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旁边还有媒婆在跟着,陆金花骂了句发瘟不好再骂下去。
  她还得跟媒婆解释:“哎呀,刚刚太着急了,只能将东西先放这里。”
  媒婆就笑笑。
  她人精似的,还能看不出这一家子表面和睦。
  外头都在传这小孩名声不好,她看啊,多半是这孩子爹娘传出去的。
  她也不是没见过人家当后娘的,但这么黑心肝的还是头一遭见。
  偏要在外头卖自己人好,其实假得要死,带继子上门提亲,连一盒糕点都不愿意分人。
  继子拿了去分,还被她跳起来骂发瘟,若不是自己在旁边,不知道骂多难听。
  陆金花有东西也不打算拿出来给她吃,媒婆也不在意,笑了笑,等少年回来了,这才道:“咱们先选个时间算个八字,到时再挑个吉日。”
  沈东遇道:“我明日傍晚还会过来。”
  “好好好,也省得我跑那一趟,好孩子,那我就先走了。”
  媒婆拍了拍沈东遇的肩膀,心中暗暗感慨可怜,这就走了。
  出了水河村,陆金花才敢大声骂出口,仗着没人认识,一路骂骂咧咧回了大山村。
  沈东遇看了一眼她满篮的礼盒,道:“我那份不吃。”
  陆金花一口气刚顺了些,又提起来:“谁买给你了,你要不要点脸?”
  沈东遇不说话了。
  到了大山村,他丢下一句:“我到山上去住,不必留我饭菜。”
  一直没言语的沈大虎终于开了口:“山里头够不够米?”
  “够的,多谢关心。”
  沈东遇闷头就往山里走。
  平时沈东遇都住在山里头,不知几年没回过家,若不是这一次要提亲,他也不会搬回来住。
  等沈东遇身影消失在丛林中,沈大虎变了张脸似的,脸色发黑,拧下眉头:“你同意他作甚?二十两银子啊,到时候他不给,你怎么办!”
  “他敢!”陆金花恶狠狠道:“他敢不给我,到时那哥儿上门,我就砍上门去,我弄得他鸡犬不宁!”
  “二十两,又不是一两二两,他敢不给我?”
  二十两,再贴几两都够再建一座青砖瓦屋了。
  沈大虎满脸发愁。
  陆金花却是笑了:“到时他们都住在家里,看他还敢不给钱!五两银子,这个年纪就能拿出五两银子了,平时肯定也不少赚!二十两银子相对于将来他能赚到的钱,还是个小头。别忘了,他还说了将来不分房屋田地,就算他以后反悔,二十两聘金摆在这里,他说什么我都有话堵回去。”
  “你真当我傻的,随意就肯定了这门亲事?”
  “再说,那哥儿性子软,是个好拿捏的,放心吧,我不会看走眼的!”
  “我不怕聘金贵,就怕不够贵,这下他不被我捏了个把柄?这把柄还是他眼巴巴的送上门来的,看我以后怎么治他!”
  “咱们回去就好好帮他把婚事办了,我要让那小哥儿对我感恩戴德,到时狗杂种上山打猎,再跟他扯些是非,让那个杂狗杂种里外不是人!”
  第29章 定是个好爹爹
  闲了一下午,到傍晚还是要干活,大家分工合作,张玲跟大妹出田摘番薯藤,苏北光淋菜,小弟小妹烧水洗菜,苏月光喂猪喂鸡。
  爹娘打了他一顿,没有道歉的说法,顾及他伤得不轻,让他在家里干些轻松的。
  之前满脑子都是旁的,苏月光还不觉得身上痛,这会儿浑身都痛得慌。
  水烧好后,苏月光第一个洗的,收衣服回房时,看到药酒静静摆在他床边。
  苏月光鼻子一酸,偏过了头,抱着衣服出去洗澡了。
  热水淋到身上,火辣辣的痛。
  那一吊给苏月光招来福祸的肉被炒了,一个个吃得满嘴是油。
  苏二饼啧道:“你别说,这小子送来的肉就是好吃,打一开始我就觉得这肉不对劲,果然山里的肉就不一般!”
  苏月光撇了撇嘴。
  夜间睡觉前,大妹被张玲喊入了房,再出来时,凑到苏月光床边,拿着药酒说:“哥哥,阿娘叫我给你擦下药。”
  苏月光闷闷地盖着脑袋:“不必了。”
  大妹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
  翌日,鸡啼末落,外头就响起脚步声,天黑蒙蒙的,说话的声音也像蒙在鼓里。
  张玲第三次喊他们起来了,说话开始冒火:“还不快起床,一会又说晒,到时你们就顶着日头在田里干活吧!”
