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镇子依山傍水,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是被火烧死的?这些屋子也都没看出火烧的痕迹。”常盈带着越不平继续往前走。“当地有什么保护神这么厉害?说保护便能保护,说翻脸便能将人全都害死?”
  越不平继续道:“我知道的也都是侠影风云上说的那些。当时我年纪还很小,不太记得了。不过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我父亲在饭桌上还提起过。”
  他当时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越不平一想起父亲语气便变慢了,他长叹了一口气。
  “常盈哥你觉得呢?”
  “依我看,一切都是半真半假。”两人沿着街巷一路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好几个神仙庙。
  神仙庙已经很古旧了,供台上一干二净,破旧的神像落满灰尘,蛛网结满。
  越不平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当地百姓为他歌功颂德立的石碑。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意是百年前浮花镇曾遭遇一次洪涝之灾,潮水十日方退,夺去不少人性命,洪水退去后,又有瘟疫肆虐。此时一个云游道人名慈方,又是帮他们治病救灾,又是重建家园,浮花镇百姓感念其功德为他立庙修碑,助其得道升仙。
  常盈看了几遍。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越不平摇摇头。
  “这就是当地百姓最崇敬的保护神了吧。”
  常盈摸了摸石碑上的道道裂痕,他道:“没看出来吗?这几道裂痕是新的。”
  常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不动脑子。”
  越不平弯腰仔细看。
  “李秋风他们应该到过这里。”他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
  可是这里没有别的出口,小庙并不大,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几乎是一目了然。
  来过然后走了?
  就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常盈忽然躬下身去,手中的火把也随之落地,滚了几圈后,火灭了。
  越不平惊慌失措地去摸索常盈,却在黑暗之中听见常盈剧烈的喘息。
  “怎么了怎么了?”
  常盈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我,扭到脚了。无碍。”
  越不平不疑有他,想扶着他坐下,却摸到常盈湿漉漉的手,后者的手心全是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常盈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
  “我没事。”
  越不平急道:“是不是刚才不小心误触了什么,哪里有毒或是别的什么。”
  常盈艰难地发出一声笑。
  当然不是什么别的东西,他自己心里清楚,只是身体里的毒发作得厉害了。在这雾里呆久了,他的身体十分虚弱,自己可能熬不到月半,必须得尽快吃药压制了。
  只是药不在他身上。
  “死不了。”他语气勉强平和。
  越不平踉跄着下了台阶,去捡滚落的火把,但他摸了半天没摸到,等他终于摸到一个异物时,却越摸越不对劲。
  那东西不像是木头,反而像是泥,这大小也不太对劲……他往上摸了摸,这似乎是一人的腿,但那触感黏腻它分辨不出来。
  他手未松开,挨得越来越近,定睛一看,自己的确正握着一人的腿。
  越不平后背都起了一身汗。
  他没办法呼救,也没有办法作出其他别的反应。
  他只是压着惊吓,尽可能心平气和地抬头正要看清那人真面目。
  层层迷雾散开一个角。
  越不平的眼前忽而一黑,他应声倒下。
  ……
  常盈已经觉察出不对了。
  他耳力极佳,因此许多事不用眼睛看,也能觉察出不对。
  如今疼痛喧宾夺主扰乱他的感知,但他仍旧察觉越不平那里出了乱子。
  一声闷响继而是重物倒下。
  ——越不平被人打倒了。
  木棍在街面滚动。
  ——火把被踢飞了。
  越不平一定出事了。
  传闻中的恶鬼很有可能已经现身。
  第27章
  常盈往后退去, 只是那向他而来的脚步声比他的动作快很多。
  李秋风他们便是在这遭遇了这个人,所以才耽搁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不对。
  庙里没有任何血迹,不可能有人毫发无伤就能制服了李秋风。
  那么……李秋风也是中毒了,所以不敌对手?
