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路灯亮着,夜色中霓虹灯闪烁,拉扯着人的影子。
  “悟。”我打开手机,他冲着声音的源头转过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咔嚓——
  “在做什么?”
  “拍照。”
  敲完字后顺便把照片发送给对面的人,我对他笑了下。
  庆祝你小子第一次来我家玩。
  “这个呀,要合影留念吗?”他歪头,疑似用装可爱的语气问我,尾音拖得又轻又长。
  “行了,开始打扫卫生吧,家里有很多垃圾呢。”我瞥了眼房间那群“脏东西”说。
  从我记事起它们与人类如影随形,或许是躲藏在厨房湿冷的水槽离,也可能躲在旧衣柜的阴暗角落处,默默观察着一切。我不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也不清楚它们是怎么繁殖增多,不过数量一多起来,房子里就会怪事不断。
  水变得浑浊,镜子里会出现陌生的影子,空气里有股说不出来的臭味,到处都有窃窃私语,还夹杂着压抑笑声与细碎声响,挑动人的恶念,滋长孩童的破坏欲。
  买的这只虾线刀派上用场,我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四处找这群小怪物贴贴。
  很有趣的,它们渴求我的血肉,却不知道咬下去就会中毒。越是贪婪啃食,死得越快。跟疯了似的追着我尖叫,撕咬,化作一团团灰烬消失。
  这一点也很有趣,因为我的尸体会留下痕迹,而那些家伙却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鸫有过恋人吗?”五条悟问道
  他注视着我的举动,暗红色血沫从指尖滑落,在地毯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痕迹,是那么轻车熟路的杀死了栖息在洋房中的咒灵。
  墙面上数十只咒灵正扭曲着肢体攀爬蠕动,它们浑浊的分泌物顺着墙壁裂缝流淌下来,让夜晚的空气变得黏稠恶臭。
  “我看起来像雏?”我冷笑一声,指甲无意识的扣着右手的烫疤。
  “分手的原因呢。”五条悟面不改色,全当没听见。
  “他怕了,像条夹尾巴的狗,连夜逃走了。”
  有些东西就像性.病,只能通过血液,生育和性行为来传播。爱是如此,这荒谬的方式不是世界的常态,是我的常态。
  所以不该祈求爱和信任,只有驯服和被驯服两种角色关系。
  “没有找过他吗?”他歪头,随意地问道。
  一只怪物悄然落在他倚着的沙发上,我走近,手腕朝上穿过他的肩膀。
  那东西快有人类形状了,尖牙突出,把我整个手掌咬掉,屋里响起肉和骨头被咀嚼的动静。
  第10章
  “没有找过,那阵子我挺忙的,回过神才发觉除了名字和年纪,他的过往,家庭成员甚至住址,我一概不知。”
  我说着,喉咙发涩地轻笑出声:“大概是尊重过了头吧?他不主动说,我多问一句都觉得不合适。”
  我用刚恢复好的手,擦掉他脸侧不知什么时候溅上的血,露出个不太真诚的笑:“反正我只对钱感兴趣。”
  怪物痛苦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小,缩成一团,在沙发暗处消失。
  感受到他微微绷紧的肌肉,视线顺着脖颈向上。
  那块还残留着几枚咬痕。
  悟的发色很白,淡到一种很纯粹的地步,容不得其他色彩掺杂其中。
  耳垂也很好看,是很适合佩戴饰物的弧度。
  我是个遵从内心的人,很想触碰他,也这么做了,没考虑过其他。
  我不太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前男友接吻时总被他喘着气骂太不知收敛,这也是错误吗?
  总之先挑.逗的人是我。
  他含糊的吻着我的手指,动作突然一顿:“你不会是拿我跟他作比较吧?”
