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而作为太田於菟竞选过程中明面上最大的赞助金主, 一套竞选流程下来, 迹部景吾也能够察觉到,自己这位老同学还有一股幕后势力在支撑着,不然有些环节, 尤其是不便用“光明正大”手段来解决的事情,不可能会那样顺利。
  只是,如果太田於菟不主动透露,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
  在他看来,人是独立的个体,关系再密切的亲友也都应该保留各自的空间,何况,他也相信太田於菟有能力去把控好所身负的各方助力。
  “之后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小景你帮助呢,不过放心,我不会让迹部集团白白出血的,迹部家永远会是我在金融领域最优先考虑的合作伙伴。”
  太田於菟举起手中的香槟,示意合作愉快。
  迹部景吾却在碰杯后,直白地点出了也许未来会成为彼此决裂的矛盾点,从最初便不选择躲避:
  “於菟,别忘了,从本质上来说,我是个资本家。在我们这样的国家里,政客成为资本家的代言人是再常见不过的状况了,你互利互惠地反哺我这么多,可金钱和权力是最能够令人异变的,不怕有一天当这种平衡无法再维持时……我们,再也回不到现在吗?”
  这种案例,历史上不胜枚举。
  利益捆绑是可靠的,也是可怕的。
  “那,你怕吗,小景?未来有一天,要去选择究竟哪个更重要,是迹部家的利益,还是我们之间的友谊?”
  太田於菟轻笑出声,却是不自觉地垂下了头,下意识地去逃避看对方。
  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
  “知道吗,迹部家的行事原则之一……如果两个都很重要,拿不定主意的话,那就两个都要。”
  原本有些失焦的双眸瞬间重新汇聚起光彩,太田於菟猛地偏过头看向说出这话的人。
  这还真是,很迹部style的回答啊,一如既往地……仿佛瞬间就要飞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
  “当然,於菟,你未来会面对的选择比我要沉重、复杂得多,如果你的目标是这个国家的首相,同时也不甘做一个庸碌的首相的话……”
  迹部景吾明白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口吻也不觉间转为凝重:
  “你要面对的、你所担负的,就是这个国家的全部国民了,那将不会只是二选一的难题。”
  “是啊,你说得没错,那是一个绝对不能任由感性冲动去凭着心意而为的位置。”
  后仰身子靠着椅背,太田於菟微微闭上双眸,似是扪心自问地轻语着:
  “重私利、轻公义,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可人本就是为了私利而行事的生物啊,无论是为了金钱之类的物质私利、还是为了践行理想的精神私利,人都是在追逐着一种自我实现啊……所以,我该怎么做呢……”
  ……
  入夜,位于横滨附近某岛屿上的一处小型私人基地——
  监护室里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看到来者后,当即恭敬地起身问候:
  “少爷。”
  这里是一座独属于太田於菟自己的小基地,太田於菟私人账户上的钱一大半都投入到这里了,至于港口黑手党那边,森鸥外也许知晓、也许并未关注,总之从未过问这里。
  而这座基地当下运营的唯一原因便是……
  “他状态如何了?”
  隔着玻璃,自走进这里后,太田於菟的目光便从始至终只聚焦在监护室里的人身上。
  “还是老样子,目前生命特征一切正常,但是尚未有任何恢复知觉或意识的迹象。”
  基地的工作人员汇报着结果,并递上了近期的监护观察记录。
  太田於菟接过记录簿后大致扫了一眼,便让医生们都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待到只剩下自己后,太田於菟推开门走进监护室内,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么一看,你倒是很适合cosplay睡美人呢,景光。”
  病床上躺着的人,正是无论在东京警视厅公安部、还是在那个跨国犯罪组织,都已被标记为“死亡”的诸伏景光/苏格兰威士忌。
  外界没有人知晓,这位因卧底身份暴露而“殉职”的公安警察,此刻正安静地在这里沉睡。
  “你们几个,还真是命里劫数够多的啊,都快把我训练成急救队员了,当初研二和阵平把人吓出一身冷汗,半年前班长也差点出了车祸,至于毕业后就神隐了的零……怕不是也去哪个组织当卧底了吧,可千万别是来我家卧底,不然那可太为难我了,也千万别……卧底成你这样啊。”
  原本是想要吐槽的,但说着说着,到底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告诉你哦,我竞选众议员成功了,这可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议员,我是第一个刚到竞选最低年龄线就成功的。刚刚我才和研二、阵平、班长他们庆祝了一番,真是的,这种庆功宴的场合居然还管着我喝酒,不让我喝个痛快。要是你在的话,你在的话……”
  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今天警校大家们为自己而庆祝的聚会,而说到最后时,终是苦笑出声:
  “要是你在的话,会不会为我送上一副银手铐呢,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黑手党出身的恶人进入国会,去一步步搅动这个国家的政治呢。”
  “所以,我究竟希不希望你早点醒过来呢?”
