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闹哄哄的望仙楼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二楼被纱幔层层围住的美人。
  风撩纱动,美人隐隐约约,琴声悠扬,拨动人心。
  常盈不通音律,但也能听出那是一曲哀歌。
  少年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此曲一毕,各回各家,更没有人会管这位少年的死活。
  ……
  常盈不懂琴,于是与李秋风窃窃私语。
  “你知道你这马闯了大祸吗!他把望仙楼的花吃了,我们也要赔钱了,你有庄子地契可以赔吗?”
  李秋风摇摇头,他也压低声音。
  “没钱。”
  常盈摇头。
  “那我们还是跑吧,可我听说这是郡王的私产,我们跑得掉吗?对了,你是怎么找着我的。”
  “这不难,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李秋风觉得常盈现在叽叽喳喳的很有意思,和原先一天蹦不出一个字的小哑巴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要跑的话很容易,带上你就不好说了。”
  常盈:“?”他指着李秋风,脸颊气鼓鼓的。
  李秋风顺手握住他的手指,脸色沉了下来。
  “手怎么还是这么冰。”
  常盈一摸怀里,自己的暖手炉似乎是落在了厕轩里。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
  琴声缓缓停了下来,少年的哭声也渐渐停止。
  孟万仇将酒壶一饮而尽,拍手称赞。
  “谢谢潇姑娘的琴声,改日孟某必定带着东西再登门拜访。”
  潇和没说话,转身便走。
  其余宾客也都稀稀拉拉地起身了。
  就在此时,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响起。
  “剑或许是好剑,没想到人也是。”
  “什么?”孟万仇的脚步停住。
  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唾了一口,笑道:“蠢货,骂你好贱啊哈哈哈哈!”
  孟万仇怒极,一时不知道该向越家小子发难还是那个……看样子一巴掌就能拍死的短命鬼。
  第12章
  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说话怎么这么脏。
  孟万仇将越姓小子随手一丢,直接压塌了一张木桌,茶水飞溅。
  在楼梯上的潇和停住脚步,凉凉送来一眼。
  常盈掀开隔间的纱幔,整个人半靠在窗前,流水潺潺,他低头看鱼,淡定地仿佛不知道有一头熊正在气势汹汹要找他的麻烦。
  潇和皱起眉毛。
  她忍一次,不过是因为孟万仇是疯子,和疯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可是另一个疯子也冒出来,这就不是忍一口气就能过去的事了。
  身旁的紫衣侍从对她耳语。
  “娘子,这就是毁了花的那个小子。”
  潇和一摆手,所有望仙楼的人鱼贯而出,将孟万仇和常盈分隔开,并且将楼里其他客人都从侧门送出去。
  人一走空,整个楼只剩下水声和风声……以及猛烈地仿佛海浪一般的粗重呼吸。
  潇和揉揉太阳穴,在二人之间的椅子上座下,一个侍从为她轻轻摇扇。
  “我不想介入别人的恩怨,但你们要在我这望仙楼生事,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孟万仇毒蛇般的目光在常盈身上舔了一遍。
  “潇娘子,我不给你面子也会给郡王殿下一点面子的。至少,不会让人死在楼里。“
  常盈嗤笑一声。
  “就凭你吗?”
  孟万仇鼓起肌肉,往前走了两步。“你怕是不知道我的名号吧,你这样的小白脸,我都不用出剑,一手就能把你捏死。死的时候到阎王殿报到的时候,记得你爷爷我叫孟、万、仇。”
  潇和试图喝止常盈的作死行径。
  但是常盈不听。
  常盈摇摇头。
  “什么名号?不过是仗剑欺人,没了这柄剑,你和普通无赖有何两样?”
