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今生扯了扯唇,没有回答。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因为朝云是了,她意识到,如今萧宁已经有了新的开始,不能再像过去那般,心安理得地待在她身边。
  她总觉得自己该给萧宁一个解释,可原本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误会这种东西。
  最忌讳的就是越描越黑。
  一旦有了,就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结,就算解开了,也不过是徒劳一场,结就结了,不如就算了。
  所以她只是心绪复杂,并未深想。
  毕竟她本性就是冷的。
  她一向只为自己而活,就算是父母,也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不过,离开了也好。
  这样,她也不用费心去讨好萧宁了。
  亭外风雨小了些,从滂沱到润物细无声,秋意却不减,吹在脸上,冰冰凉凉。
  乌迁在一旁啧啧两声,暗暗朝毕钦使眼色,让他开口。
  毕钦会意,轻咳一声:“沈今生,主子问你话呢。”
  沈今生垂眸,敛下眼底的万千情绪,顿了片刻,才道:“我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什么好担忧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
  不知怎的,玉珂竟听出了几分伤感,大概是她的错觉,她身边不乏有像沈今生这样,父母双亡,身世可怜的,但大多数人都只是麻木地活着,极少数几个活得洒脱,像沈今生这般,身上毫无半分颓丧,活得自在,照样吃饭睡觉,做事练剑,不受过往牵绊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她又试探地问:“你心里,可有放不下的人?”
  沈今生回答:“有。”
  她接着问:“那何不去找她?”
  乌迁和毕钦都露出几分好奇,八卦的心思达到了顶峰。
  沈今生无奈地笑:“自然是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既然不能,那就不应该纠缠,放开彼此,成全对方,各自欢喜。
  这天下,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
  玉珂颔首:“不错,你倒是通透,知道为自己谋出路。”
  亭中气氛不再沉闷,玉珂又跟沈今生聊了一会儿,知道她身世可怜,便让她以后有事,就去寻她。
  沈今生道了谢。
  聊得差不多了,玉珂起身,瞧着外边绵密的细雨,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襟,素手轻挥,“今个儿累了,回吧。”
  毕钦立时站直了身子,跟在玉珂身后,准备回营地。
  玉珂姗姗而行,走出几步,回头,眸光在沈今生身上驻留了几秒,淡淡道:“沈今生,我等着你扬名天下的那一天。”
  细雨如纱,落在女子的头上,脸上,身上,将她整个人的轮廓模糊得看不真切。
  她似乎笑了笑。
  沈今生神色怔了怔,反应过来,回了句:“谢谢。”
  ——
  深夜。
  营地。
  四周安静地可怕,风雨早已停了。
  草地一片泥泞,帐篷上挂着零星雨珠,周围还有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一人在帐外徘徊了许久。
  帐子里烛火摇曳,光与影交织,明与暗变换,瞧不清那人的脸,只依稀觉得那人身姿曼妙,煞是好看,应该是个女子。
  许久,那女子在护卫的注视下,终于进了帐子,朝里走去。
  帐里很暖和,布置得宛如一个温馨的小家,中央是一张长方形的地毯,上面绣着祥云和腾龙的图案,地毯的两侧,是两排整齐的竹椅和茶几,供休息和品茶,竹椅上铺着锦缎垫子,柔软舒适。
  角落里,是一张古香古色的床榻,上面铺着华丽的锦被和软枕,床上的萧宁正侧身躺着,身姿婀娜,长发铺洒在软枕上,沉浸在梦境之中。
  与帐外相比,这处另辟静谧,别有一番洞天。
  女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前,站着,瞧了榻上的人一会儿。
  开始宽衣解带。
  不一会儿,地上已经落满了衣衫。
  她掀开被子,慢慢靠近萧宁,将脸完全埋在那带着暖意的颈窝里,那是个全身心都完全依赖甚至是依附的姿态。
  一抹温热的触感突兀地贴上背脊,让萧宁立时睁开双眸,想去掰开环在腰间的手。
  “姐姐,是我。”萧欢颜低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哑,听着更加诱惑人心。
  隐约闻到了酒气,萧宁的手顿了一下,旋即便放弃挣扎,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抿了抿唇:“你怎么来猎场了,还喝酒,也不怕被爹发现。”
  “管他们呢,我要姐姐。”萧欢颜低低地应了一声,手依旧没有松开。
  萧宁无奈,她这个妹妹性子愈发难捉摸了,今晚也不知是抽什么风,不好好在自己院里待着,跑这来,还喝成这样。
  “你……”她刚开口,想要教训几句,忽觉腰间软肉一紧,萧欢颜整个人又往她身上靠,贴得更紧了。
  酒气混合着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鼻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酥麻痒痒,她下意识偏过头,试图远离,“别闹。”
  “我没闹。”萧欢颜说着,将萧宁揽得更紧了几分,女人的身子柔若无骨,抱着,像是抱着一团云,轻飘飘的。
  可是,她却贪恋这个温暖的身躯,感受着女人身体细腻的触感,那种感受,就像是回到了母亲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想放纵,放任这禁果成长,蓓蕾绽放,管它会不会惹来非议,会不会落人口舌。
  就这一晚,只这一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过了今晚,一切都如常。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姐姐,为什么不能是我?”
