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到发起狂来的太阴娃娃,能把实力仅次于自己的张永乐撕碎,小狼儿的脑海里不禁闪过“死”的念头。没错,如此下去,他有丧命的可能。而锦瑟,则会在他被太阴娃娃撕碎的那一刻,被她忠实的伙伴救走——只要、时间来得及。
  锦瑟没有让笛调过早地进入“对峙”阶段,依靠着“镇魂香”对自身的庇护,她只想尽可能长久地安抚这些喜怒无常的邪兽。太阴娃娃对小狼儿已有的宿怨,虽远远不及对张永乐的那么深刻,却足以将这场决斗的天平拨向锦瑟一方。
  时间在缓缓流动,令人感到无比的漫长。
  小狼儿几乎调动了他所有的驯兽,来抵抗太阴娃娃凌厉的攻势。然而,就在小狼儿逐渐势微的时候,远处蓦然传来悠长凄厉的啸声。接着,天上飞来一个如马驹般大小的白色身影。
  “飞、飞、飞狼!!!”唐非第一个大叫起来。
  众人一看,那横空飞来的,竟是一只浑身素白的巨狼,而与普通狼类不同的,不仅仅是它超乎寻常庞大的身躯,更是它背后那双耀眼的白翅。
  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狼已经护住浑身是血的小狼儿,展开锋利的獠牙,疯狂撕咬扑上来的太阴娃娃,而它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眸,则直直盯住锦瑟,迸射出无以复加的怨憎。
  白狼出现的那个瞬间,锦瑟犹如冰雪覆体,千算万算,她算不到这场赌博,竟会出现挪移乾坤般的大扭转。
  锦瑟苦笑,有些懊恼和落寞地道:“小狼儿,如果说我偶尔会吹吹小牛的话,那么你则实在是谦虚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你究竟在腼腆什么?明明早已降伏了另一种邪兽——天狼,在邪兽之中,它的级别,不亚太阴娃娃。”
  小狼儿掩在天狼的翅膀下,只幽幽冷笑,不作回答,那笑声,竟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悲切。
  朱雀急促地喘气,因激动而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名为小“狼”儿;“母亲”生病了;眼罩;“皮毛手套”……若干事物瞬间联系在了一起,朱雀头脑之中灵光一闪,惊呼:“天狼不是小狼儿的驯兽,因为小狼儿是它哺育的孩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西风踉跄后退一步,第一次在伙伴面前张皇失态,犹如失去气力一般喃喃:“那……更糟糕了。一个母亲保护命在旦夕的孩子,那将是怎样的情景?!”
  雪千寻忙大声喊道:“南宫前辈,天狼是小狼儿的母亲,它参与战斗的话,不符合一对一的决斗规则!”
  话音未落,那只硕大的鹦鹉不知从哪飞出来,落在雪千寻的肩膀上,咯咯道:“以驯兽师的立场,任何动物都被视为降伏的对象,只要那只动物肯受驯兽师的操控,便可作为武器参与战斗。而降伏和操纵的手段,不、做、限、制。”
  雪千寻冲口而出:“规则有漏洞!”
  鹦鹉还以颜色:“就算是漏洞又如何?漏洞向任何人敞开,有资本的人利用之!”
  雪千寻怔住。
  四颗心脏顿时停止了跳动。锦瑟!锦瑟!!锦瑟!!!锦瑟——!!!!四种声音在四个人的心中呐喊。
  雪千寻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向三位伙伴问道:“如果我们违反天元论武的规则,将会怎样?”
  朱雀道:“意味着我们五个人,要与整个水月宫为敌;而逍遥神教也将遭受整个江湖的唾弃。”
  雪千寻轻轻一笑:“仿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脚步已经向战斗场中迈进。
  忽然,已经成为行尸的老不死跳到雪千寻面前,僵硬的双臂展开,拦住了她的去路。老不死头顶上插着一炷即将燃尽的香,锦毛鹦鹉在空中盘旋,气势高昂地叫道:“第二场论武:第五魅对雪千寻,开始!”
  话音刚落,那点残香尽数燃尽,老不死如木偶般将左足抬起,不知何时,上面已经安插了一炷崭新的计时香。于是,众人不仅见识了江湖笔南宫清有异常人的趣味,更了解到每一场战斗的开始,是取决于一炷香燃尽的时间,而无关前一场战斗是否结束。
  雪千寻迈向锦瑟的脚步蓦然顿住。她不可能不停止——作为脚踝瞬间被琴弦穿透了的人。
  32☪ 第三十二章 一曲攻心
  ◎“千寻,别人家的东西,我们不稀罕要的。”◎
  “在正式喊出与整个水月宫为敌之前,先来打赢我罢。”
  耳畔传来那个已经不算陌生的声音。雪千寻前进的脚步猝然滞住,上身仍在前倾,正要跄倒的时候,西风闪身掠过,将她接住。
  疼痛自脚踝迅速蔓延至膝盖,雪千寻的额上霎时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就是西风和锦瑟曾经经历的痛苦,不,或许、连其十分之一也不到。
  雪千寻微微晃了晃,站稳,感到西风发颤的手指。四目相对,雪千寻苦笑:“抱歉,总让你看到我狼狈而弱小的样子。”说完,把西风推开,弯腰,低低道:“谢你了,第五魅,我正愁抓不住它呢!”