  孟万仇最记恨旁人说他配不上天下第一剑这样的言论。
  常盈算是摸到孟万仇的逆鳞了,他立刻爆冲过来,将阻拦的几个侍从都甩了出去。
  有几个走晚了的茶客心跳都停了片刻。
  而潇和不避,她手里团扇轻拍,拍在了孟万仇的胳膊上,方才几个大汉都抱不住的孟万仇,就这样被一扇子给卸了力。
  “我说了,望仙楼不、许、斗、殴。”
  常盈眼睛一亮。
  这所谓武林第一美人武功也不错啊。
  常盈并不是无聊故意激怒孟万仇的。
  他身后一直沉默如影子一般的男人慢慢走出。
  李秋风身姿落拓,他盯着孟万仇手里的庞然大物,自己手心那柄轻剑一比之下,仿佛威力已然相形见绌。
  “天下第一剑吗?据我所知,这封雷剑可远远称不上是天下第一。”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
  常盈笑笑:“我的侍卫,你先打过他,才能挑战我。”
  李秋风不由得看了眼撒谎都毫无痕迹的常盈,嘴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潇和彻底放弃,看来今日必须得流血了。
  她摆摆手:“滚出去打、滚出去打!”
  ……
  常盈端来板凳坐下,又给身旁的人递了一把瓜子。
  那少年浑身怨念地瞪了一眼常盈,捂着伤口艰难喘息着。
  常盈瞥了一眼:“又不会死,就别摆出这个模样。”
  那少年气急败坏,原本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和委屈的,但现在化为乌有。
  “你怎么会懂我有多痛!我是真的差一点死了啊!”
  常盈又道:“还能大喊大叫,一定死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越不平。”
  越不平别扭着,恩公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独自别扭着,常盈却已经看上戏了,望仙楼后一处私人擂台上,李秋风和孟万仇各自持剑,交锋一触即发。
  “你们还有这样的比武擂台?”
  越不平艰难喘气,仰头看着擂台上的二人。
  “多得是,找死的人多、不怕死的人多,自以为是的人多,摆的擂台便多了。”
  常盈戏谑地看了他一眼:“你年纪轻轻,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越不平今年十五岁,身子骨正在抽条的时候,整个人清瘦单薄,声音也是还未完全成熟的窄细。
  这个体型和李秋风绝对没得比,和那熊一样的孟万仇一比更是小虾米,但是单论常盈,应该算是半斤八两的。
  常盈又白又瘦,唯独脸颊还算有些肉,此时吧唧吧唧云淡风轻地嗑瓜子,更是显得稚气未脱。
  越不平喃喃:“你不也和我一样,又装什么老成。”
  常盈摸摸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我今年五十八,全是我内力雄厚才能这般驻颜有术。”
  越不平默默把脑袋挪回去,决定少和这个怪人搭话。
  台上,孟万仇挥剑率先发难,他一挥重剑,摧枯拉朽,整个擂台都抖了抖。
  李秋风足尖轻点,一个侧身便躲开了此剑,他顺势挽剑刺向孟万仇。
  但他手里这把剑相比之下太短了,还未近身便被孟万仇的剑气击退。
  李秋风也并不急着击中孟万仇要害,他每下都轻飘飘地落在孟万仇身侧,而孟万仇的封雷剑同样未能伤到李秋风分毫。
  但除了二人之外,这擂台已经是一塌糊涂了,碎石乱飞、坑坑洼洼,后头的狮子石雕都斑驳凋落。
  ……
  不远处的二楼,潇和垂下眼睛,为身旁男人倒茶。
  香气袅袅爬上男人利落的侧脸。
  潇和道:“殿下何必要将这擂台借出去。”
  那男人看得很出神,不时拊掌庆贺,闻言道:“最近风华郡太热闹了,不能再更热闹了。”
  风华郡王眼珠子一错不错。
  “望仙楼里损坏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去修了,你不必挂心。”
  潇和笑笑:“只是可惜了那些花。”
  说着,他们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常盈身上。
  “目前还无人知晓他们主仆二人的来历,潇和,你怎么看?”
  潇和道:“依我看,他们二人根本不是主仆。”
  “哦,何出此言?”
  潇和抚摸着头上簪的那朵花。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这无名剑客他身上就没有奴才的味道,更何况……那也根本不是瞧主人的眼神。”
  风华郡王顺着指引看向擂台上的人。
  孟万仇渐渐力竭,一剑比一剑急躁,方才那陌生剑客一剑将他的头发给砍了一截,旁观的二人立即叫好。
  那剑客正在缠斗中,却还能抽空对着一旁送去一个安抚的笑。
  但说是安抚好像也不太贴切,那嘴角轻提,更像是……耍酷。
  风华郡王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有虫子爬一样,哪里怪怪的,但是找不出原因。
  他不再纠结那二人的关系。
  “你觉得孟万仇真会输吗,他可从来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