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齐曲筝进来后,身后又跟着进了一人。
  正是那畏首畏尾不敢抬头的越不平。
  他们身后没有其他人了。
  常盈问:“你将她放了?”
  齐曲筝冷冷瞥了常盈一眼:“你说你要杀了萧良,我未必不肯帮你。你真以为威逼利诱能让我开口吗?”
  越不平在角落里偷偷跑到了他们身边。他低声道歉:“抱歉,她、她,我做不了坏蛋。”越不平丧气。
  常盈本就没对他寄予多大希望,他问道:“萧良?”
  齐曲筝道:“你们若是为我而来,那一切可以到此为止了。我不会走的,我可以劝他,劝他放过你们,然后你们赶紧走,不要回来了。”
  容雀在一旁轻声念叨着:“怎么叫萧良?和萧通天都姓萧,难不成是师叔的儿子?”
  常盈道:“晚了,这不光是你的事。我有一个、朋友,他也中了蛊,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常盈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乍一听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但是李秋风隐约觉得不对。
  他道:“我没事,我们先走吧。”
  齐曲筝听了,忽然一笑。
  “那就无能为力了。中了蛊就会死,然后变成那恶心的东西。没事吗?一开始是没事;你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很快……你发现自己饿的很快,永远都吃不饱。”
  常盈道:“你也中了蛊?那你为何没死?”
  常盈这话问得毫不掩饰,简直是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你怎么还没死?
  精通各种刑讯技巧的卢青霜简直捂脸。
  可谁成想,那齐曲筝也不是常人,她听了,竟然冒出一句。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他不舍得让我死。他会喂我吃肉,我吃了,就好了,就睡得着觉了。”
  她这一段话冒了出来,良久无人接话。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惊讶起。
  卢青霜将下巴勉强合上:“齐家三小姐,你不是早就嫁人了吗,嫁给闻……”
  齐曲筝神色厌恶地打断。
  “住口。”
  常盈对她的过去不感兴趣。
  “这么说来,萧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是为了你。可是没了他,你也活不下去。”
  “求之不得。”齐曲筝的样子,看上去的确是不想活了。
  卢青霜见气氛凝重:“谁都死不了,我还打不过那个毛头小子不成。我怎么带你们进来的,我便会怎么带你们出去。”
  容雀忽然开口。
  “其实大傩的确告诉了我一个,专门对付蛊圣的办法。”
  第32章
  所有人都转向容雀。
  “什么办法?你怎么不早说。”
  就连齐曲筝都嘶哑着嗓子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办法。”
  容雀认真道:“因为这个办法, 我觉得不太可行……”
  众人的目光沉沉地压向她,容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当时对我说,‘如若对萧通天无计可施之时,可以使用此法, 但记住, 一定要是无计可施之际才能用。‘”容雀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流转,最后落在了李秋风和常盈身上。
  二人一前一后地坐着。
  容雀继续道:“用毒。”
  “什么叫用毒。”
  容雀道:“蛊圣说到底也是虫子, 是虫子就怕毒。只要人服毒, 这蛊虫吃人肉吸人血自然也会中毒。”
  卢青霜一拍大腿。
  “你这法子和活吃长虫有什么两样?都是些不靠谱的法子, 你说说, 能把虫子毒死,岂不是也会把人先毒死了。”
  容雀摊手。
  “所以我说了, 我也觉得不太可行。这对用毒的把控非常到位才行, 多一点会把人毒死,少了又怕毒不死蛊虫。而且用的何种毒药、针对人的身型体制、都得重新评估考量。”
  李秋风忽然低语。
  “这虫子也怕毒吗……”
  常盈也不知想起什么, 抬头与李秋风对视一眼,匆匆交换眼神后,又挪开了。
  “抱歉, 你的药被我弄掉了, 不过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常盈早就摸过了李秋风的衣袖,他并不生气。
  “没事,现在我们两个说不准谁先死呢。”
  李秋风听他故作轻松的言语, 也报以一笑:“你要是疼的话, 可以咬我的手。”
  常盈盯着眉飞色舞的容雀, 低声应答:“那你这只手再也用不了剑了。”
  李秋风又笑了笑,但是将手搭在了常盈的一边肩膀,将人拢在了怀里。
  这样子看起来并不暧昧, 甚至于另一边将越不平的脑袋当桌子撑的卢青霜二人看起来都更亲密些,但是齐曲筝却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一眼。
  容雀洋洋洒洒在那头自吹自擂了一大通,最后眨巴眨巴眼看向李秋风。
  “怎么样,世间难得一寻的毒药天才就近在眼前,你想不想被我毒一下?”
