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青彦疏于顾及,这套公寓竟然一直没有被转租,除了定期保洁清扫外,任何的陈设和装饰都没有被改变。 玄关处整整一面墙的巨幅照片是崔安然拍的——贺清池第一次在小剧场演出《麦克白》的剧照,他饰演阴郁又疯狂的麦克白,光影中的轮廓分明的五官像刀削斧凿的雕塑一般,握着镶满宝石的权杖,无意间看向镜头,冷冷地望着崔安然。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看着他痛苦的、质询的眼神,影音室的门半开着,卧室门则是紧闭,厨房里整齐摆放着他们一起挑选的餐具和厨具,崔安然最终起身走掉,这里她一天都住不下去。 她换了房子,重新入学,同届中熟识的同学几乎已经全部毕业,不过还有一些旧友能问到一些消息,他们告诉她hazel回…
  订婚那一晚离开后,贺清池再没有见过谢家任何人,崔安然也被归类在这个范围。
  订婚宴达成的舆论效果比预期的还要更好,由此就没必要再办婚宴,以两家的财势而言却连正式婚礼都没有,这是八卦传言中崔安然“急着结婚把人拴住”的最初来源。
  人们对附属品总是不大尊重,但如果所依附的势大,又能狐假虎威。一开始,是给“谢太太”这个头衔一点面子,再后来,是不得不叫“小崔总”,和“小谢总”做一对,两个人的婚姻变成了继承人之间强强联合的优秀范例。
  再后来,悦然的市值超过虹飞,崔安然清洗悦然势力,收服董事会,重整投资结构,崔海山和杨悦把全部股权转给女儿,崔安然的话语权比崔海山和杨悦当年都要更强势,“小”字被去掉了,崔总就是崔总。
  去年屹然成功上市,ipo 阶段即超额认购,多家知名投资机构给予其“买入”评级,首日高开,崔安然跻身福布斯财富排行榜,成为前一百中最年轻的女性。
  崔安然原本计划订婚宴办完就返美继续留学,但事情一件赶着一件,等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一年半以后,她再次回到洛杉矶,回到曾经贺清池住过的公寓。
  那本来就是谢家置入的产业,现在她和谢青彦已是一体,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
  谢家的海外资产一直都是贺清池代为打理,现在他走了,谢青彦疏于顾及,这套公寓竟然一直没有被转租,除了定期保洁清扫外,任何的陈设和装饰都没有被改变。
  玄关处整整一面墙的巨幅照片是崔安然拍的——贺清池第一次在小剧场演出《麦克白》的剧照,他饰演阴郁又疯狂的麦克白,光影中的轮廓分明的五官像刀削斧凿的雕塑一般,握着镶满宝石的权杖,无意间看向镜头,冷冷地望着崔安然。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看着他痛苦的、质询的眼神,影音室的门半开着,卧室门则是紧闭,厨房里整齐摆放着他们一起挑选的餐具和厨具,崔安然最终起身走掉,这里她一天都住不下去。
  她换了房子,重新入学,同届中熟识的同学几乎已经全部毕业,不过还有一些旧友能问到一些消息,他们告诉她 hazel 回来念过书,但现在已经毕业回国了。
  半年后崔安然学分修满,同样毕业回国,彻底结束了学生生涯。
  飞离 lax 的那一天,加州的阳光依然灿烂,将舷窗外的一切景物都照的十分鲜明,像过度曝光的电影镜头,晃得人睁不开眼,过去的几年就像一场梦。
  邻座的女孩扣好安全带,迫不及待地点开平板追剧,崔安然在旁边扫到屏幕,从包里找出零食,轻轻碰了碰女孩的胳膊。
  女孩扯下蓝牙耳机,不明就里地侧过脸:“嗯?”
  崔安然朝她友好地绽放着微笑:“吃吗?”
  女孩接过来松了口气,牙齿撕开包装袋:“我还以为我吵到你了。”
  “没有。”崔安然笑着问,“你在看什么呀,这个剧好看吗?”
  “不好看,可脑残了,但是男主好帅,不知道叫什么,糊糊新人吧?冲他这张脸我就能看下去。”
  崔安然侧过身子:“是很帅。”
  “姐姐你要一起看吗?”