  第五魅意识不妙,待要收手时,雪千寻已经牢牢抓住穿透并缠住自己脚踝的琴弦,速度之快,甚至超乎西风的想象。第五魅便要向回拉,而那琴弦却早被拆解开,紧紧攥在雪千寻手中。显然,她不可能放手了。
  第五魅一直稀奇雪千寻的怪力,见她一副不抢到手誓不罢休的样子委实感到棘手;然而身为前辈,她曾经被雪千寻夺去一根琴弦,此时正式论武,再不能允许她接二连三地抢了,因此也凝聚真气于双手,奋力夺还。
  两根琴弦被绷紧。
  雪千寻灵机一动,左手握弦,右手迅速在弦上一划,通过左手力道细微的控制,令琴弦有了微妙的松弛变化,于是那短暂的一轮拨弦,竟蕴含了数十音节。第五魅只觉头脑一漾,些微恍惚,急忙凝神聚气,稳定心神。对面的雪千寻神情之中微露遗憾之色,转瞬即逝。
  第五魅注意到对手的情绪,顿有所悟,大喜:“原来你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惑音和魔音!情急之下,便会失误。我料想,你可能连‘御音’的门都未入,根本算不上个真正的傀儡师。”
  雪千寻被她一语说中,心中懊恼,强作冷笑:“那你再让我试一下如何?”
  第五魅道:“该我试了!”效雪千寻之法,也在琴弦上拨了一轮。
  区区两根琴弦,霎时震开磅礴之音,在空中反复回响,摄人心魄。雪千寻胸腔一阵恶涨,头痛欲裂,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瞧,这才是魔音!送给你的‘伤心小调’。”第五魅用戏弄的口吻道,继而偏着目光打量雪千寻,喃喃:“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在你纯美的外表之下,居然隐藏着如此深重的心魔。”
  琴弦已定,琴声却还在雪千寻心中萦绕,她勉强支撑站稳,冷冷道:“多谢指教了!”抬起颤抖的手,也要去拨弦。
  不料,琴弦的另一端蓦然垂落,却听第五魅笑道:“我这里尚余二十一根琴弦,何必与你决那二弦之音?”
  话音未落,琴声乍起。其音潺潺涓涓,呜呜咽咽,声色不响,却似在人心尖上震颤。雪千寻急忙用双手掩耳,然,第五魅的琴声穿越她的头骨直达耳膜,长驱直入,攻陷心府。雪千寻很难阻止那声音对意志的侵袭,悲痛的感觉吞噬整个心灵。大音若稀,大悲无声。雪千寻想哭却哭不出,想叫却不能言,万般困苦压抑于心灵最脆弱的角落,压了再压,终于忍无可忍,“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漆黑一片。立定不能行动。
  第五魅趁机欺身上前,修长的手指在雪千寻怀中一探,把她的名简取了出来,道:“我俩实力相距悬殊,你的失败是注定无疑的。呵,虽然太快了点儿。”
  说完,第五魅去拉雪千寻手中的两根琴弦。拉不动,于是转而先去取她身后背着的只有一根琴弦的琴。不料雪千寻身形一晃,猛然将那具琴翻转入怀,死死抱住。而手心那两根零散的琴弦也誓不撒手。
  第五魅恼了,喝道:“你输了!还要霸着对手的东西?简直像个小孩子!”
  第五魅继续抢,雪千寻死抓不放,琴弦勒得她掌心的旧伤口再度裂开,她也不答话,目光空茫无神,不知看向了多么遥远的地方。此时的她,像个顽石雕塑的人像,一动不动、坚不可摧,唯有鲜血自唇角缓缓流下。
  第五魅这才发觉,雪千寻已然失去意识,只是,不知道她心底里有着什么样的信念,驱使她无论如何也要霸着那三根琴弦不放手。
  西风冲上来,紧紧抱住雪千寻,在她耳边轻声道:“千寻,别人家的东西,我们不稀罕要的。”
  雪千寻空洞的眼睛里蓦然流出泪来,却、仍然沉默着,就是不放手。
  西风抬眼凝视第五魅,缓缓道:“那么,你放手罢。”
  第五魅被西风可怕的眼神惊得心神一震,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松手,转身离去。她夺了雪千寻的名简,却没有要她的命。
  给第二场战斗计时的香才刚燃了五分之一,胜负已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