  苏月光习惯了,起得早,拿着镰刀站在旁边,咬着嘴唇有话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苏北光三弟大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非常艰难起来。
  小弟小妹年纪小,留在家里煮完粥,带着粥再出田。
  出门时,苏月光终于忍不住道:“沈东遇说他今日要过来。”
  “然后呢,你要在家里等他吗?”张玲语气不善。
  苏月光张了张嘴,又蔫了下去,悻悻地跟着出门。
  竹林里早起的小鸟叫得欢快,叽叽喳喳,偶有鸡啼狗吠,人声寥寥,偶尔有人也是急着赶路出门。
  大门关了,拿上扁担麻袋。
  没走两步,苏月光漫不经心一个抬头,心脏骤停。
  已经被清理干净的谷场,一堆一堆的谷包,有夜间收起没装进麻袋的,也有装了麻袋的,统一都用草席雨布遮住。
  漆黑的天空才漏出一缕晨曦,就有老人家拿着耙子出来将谷摊平晒了。
  忙碌之中有一道颀长身影,静立在谷场跟大路旁边,路侧深深的野草,挡住他大半的身影。
  苏月光怔了怔,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对方已经往这边走来了,渐渐逼近的俊脸轮廓越发明晰。
  苏月光抿了抿唇,嘴角压制不住。
  沈东遇走到跟前,先冲苏月光一颌首,喊了声叔叔婶婶,目光落在苏月光身上,嗓音更柔和了几分:“月光。”
  声音掺杂了暮色,有些喑哑。
  张玲意外道:“这么早来!”
  大家看到他都来了精神,打着哈欠的弟弟妹妹,脸上都有了笑意。
  “嗯,我来帮下割禾。”沈东遇背了个背篓,手掌心拿着一柄镰刀。
  说着把背篓除下来,从里头翻出一只老母鸡递过来:“这只鸡可以带回去炖汤。”
  对着他爹娘的时候,张玲没什么好脸色,但对着这年轻后生,加上他又这么会来事儿,张玲止不住满脸是笑:“那得多早起啊?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了只鸡来?”
  张玲将鸡塞到苏月光怀里:“你带东遇回去吃个朝再来。”
  苏月光抱着鸡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沈东遇。
  沈东遇低笑一声,赶紧跟上。
  他们没走两步又回家,小弟小妹刚刚起来,打着哈欠,看到沈东遇愣愣的,很快欢跃着跳起来,冲过来就抱着人的腰,高声喊道:“沈哥哥,沈哥哥!”
  沈东遇摸了摸两个弟弟妹妹脑袋说乖,又从背篓里掏出一物,正是苏北光的裤子,塞到苏月光手上:“我洗干净了。”
  夏日热,风又大,夜间洗了,吹一晚就能干。
  苏月光脸色通红。
  弟弟的衣服别说碰了,他还帮洗呢,每次随拿随收都没有什么感觉,而这一条裤子让他有烫手的感觉。
  他将裤子放回弟弟房中,出来时沈东遇抓着鸡冲他笑道:“要不我来杀□□?”
  年轻汉子挽起衣袖,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
  苏月光脸微微一烫,轻轻点了点头。
  小妹边打着哈欠,边淘米下锅,烧火煮粥。
  一排好几个灶,另一个灶煮着猪食,番薯藤昨晚就剁好了放进大锅里去。
  沈东遇杀鸡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放了血,拿些盐到鸡血里拌一拌,过一阵就凝成血块。
  苏月光起了个小灶,烧开水给他烫鸡毛,不停往里面加柴,将火烧得旺旺的。
  他坐在小凳墩上,捧着脸颊,白晳的脸颊,漆黑的眼眸跳跃着火光。
  一道高大身影走进来,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光线,苏月光仰起头,看到高挑的少年,耳尖悄悄红了。
  小弟殷勤地搬了个椅子来:“沈哥哥坐!”
  苏月光脊背不知不觉挺得僵硬,沈东遇坐在他身后,笑吟吟夸了声:“四弟真乖。”
  低沉温和的声音钻入耳膜,苏月光耳根发痒,心脏也莫名,心绪乱转,以后有了小孩,他定也是这般温和。
  会鼓励孩子,赞扬孩子,定是个好爹爹。
  小妹见小弟得了夸,凝着眉头不开心,想到什么哼了声,蹦蹦跳跳回爹娘房,在米缸挖出糖果与糕点,一股脑送到沈哥哥怀里:“沈哥哥吃!”
  沈东遇笑着夸了声:“二妹也很乖。”
  小妹骄傲地冲小弟哼了声,扬起小脸蛋。
  掏出来的糖果糕点有些多,沈东遇给小弟小妹分了分。
  分到苏月光时,苏月光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回头,更没有伸手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