  她扭了扭腰,腰上的小口袋跟着晃了晃。
  “我可以让你自己选口味儿。”
  李秋风见她神采奕奕的样子与方才要往自己嘴巴里扔虫子的模样如出一辙,不由得再次怀疑起她方才话语的真实性。
  “可以,但并不是现在。”他答道。
  齐曲筝忽然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天快亮了,萧良他会来捉你们的。”
  常盈转头看向齐曲筝。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会用什么手段对吗?”
  齐曲筝点点头。
  常盈又道:“那你能帮我们引开他吗?”
  齐曲筝摇了摇头。
  “你们别想走那个密道了,他一定在那里设了埋伏。你们为今之计就只能从城门口离开。”
  “他一直都知道密道的存在,又为什么会让你把人放跑?”卢青霜问道。
  常盈先回答了。
  “只有活人才能传消息,才能把不怕死的人一个个引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非出于仁慈。”
  齐曲筝又沉默了。
  “要是我能早点发现这一点就好了。”
  “什么?”
  “萧良这个人,和仁慈善良完全不沾边的事。”
  她突兀地开口,讲起她和萧良认识的往事。
  她说她与萧良并不是在城内认识的。
  那时齐曲筝刚从闻家离开,想要回到齐府,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的好爹爹说“既嫁从夫、私归娘家、有违礼法、不合妇道。”
  她连马车都没下,就被齐老爷要求勒马归府。
  齐曲筝心灰意冷之际,决定要逃就逃个彻底,隐姓埋名另寻生路。
  齐曲筝说这些时,面无表情,仿佛这些事情与她毫无关系。
  她备了蒙汗药,本是自卫用的,没想到先给随行的丫鬟马夫用上了;等几人都昏倒了,她又制造了被土匪劫车的假象,便一个人偷偷离去了。
  她当时一心想跑,于是专门往人迹罕至的路走去,连歇都不敢歇。
  等脚都磨出水泡了才敢略歇歇,这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可谁成想,在这种时候她竟真遇到了劫匪。
  那一伙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时,她都没有害怕,只是觉得解脱,这样死了也就罢了。
  可偏偏,萧良出现了。
  像是一切俗套话本子里的英雄救美桥段一样,他救了我。
  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十几个男人尽数倒下。
  齐曲筝道:“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我遇到劫匪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而萧良他也蹲守了很久。如若当初我不是和那些劫匪一起出现,让他还有的选。那当天,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容雀听得入了迷,早把他那个便宜师叔丢在了脑后,尤其是身后还有个气势非凡的泥像矗立着。
  那些鬼气森森寒毛倒竖的感觉都化为了神往。
  “然后你当时就爱上了他,与他又结为夫妻了?“
  齐曲筝惨然一笑,根本看不出笑意。
  “他对我极好,为我单独收拾了一间房子,每日衣食都准备得齐全。我不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虽然荒无人烟,但我当时一心想着不能被抓回去,这里与世隔绝反而很好。
  直至——他听说我已有夫君。”
  卢青霜摸了摸胡子,有些纳闷。
  “他都是这样的怪物了,还在意你曾有夫君?”
  齐曲筝摇摇头。
  “他并不是在意我嫁过人,而是在意我从夫家出逃。他说他有一个让我一直陪伴他的办法。我不知缘由,便答应了。”
  容雀点头赞许。
  “这就是南棘人的解决办法,干脆有效。”
  越不平同情地看了一眼齐曲筝,随即又默默跟容雀拉开距离。
  常盈道:“这办法虽然歹毒,但的确很有用。这萧良,我竟不知该称呼他为你的恩人还是仇人……其实你根本不恨他对吧。”
  齐曲筝神色怔怔。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太累了。”
  李秋风起身:“所以我们现在要先去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