  “好呀,谢谢。”
  崔安然接过一只耳机,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进度条被拉到开头,片头曲的最后一幕是男主角的特写慢镜头,黑眸深邃,嘴角微微扬起,他有一双很会爱人的眼睛。
  飞机穿过云层,窗外闪过这些年的时光,崔安然落地在五年后的今天,凌乱但温馨的公寓,她和一个女孩对坐,窝在沙发里,咖啡已经喝完,故事已经讲完,然后没有然后。
  小琪的眼神鬼鬼祟祟地扫过崔安然腕间的钻表,崔安然偏头看了看她,笑道:“你还记得我们原本在聊什么吗?”
  “哎?”
  崔安然提醒道:“老谢总发了脾气,陆总计划和清池解约,陈锦和不再是清池的经纪人了,他需要一个人选,我需要你。”
  “我?”小琪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心里想的是,我?大佬你没有搞错吧,我?!
  崔安然点点头,给了她非常坚定和真诚的肯定:“清池出道五年,没有奖项、没有票房、没有爆剧,没有成绩,如果陆总和他解约,悦然这部戏拍完之后,不会有人愿意顶着谢家的压力给他工作,冯叙白的《春潮》将会是他唯一的机会。”
  “陈锦和会专门成立公司运作项目,但是清池本人没有经纪公司,我想帮他成立工作室避税,他大概不会愿意直接接收,所以我需要一个我和他都会信任的人。”
  小琪明白了,这就是崔安然能够坐下来耐心给她讲完故事的原因,她们成为了秘密的共谋,她已经上了这条船。
  “就是帮你看着池哥呗!”小琪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了,崔安然笑着摇摇头。
  “《春潮》这个项目组里,陈锦和是安娜的自己人,冯导是贺清池的自己人,我也得有一个自己的自己人。”
  “我需要你,你对待工作热情、执着、有原则、负责任,陈锦和不该让你辞职,如果你还在组里,清池这次一定不会受伤。”
  “那当然!”小琪大声答应,激动地站起来,“崔总,我愿意,请您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崔安然伸出手来:“那就说定。”
  小琪两只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摇了摇,大脑很兴奋很活跃:“崔总!我之前还以为你和池哥是那种关系,其实我心里有点……有点……呃,有点接受不了,现在我一点顾虑也没有啦!没想到原来是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
  忽然之间,小琪想起了什么,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贺清池会说——“我和崔安然之间的故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不,不是,现在有第三个人了,小琪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现在她变成了国王的夜莺,将要传颂起一支从没有人听过的曲子。
  她的神情闪烁了一下,语调的激昂缓了下来:“那崔总,你们以后……你们以后会怎么样啊?”
  “我会离婚的,这是我原本的计划,不会改变,至于我和贺清池……”崔安然缓慢地眨动眼睛,重复了一遍问题,“我们还会有什么以后吗?”
  她平静地说:“他那样恨我。”
  小琪说:“虽然我谈过的恋爱很平淡,但是我看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剧,崔总,你不要灰心,有句话说,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遗忘。”
  “恨到极致因为浓烈而持久,所以和爱的感觉很像,但恨不是爱。”崔安然说,“我对痛苦和相互折磨的关系没有特殊癖好,我也不希望清池继续陷在这样的泥沼当中。”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这代价所带来的痛苦不应该由另一个人承受,只有能够成功报复我,清池才能从过去真正走出来。”
  “我只是想帮他,我这样说给他听,他没有相信,是我咎由自取,他不会再无条件相信我说的任何话了。”
  “但这就是我的动机,我的理由,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不甘心。”
  那是因为什么?崔安然没有再说。
  如果是陈锦和,就会闭嘴不再问,但如果真的是陈锦和,从一开始就会拒绝接收整个故事,所以只能是小琪,所以小琪追问道:“那是为什么?”
  崔安然突兀地转折道:“你肯定知道刻舟求剑的故事吧?”
  “啊?嗯。”
  “剑在河中央掉下了水,只留下船上的痕迹,船已经向前航行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再找回那把剑?小时候觉得这个人又傻又蠢。”
  崔安然顿了顿,淡淡道:“现在才明白,河水滚滚向前,那个人能怎么办?他只剩下痕迹,只能一遍一遍地按照痕迹打捞,过去永远回不去了,故地重游,故人重逢,本身就是刻舟求剑。”
  “可他偏偏想要那把剑,那怎么办?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剑就是剑,琴就是琴,旧剑就是旧剑,再买十把新剑也不是旧剑,他不知道刻舟求剑很蠢吗?可是他能怎么办?”
  崔安然的语速加快了,眼中燃起一种小琪从来没有过的,非常陌生的情感,那是一种天涯海角海枯石烂的偏执和狂热,和她淡然的外表,平静的语气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