  “说真的,我有想过,如果你醒来了,我可以想办法封印甚至删除清空你的记忆,反正在社会层面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那就……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的人生重新开始,这样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吧。”
  “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做不到啊,那样对你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如果说原本的诸伏景光对我只是失望的话,那么因为我而被‘死去’的诸伏景光,对我大概就是怨恨了。”
  “记忆是很宝贵的啊,这点我尤其清楚,毕竟曾经的我可是被某个讨厌的家伙戏称为‘港口黑手党临终关怀大师’,我用我的异能力看到过许多临死之人在人生结算的那刻最怀念的记忆瞬间,没有一个人的泡沫在那一刻会是空白,毕竟都说人在临死之际才能够真正看清自己……就算是平日里哀叹的糟糕人生,终究也是会有埋藏在心底的纪念吧。”
  “究竟是感情促成了记忆,还是记忆奠定了感情呢……倒也无所谓,毕竟二者永远都不可能分离开来,而从中所诞生出的,便是人的欲望。欲望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但人是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坚定地去选择做正确的事情。”
  “可是,必须要做正确的事情啊……”
  “希望下次见到时,会是已经原地复活的你,快点醒来吧,景光。”
  似是说给病床上的人、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而说完这些后,太田於菟也起身离开了。
  离开前,只对基地里的工作人员们留下一句——
  “接下来……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来这里,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也不需要联系我、向我汇报,你们继续按部就班地监护他就好了。”
  ……
  “就是这里啊,串联起爸爸、福泽社长、还有师公您之间的羁绊的地方,听说三年前的‘共噬’事件,爸爸和福泽社长也是在这里大打出手,想要代表各自的组织在这里做个决断呢。我猜猜当时那场交手谁赢了……嗯,应该是爸爸吧,虽然福泽社长武力值更胜一筹,但是爸爸他会玩阴的啊~福泽社长太实在人了!”
  环顾着这处早已荒弃、但处处都留下了昔日战斗痕迹的屋子,太田於菟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仿佛今日要谈论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被请来这里的夏目漱石则是阴沉下了脸色,已退休多年的他不轻易现身的,结果让他来这里就是拉着他一起追忆往昔?追忆他那两个不成器的笨徒弟?
  这只小虎崽子还真是仗着他的喜欢越发肆意妄为了。
  他是很喜欢这小虎崽子,但是……
  “师公,这些天我的亲友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可全都在庆贺我竞选议员成功,就您什么表示都没有,好伤心啊。”
  看着这小子又戏瘾上来演开了,夏目漱石当即叫停,他今天是很严肃的:
  “你觉得,我应该为此高兴吗?”
  太田於菟也一点点收起了自己那夸张做作的嘴脸,换上了扑克牌脸式的微笑:
  “哦?可是您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任何制止反对啊。”
  夏目漱石眉宇皱起,双眼虽已苍老但从未褪去智慧与清醒:
  “我不愿插手干涉太多,希望一切都自然发展运作起来。当初你去念警察学校,想要进入警察系统,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政府这边向你们派卧底、而你们也反向让人进入政府内部,这是很正常的操作。后来你放弃做警察,转而去东大法学部念书,从大学时起就很是活跃,毕业不过三年便急不可待地卡着年龄线、动用一切资源参加选举,目标直指众议员的位置……你的终极目标,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