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集天下之供奉于一身,果然奢华无比。
  遥遥一望,御花园北边还有宫阙上千间,也不知是否都能住满人?
  就在发呆时,他正前方竹林间的小路上,好似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
  “得了什么宝贝?快拿出来让哥几个都开开眼!”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重云忍不住往那边看去,爱吃瓜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的脚步也朝着热闹的方向走了过去。
  几步之外,透过半枯半绿的树影,他看到几个人将一个小太监围在了中间,似乎是在拉扯他手中的什么东西。
  那小太监紧紧将那宝贝抱在怀里,拼命的守护着。
  而另外几个围着的人明显身材比中间的小太监更强壮一些,将那宝贝拽了一大半出来。
  小太监又急又怕,看起来已经像是要哭出来了。
  “你不给我们看,这东西说不定就是你偷的!”
  “就是就是,就你那主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么护着,肯定是你偷来的!”
  几个人使劲将宝贝往外拉拽。
  小太监根本护不住,东西被扯出来,“哗啦啦”掉在地上。
  这次宋重云看清了地上的宝贝是什么。
  一副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画卷。
  可惜这几人拉扯的力气太大,好好的画卷从中间撕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那几个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大声指责小太监道:“都怪你没抓住,才让这《烟波青峰图》撕坏了,可跟我们没关系!”
  分明就是蓄意损坏,再横加指责。
  宋重云皱了皱眉有些看不下去。
  倒不是他这个人有多圣父,而是这种恃强凌弱的场景实在太过熟悉,他不能不动容,更何况以他的专业眼光去看那幅画,便知是不可多得的上上之作,恐怕是大有来头。
  哪怕不为人就为那幅画,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顺着小径他一路走了过去。
  “住手!”
  宋重云提了口气,装作沉稳,他想象着萧知非的样子,拿捏起他的腔调来。
  那几个愣了一下,顺势往宋重云的方向看。
  其实他们大都是十几岁的太监,别说见过宋重云了,可能听都没怎么听到过,只是看他衣着华丽,气质矜贵,应该身份不凡。
  为首的一人弯腰见礼道:“不知公子是哪位?这是内宫,外男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我刚才都看见了,画是他们扯破的,与你无关系,你需要我帮你向你的主事说明吗?”宋重云没有理旁的人,径直向着那个被欺负的小太监走过去温声问道。
  几人又互相看看,脸色发白。
  还是刚才问话的那个太监,再次问道:“公子莫要胡说,我们几个可没扯破这东西,我们可是好心,看他拿不动想要帮他来着,谁知他不知好歹,自己没拿住东西掉在地上,弄坏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小太监呜咽着道:“不是!你们才胡说!明明就是你们……”
  “那你便去告诉高公公啊,就说是我们弄坏的,看他老人家是信你,还是信我们!?”
  “你们……!”小太监红着眼睛,抹着眼泪,满脸都是委屈。
  宋重云道:“那我陪你去向高公公说明情况。”
  “公子,是安贵妃命奴婢几个来寻找藏书阁丢失的画卷,奴婢也只是奉了娘娘的旨意办事罢了,公子还是不要过问娘娘的事情了吧!否则,惹恼了娘娘,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听懂了。
  是在警告宋重云,他上面有人。
  可惜,他上面也有人。
  “所以呢?”
  “所以,公子您最好别管这闲事,否则就别怪我们当奴婢的不客气了!”
  他看着宋重云虽然衣着不凡,但脸却生的很,若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宋重云笑了笑,道:“我看他倒不像是偷盗,否则你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将他抓个正着,真若是偷盗了东西,还不非要藏得严严实实才好,又怎么会轻易带出来示人。”
  小太监悸动了一下,紧紧咬住嘴唇,“陛下之前亲口允准我家主人可以随时临摹描绘这幅画的,根本不是偷盗……”
  “别的不说,你那主子,也配陛下亲口允准?骗谁呢?!”
  几个人大笑着便上去推搡,显然没把他的主子放在眼里。
  宋重云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正想向前一步阻止时,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唤他的名字:
  “颜安青。”
  “嗯?”
  ????
  不对!
