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萧宁本就浑身乏力,连退了好几步,后背抵在墙壁,还没缓过来劲,就被逼近的沈今生托着后脑堵在这阴晦的角落里亲吻。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充满侵略性,难言地带着些血腥味,逐渐加深。
  萧宁终于缓过劲来,去推沈今生,反倒被牢牢地禁锢住。
  良久,她无力地放弃了挣扎,气息不稳:“今生……你冷静点……”
  沈今生动作停顿一瞬,很快又抬起手,去解萧宁的系带,动作愈发凶狠,目的愈发明确。
  日子过久了,她早就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什么是欲。
  她只知道,争权固位,不惜牺牲一切代价,包括,床榻上,清白在不知不觉间的损失。
  没有人的生活不苟且,她也不能免俗,她这一生,终究是困在没有光的地方,汲汲营营,直到死,或许都不能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
  萧宁半低着头伏在沈今生身上,睫毛轻颤,半隐在纷乱的发丝里。
  她有些意乱情迷。
  恍惚间,心头泛起记忆中的烟花,一朵朵炸开,眼前满是朦胧的水汽,一幕幕情真意切,如同旧时月色里剪影般的戏文。
  她纤长的手指插入沈今生雪白的发丝,感受着她灼热的体温和沉稳有力的心跳,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回应她。
  节奏由缓至急,汗水交织。
  烛火摇曳,将两人紧密交叠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粗重的喘息与压抑的呻吟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回响。
  过了许久,风暴平息。
  萧宁无力地垂倒在沈今生的怀里,脸颊绯红,喘息着,空气里,那丝属于赵元姝的气息,似乎被这浓得化不开的情潮和无言的爱意,暂时驱散了,只余下彼此肌肤相贴的暖意和残留的悸动。
  两人都没说话。
  医庐里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响,还有两人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谁也没提刚才那场近乎撕咬的交缠。
  沈今生先动了。
  腰腹酸软,肩伤也因刚才激烈的动作隐隐作痛,她走到角落的木桶边,拎起旁边温着的铜壶,将热水缓缓注入桶中。
  水汽氤氲开来。
  “洗洗。”她声音有些哑,没看萧宁。
  浑身酥软,脸颊的热度还未完全退去,萧宁撑着墙壁,慢慢走过去。
  水声哗啦,沈今生将铜壶放下,桶里的水波晃动着映出她苍白模糊的倒影。
  “我来。”萧宁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出手,轻轻解开了沈今生青衫的腰带。
  沈今生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抗拒。
  衣衫褪下,露出包裹着层层绷带的左肩,以及身上新旧交错的疤痕。
  烛光下,那些或深或浅的印记如无声的诉状,烙印着过往的刀光剑影与九死一生。
  萧宁的目光在那绷带上停留片刻,指尖微颤,最终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绕到沈今生身前,舀起温水,缓缓淋过对方平坦紧实的小腹和胸口。
  水流蜿蜒而下,洗去风尘。
  沈今生闭着眼,感受着水流和布巾的触感,紧绷的神经在氤氲的热气中,在萧宁小心翼翼的触碰下,一点点松懈下来。
  “转过去。”萧宁说。
  沈今生依言,将整个伤痕累累的后背展露在萧宁面前,温水再次淋下,顺着她单薄却线条分明的脊背滑落。
  萧宁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陈年的疤痕上,有刀伤,有箭创,还有灼痕……
  每一道,都像刻在她心上的刀,她的手指带着布巾,轻柔地滑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印记。
  “还疼吗?”