  “嗯……”我轻声道,“其实他比你要脸,也更温柔。”
  显然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我很喜欢亲吻的过程。
  来自体温升高,情不自禁相拥的过程,总是那么快乐。
  但我不喜欢被咬,太超尺度了。
  “怎么还是没有反应?”他惊讶地问。
  “你那么在意这点干嘛!”我有些懊恼道,声音还隐约有点窘迫地意思。
  “嗯,这样不是只有我爽到了嘛,你不会生气吗,还是说需要我帮你□——”
  我捂住他的嘴。
  悟没再说话,舌尖轻轻舔着我的指尖。
  像小狗一样,带着某种讨好的意味。
  不过有时他也像矜贵的猫,当我喂他吃廉价的快餐时会很挑剔地别过头。
  ————
  我和他在床.上相性很好,除去这个我们再没有共同点。我从不觉得和他相遇是什么天赐良缘,也怀疑过这就是个恶劣的阴谋。
  我很熟悉这栋洋房的布置,姐姐的房间在一楼,二楼的最里面是白塬夫妻的卧室,靠近楼梯口的屋子我住了7年,只是因为年幼时对香子那句“想更早一点跑下楼吃你做的早餐”获得了这间屋子的使用权。
  而在一楼有一间面积很大的客房,是绫濑先生的客房,我随着记忆靠近扭开门。
  在绫濑先生的房间内有一个谁都不曾知晓的地下室。
  实验台靠墙,被单沾满褐色干涸的残留,解剖刀镊子都已生锈。
  托盘里的脏器标本就剩黑褐残片,试管里存着干涸的黄色絮状物。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肉的气味,几缕碎发黏连着地板。铁架子在角落里歪着,锈得不成样子,锁链拖出来的印子在地上乱七八糟。
  原本该被囚禁在此处的猎物,不见了。
  镶嵌在墙壁内的神龛无人供奉,灰尘蛛网遍布。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响起的水滴声。
  和我心脏跳动的频率诡异契合。
  我蹲下身,手指紧紧揪住头发往后扯,头顶的灯泡在潮湿环境里滋滋响着,影子映在墙上不停晃动拉长。
  四五分钟过后——
  我打开地下室的抽屉,翻找到几片阵痛药片塞到嘴里,扫了一眼桌面,顺手拿起扎入桌板的尼.泊.尔弯刀,刀刃还粘带着暗红干涸的血痂,我没在意,朝着二楼走去。
  我推开门,这房间的布置我很熟悉。绕过障碍物后坐在床头,我的动作很轻,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可五条悟还是被惊醒了,月色被窗帘遮挡,漆黑的夜里,眼眸清明的注视着我那张尽显疲倦冷漠的脸。
  我在想,我们应该说点什么。
  来致敬这位神子最后的夜晚。
  “我曾读过这么一本书,书中说旁观他人不幸与苦难者才是恶魔。你这种亲友健在,身体健康的人,会为他人的不幸而感同身受落泪?会站在上帝视角旁观批判他人的人生吗?”
  香子临死前在我耳边不停的喃喃“要活下去,哪怕带着怨恨和痛苦也要活下去”这似乎化为了一种无形的诅咒,因为我确实很痛苦的活着。
  刀锋戳破柔软的枕芯,抵在他脸侧,倒映着那抹美到惊心动魄的蓝。
  我猜过他会吐出什么狗屎台词。
  “我爱你”“我想要你”
  或者更糟糕的那句“我想了解全部的你”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张口而出的却是:“你对我产生厌倦的情绪了?”
  想从神明的眼中隐藏罪恶那般,我遮住他的双眼。
  “那倒没有。”
  五条悟很喜欢干一件事,他会在睡醒的时候偷偷把手指一根根塞进我的指缝中,以为我没有发现,并为此窃喜,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我很清楚他不能拯救我,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很少和人提及过去,悟君,你是第二个,让我想想故事该从哪里开始……”
  松开弯刀,我思索片刻道:“从这里开始吧。悟肯定晓得人都是妈妈生的这个道理,即便我姐姐那种怪物也是胎生动物,至于她为什么会被遗弃啊,这就不清楚了,可她才是一切的原罪。”
  七岁前,我每年的夏天都是在福利院度过。
  宿舍是不到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那里有股说不出的霉味。摆着上下层的交叠木床,男孩女孩都有,大家像蟹肉罐头一般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孩子们蜷缩在床上盖着被褥,热汗弄湿了床单。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难以入眠。
  在这里生存需要看人脸色,哭闹的孩子会被没收晚饭,说错话会被罚站,如果惹护工们不高兴,就会被关禁闭室,那是个窄的膝盖都没法蜷起来,如同棺材的小屋。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察觉到她那看似完美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恶劣心思。在物资紧缺的时期,那群孩子却甘愿节省口粮讨好她。
  可她转手就把食物喂给野狗,看着孩童失望的模样却笑得比谁都开心。就连那带着得逞意味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格外有诱惑力。
  她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喜欢她?那时姐姐和我还不是共用白塬姓氏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