  宋重云猛地回头,看见小径另一头走过来另外一个人。
  那人眉眼端正,清隽的样子倒是与旁边的修竹有几分相似,挺拔、笔直。
  可是,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呢?
  他是整个人穿越而来,按理说,在这边不该有人认识他。
  不对劲。
  宋重云看着那人步步走进,再次确定无论是在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不认识这个人。
  就离谱。
  “你是颜安青对不对?”
  宋重云两只手在身前紧张的捏在了一起,呼了口气,才仰头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人眼中充满疑惑,偏着头,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再次紧逼:
  “你不是?那你是谁?”
  男人步步向前,距离宋重云越来越近。
  宋重云一时间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叫出来他的本名,而且,这多少让他有些发蒙和不知所措,但在这种时候,他也知道肯定是不能认下颜安青这个名字的。
  慌乱之时,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是宋重云,是废太子!
  对。
  “我是,宋重云,是废太子,是流放禹州的幽王。”
  宋重云将那些紧张的情绪赶走,勇敢的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坚定的告诉他。
  “父皇病重,命禁军去禹州将我接回来,几日前我刚到建安城,今日是来给父皇请安的。”
  他说的滴水不漏,毫无差错。
  “你说什么?你是宋重云?”
  对方双眉紧拧,听到回答以后又向前迈了一步,看着宋重云向后退缩,他抬起右手,似乎是想抓住对方的手腕。
  就在指尖几乎要碰到肌肤的一瞬间,有个黑影快速移动过来,另见一只厚实的巨掌划开他们二人间的距离,直接把宋重云拉到了自己的旁边。
  “濮阳侯,好久不见。”
  宋重云被萧知非拉着转了两个圈,才晃晃悠悠的停下来,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是心里没那么不安了。
  原来他就是濮阳侯。
  濮阳侯邓昌,其母是皇帝最小的妹妹玉凤公主,当年下嫁给上一任濮阳侯邓业禹,本也过得逍遥舒心,可十八年前年前,邓家被查出竟与西陵国太子暗中往来书信,后经查实,邓家众人与西陵国暗中勾结已久,并且泄露了诸多关于大奉西北边关的军情军报,以至于西北边关一直战事吃紧,边境不安。
  邓家最终被判满门抄斩,唯有玉凤公主与邓昌幸免于难。
  玉凤公主伤心欲绝,郁郁寡欢之下,没多久人就不行了,只留下邓昌这个孤子还未满两岁,当时的魏皇后见婴孩可怜,便恳请皇帝将邓昌接到宫中将养。
  再后来,魏皇后出了事,邓昌在宫里就没了靠山,一个人被扔到了荒僻的宫阙里。
  宋重云看着邓昌,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副破损的画卷,这才知道为何那几个太监,会对着他这个主子如此讥讽不屑。
  “听闻刚刚有人对殿下出言不逊,不知是与不是?”
  萧知非忽然转过头,望向小径上跪着的几个太监,轻笑一声,语调毫无波澜。
  不,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惬意?
  宋重云并不意外他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想来大将军的耳目众多,即便是皇宫大内,也是一样的,所以他才能这么精准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听到他这般笑声,让宋重云心头一跳。
  他心情复杂的看向地上那几个之前对他出言不逊的太监。
  “濮阳侯,他们似乎对你也有不敬啊。”
  萧知非转过身,望向邓昌,依旧唇角带笑。
  “我早已习惯,在这宫中,我又能比他们好到哪去呢?”
  邓昌嘲弄的苦笑着,谁不知道,濮阳侯不过是被囚禁在皇宫中的“犯人”而已。
  况且……
  邓昌忍下心中泛起的一阵恶心,撇过头去。
  “濮阳侯能忍,我却不能忍。”萧知非忽而从身上解下一条只有手指粗细的软鞭,递到邓昌的面前,笑道:“既然下人做错了,当主子的自然有权利教育他们,若是下人都能欺辱主子,那天地岂不是要颠倒了去?”
  邓昌仰头看着萧知非,不知其是何意。
  萧知非捏住软鞭手柄,用力的向着空气中一甩,对着那些跪伏在地上,已然瑟瑟发抖的太监大声喝道:“你们对幽王殿下不敬,说出威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