  沈今生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不需要回答。
  那摇头,是习惯性的隐忍,是报喜不报忧,也是不愿再提的回避,萧宁不再追问,只是更细致地为她擦拭。
  轮到萧宁时,沈今生接过布巾,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左手因伤使不上力,只能依靠右手,但她异常认真,避开萧宁肩头那片自己失控留下的青紫,轻柔地擦过她光洁的颈项、圆润的肩头、纤细的手臂……
  洗净风尘,换上干净的里衣。
  沈今生肩伤疼痛加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萧宁扶着她,慢慢走向那张简陋却铺得厚实温暖的床榻。
  躺下时,沈今生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萧宁立刻紧张地探身查看她的左肩:“是不是又疼了?我去弄点止痛的药膏……”
  “不用。”沈今生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陪我躺会儿。”
  萧宁依言躺下,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侧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沈今生的身体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在那熟悉的、带着淡淡花香的温暖怀抱里松懈下来,将脸埋在萧宁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里只有属于萧宁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赵元姝,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萧宁终究是要问的。
  许久,沈今生才极其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无事。交易而已。”
  “交易而已?什么交易需要沾上她的熏香?什么交易能让你……”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萧宁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攥紧了沈今生的里衣前襟,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那四个字砸进耳朵里,像冰渣子,又冷又硬。
  沈今生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的无力,那焚尽粮草的孤勇,那生擒冯玉麟的狠绝,在皇权的巍峨大山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
  “那又如何?萧宁,你告诉我那又如何?她捏着粮草,捏着李勣的退路,捏着云州数万人的命,她高高在上,她要羞辱我,我除了受着,还能如何?冲上去杀了她?然后让所有人给我陪葬?”
  “你问我她做了什么?好,我告诉你,她像品鉴一件玩物一样碰我的手,她像施舍一条狗一样给我承诺,最后……最后她像打上一个印记一样,用她那该死的唇碰了我的嘴角,满意了吗?”
  “今生……”萧宁心疼地唤她,却被沈今生打断。
  “她给我三日。三日内,粮草会到西门,李勣会退兵二十里。条件是,交出冯玉麟,暂缓杀王兆兴。还有,待云州解围,要我随她入京,做她的刀。”
  “你……先离开云州吧。”
  “趁着……或许还有一丝缝隙。让阿虎护送你,回乌镇,去找乌迁。这局棋,是死局。赵元姝、冯青烈、李勣,我斗不过他们所有人。我……不想再连累你。”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影,萧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
  “那就一起烂在这里。”
  她将沈今生搂得更紧,“你让我走?沈今生,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的家早就没了,我的根在你这里,我萧宁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想把我推开,让我独自苟活,看着我在这世上孤零零地等你死讯?休想。”
  “你留下能做什么?”沈今生挣开她的手,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带得床板吱呀作响,“看着我一次次在鬼门关打转?还是等着看这座城破,我们一起被拖出去砍头?或者……”
  她喉咙哽了一下,“等着看我被赵元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个玩物?”
  “沈今生!”萧宁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声音发颤,“你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拜过天地,饮过合卺……”
  “呵……”沈今生嗤笑一声,“我这副样子,还能给你什么?安稳?富贵?”
  她抬手,颤抖的指尖指向窗外黑沉沉的、被大军围困的城池,“看看外面,这就是我的将来,只有血,只有火,只有无穷无尽的算计和挣扎,我自己都爬不出来了,凭什么还要拉着你一起往下沉?”
  “我护不住你,萧宁,我连自己都护不住了,你在这里,除了让我分心,让我更怕……你还能做什么?走,走得越远越好,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安安稳稳活下去,别回头,别再管我。”
  “我不走!”萧宁斩钉截铁,扑过去死死抱住沈今生的腰,脸颊贴在她冰凉的后背上,“沈今生,你听清楚!我萧宁这辈子跟定你了!生同衾,死同穴!什么安稳富贵,我稀罕过吗?我怕的是这个吗?我怕的是你推开我!怕的是你一个人扛着,把自己压垮!”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沈今生混沌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不是怕死,不是怕苦,是怕……被推开?
  她挣脱的动作僵在半途,按在萧宁腰间意图推开的手,指节绷得发白,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此刻,那满心满脑的争辩,那些关于拖累、关于保护、关于玉石俱焚的绝望念头,在萧宁这句直抵灵魂的剖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如此……自私。
  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