  那更不对。
  听脚步声, 对面只有一个人。
  且不论他一人如何斗得过李秋风和容雀, 就算真的打赢了,他一个人也不能把两个人的尸体这样拖走。
  所以李秋风和容雀应该无事, 他们是活着自己走开的。
  常盈往后一仰, 几瞬后, 一只手从他脸前探过。
  那只手没有掌纹, 颜色灰白,还沾了泥巴。
  一击未中后, 那人显然有些惊讶, 但随即一腿横扫而来。
  常盈全神贯注,耳朵动了动, 便立即预判到了,他就地一滚,拉开距离。
  从台阶滚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好在常盈原本就已经痛得厉害, 此时再添一些皮外伤也无妨。
  他这一滚,却正好撞到了昏迷不醒的越不平。
  而那雾中人却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又是一掌袭来。
  常盈避无可避, 被逼入绝境之后, 他的心跳反而缓了下来。
  周遭一切都不再模糊, 身体自顾自行动了起来。
  他猛地往前一铲,双腿夹住泥人的脚,猛的一绞, 泥人痛得把腰弯折下去。
  他似乎不明白这个方才还濒死的人怎么爆发出这样大的力气。
  常盈动作不停,脚尖正迎上那一掌,借力打力,整个人往反方向窜了出去。
  他不恋战,他体力不足,再打下去绝对要落入下风。
  然而他没忘记越不平,那少年仍旧双眼紧闭昏睡不醒,常盈福至心灵般双指点向膻中穴。
  越不平的胸腔凹了下去。
  不过瞬息,他猛地张开口鼻,如若溺水之人忽而脱离水面。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睛快速眨了眨,还有些理不清现在状况。
  常盈没功夫等他慢慢恢复。
  他一巴掌又打了过去,将越不平彻底打醒了。
  “快点跑,别指望我背你。”
  越不平屁滚尿流地爬了起来,几步路走得是左腿绊右腿。
  不过眨眼间,那个诡异的雾中人已经到了身后。
  常盈早有准备,比起正面进攻,他更擅长……
  等人离得近了,常盈一扬左手,那是他在庙里抓来的香灰。
  泥人躲闪不及,痛苦地闭上眼。
  趁此时机,常盈拉起越不平就要跑。
  越不平的双腿发软,但是逃跑倒是毫不含糊。
  他们一路狂奔,在胡同街巷里东奔西跑。
  跑着跑着,常盈感觉一口血呛在喉咙,他反而还跑不过越不平了。
  到底是方才绝境之中逼出的一些身体记忆耗尽了。
  越不平也停下来贴着墙道:“怎、怎么、么办,还要跑吗,安、安全了吗?”
  常盈也在喘着气。
  “不太对,不太对。”
  越不平全凭本能在跑,慌不择路,往哪边跑都行,只要是能走的路就不管不顾地冲到底。
  “哪、哪里不对?”
  常盈道:“我们竟然一个死胡同都没有遇到过。”
  他们跑的时候并非没有遇到岔路,他们时而往左时而往右,看起来毫无章法,每个岔路常盈都记着,跑了几步他也大致心终有书数。
  可这样横冲直撞了一路,却全都是畅通无阻的。
  常盈在脑海里构画着浮花镇的地图。
  他越想越不对。
  “我们也一直没有听到追来的脚步声。”
  越不平一拍脑袋:“我没注意,跑太、太急了。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那应该是摆脱了吧,我们现在往哪边走?”
  常盈道:“不能继续跑了,我怀疑,所有路都是连在一起的,无论往哪边跑,我们最后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常盈低声道:“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追,他只需要在原地等着就好了,我们迟早会回到原位。”
  越不平愣了几秒。
  实话实说,他根本不知道常盈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但是他对常盈有种天然的迷信。
  “那我们现在跑回去了吗?怎么办,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
  越不平东张西望的,虽然他什么都看不清,雾气渐渐散了,可是暮色四合、黑夜降临,他们连灯也不能点。
  常盈示意他安静。
  他又听到脚步声了。
  “将计就计。”
  那脚步声十分轻,轻得像猫一样。
  越不平和常盈一左一右躲在街角,越不平顺势抄起了路旁一盆枯死的花当作武器。
  那声音慢吞吞却越来越近。
  那脚步近在咫尺却又停住了,常盈犹疑着熬不要现在出手。
  那人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