  第 21 章
  萧宁起先还忍着,听着这话,实在是压不住心底的怒气,声音骤然压低,裹挟着凛冽的寒意:“萧欢颜,你胡说什么!是不是灌了几杯黄汤,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点心思,她何尝不知?只是她不愿,不屑,更不能!
  一个“不愿”,便横亘了千山万水。
  萧欢颜像是被这寒意冻僵了力气,攥紧的手无力地松开,滑落。
  酒意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眼底氤氲的水汽再也藏不住,模糊了视线,她抬起头,“姐姐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我?我也是女子啊,我对你的心,难道就比旁人轻贱么?”
  荒谬!
  萧宁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回你自己的帐子去。今夜的事,我只当从未发生。”
  萧欢颜通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侧颜,想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或伪饰,却只看到一片冰封的绝壁。
  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瞬间空了。
  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掩住所有破碎的光,半晌,才失魂落魄地撑起身,摸索着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衫,动作迟缓地往身上套。
  帐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往这边走来。
  萧宁眼神一凛,反应极快,拉了拉萧欢颜,“有人来了,快出去。”
  萧欢颜的醉语还未出口,帐帘已被掀开。
  是朝云。
  “你们……在干什么?”他目光死死钉在衣衫不整、发髻微散的萧欢颜身上,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看清来人并非预想中的沈今生,萧宁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那份冷意丝毫未减,直视朝云的眼,没有一丝慌乱,“你不在自己帐子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朝云心里窝火,又没法发作,毕竟是这几月来萧宁对他态度一直都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漠视,无论他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萧宁都没有过回应,无论他怎么献殷勤讨好,都热脸贴冷屁股。
  纵然他再想亲近,也无从入手。
  他往床边扫了一眼,强压下怒气,转身往外走。
  萧宁喊住他:“站住。”
  朝云脚步钉在原地,背对着她,一只手扶住额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压抑得发颤:“夫人……恕罪。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几乎是咬着牙保证,“今夜之事,烂在腹中,绝不敢泄露半字!”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萧宁唇边逸出,她缓步走到桌边,姿态从容地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抬眼看着朝云僵硬的背影,那眼神,那语气,连一丝敷衍的遮掩都吝于给予,是彻底的漠视,“看见又如何?我萧宁行事,向来敢作敢当,何曾畏惧过流言蜚语?”
  朝云咬紧后槽牙,腮帮绷紧,忍得双眼赤红,他霍然转身,对着萧宁的方向草草一拱手,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营帐,帐帘被他带起的风狠狠甩动。
  帐内,死寂重新笼罩。
  姐妹二人隔着方桌对坐。萧欢颜偏头看着萧宁,一双杏眸里满是少女怀春的温柔,她问:“姐姐,你是不是嫌弃我?”
  萧宁眉心蹙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我为何要嫌弃你?”
  “因为我喜欢的是姐姐,无论姐姐怎么想,我对姐姐的心,始终不变。”萧欢颜小声嘀咕,她倾慕着萧宁,从少时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