  这日一早,她家里家外的事情刚处理完,霍氏就过来了。
  庾氏忙起身相迎:“四嫂怎么过来了?”
  “我就是来你这里坐坐,现下宾客少了许多,只那些个和尚道士念经,我也不必总过去。”霍氏道。
  显然霍氏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她来了会家常才道:“二哥怕是下辈子都得躺在床上了,二嫂趁机放了他几个妾室离开,就让她们带了些贴身衣裳就放了出去。”
  “她也忒心急了,总得等老爷子出殡了再说吧,料理的也太快了。”庾氏知晓这些做姨娘的家世都不好,出去之后无非就是被转卖一次,有的甚至被迫皮肉生意,二嫂竟然也不给些傍身钱,实在是不积阴德。
  霍氏摊手:“这隔房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不过,也是奇怪呢,三丫头和二房走的很近。”
  听人提起宜娘,庾氏不由得道:“要我说三丫头怎么什么都会啊?在庵堂长大,竟然又会琴棋书画,通诗书,又擅长庖厨女红,竟把我们家里的女孩子都比下去了。”
  “这却不知道了。”霍氏摇头。
  且说霍氏说了几句,见外头有管事回话,便先回去了,出门的时候,倒是见到了舍娘,脸上一阵欣喜:“五丫头这是出去吗?”
  舍娘颔首:“我母亲让我给二老太太那边送东西过去。”
  现在庾氏管家,二老太太上次要的药丸,正好送来了,舍娘本就想出去走动一二,自然接过这个活。
  她们西跨院和隔壁的二房住的很近,开了东边的角门,穿过巷子,就能直接过去了。只是,她带着人到东角门的时候,见到一个穿湖蓝比甲的十四五岁的丫头叉着腰骂人。
  舍娘见她骂的人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忙上前制止:“你是哪个房的?”
  穿湖蓝比甲的丫头忙道:“奴婢是长房二少爷身边的玉珠,是二少爷吩咐奴婢往雷少爷那里送一屉点心过去,偏偏这小叫花子却缠着我。”
  舍娘看着她道:“身为仆婢,自应谦和有礼,她缠着你,你让她走开就是,何须痛骂,如此不成体统。”
  玉珠心道自己是长房二少爷的大丫头,这舍娘不过是六房的次女,竟然还教训自己,她便分辨一二:“奴婢说了,她非是不听。”
  “那你也不该叉着腰在这儿骂,你骂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舍娘瞥了她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玉珠见舍娘走远了,才拍拍自己的衣裳,冷笑道:“这六太太管个家,六房的人也抖起来了。”
  守门的婆子们都道:“姑娘小点声音吧。”
  “有本事你们自去告去,我是不怕的。”玉珠扭着腰走了。
  舍娘就根本没把什么大房的丫头放在心上,她正漫步在二房,这里和长房的宽宏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亭台轩阁上各式各样的花窗,精雕细琢的布局,仿佛江南园林似的。
  再到二老太太这里,舍娘给了丸药,还被二老太太拉着说了好一会话。
  临出门时,却说朱佥事的儿子来了,二老太太方才还闲适的,立马却紧张起来,又让人准备银碟金馔,又让人准备果碟点心,十分重视。
  舍娘回到六房,正和庾氏道:“怎么二老夫人那么重视和朱家的佥事?不就是一个指挥佥事么?”
  自从舍娘展现出过人的天赋后,庾氏已经把舍娘不当
  小孩子看待了,故而小声道:“你不知道你二姐姐的亲事都黄了,更何况是西府的亲事,原本就是靠着咱们家的好亲戚有的,可不就重视了,就怕人家退亲。怕是除服了,你这位容大姐姐就会快些出嫁了。”
  “原来如此,难怪西府那边如此的。”舍娘摇头。
  庾氏这个时候又觉得女儿依旧还是自己的小女儿,她笑道:“今日我要去巡夜,你且早些睡下就是。”
  “嗯,那娘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同爹爹或者我说。”舍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