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贺捕头领命。
  这时候,就要看他的真本事。
  纪阳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胆战心惊。
  如果是他做这个县令,肯定发现不了这个问题,绝对会被下面人玩得团团转。
  雷老吏把持衙门前面。
  他娘子把持后厨一竿子事,基本上把下面笼络齐全了。
  就算是县令想办个事,都要三请四请。
  也有人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县令一定要让他做,他们能不做?
  肯定会做,但怎么做,什么时候做,都能把人磨死。
  送个文书一定赶在最后一刻,中间出个什么意外也属于正常。
  倘若教训得很了,必然落个刻薄的名声。
  名声这东西,古往今来都很重要。
  那后厨故意捣鼓些华而不实的吃食,更是让人有苦难言。
  多讲几句,就会成为官员奢靡无度的证据。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便是这个道理。
  整日跟他们钩心斗角了,正经事还办不办。
  所以多数人睁一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大家基本相安无事。
  也有人问雷老吏:“何必呢,纪霆这种人,一看就是下来历练,任期满了必然要走的,为什么一定要对着干。”
  赶来的钱教谕也这么讲,何必要这样。
  何必?!
  雷老吏牙都要咬碎了,直接给身边人一巴掌:“到底是谁跟谁对着干?!”
  “什么时候相安无事了?!”
  “从年前开始,他就在扶持其他人,你们没发现?!”
  就从衙门厨房开始,便在安插人手了。
  说是让慈幼院那些寡母寡妇去帮忙,其实就是夺权。
  放在其他地方,寡妇肯定被人欺负,但她们有慈幼院那个恶婆子撑腰,上来就是要夺位置。
  那恶婆子私下还说:“衙门后厨是个肥缺,你们有这机会,一定要占住了。”
  “这种机会可不多。”
  如果都捞油水。
  那雷老吏娘子是十分捞七分。
  这些慈幼院的人来了,十分捞二分,还贴到给她们撑腰的慈幼院去。
  纪霆他们跟偏向谁,还用得着说?
  这些都是暗地里的事,其他人根本不知情。
  实际上权力都在慢慢转移。
  尤其是过年那会,纪霆他一个叫青安的长随,他家母亲还去厨房做事。
  后厨少了个肥差。
  前面还在提拔年轻书吏跟差役。
  王县丞,刘主簿,贺捕头。
  全方位地挤压雷老吏的人。
  这种争斗,就像水面下的波澜,看着平静,其实能淹死人!
  故而雷老
  吏要玩这一手。
  他要是不反击,不就成缩头王八了。
  钱教谕听了半晌。
  他完全被印刷作坊的事迷了心智,根本没注意过这种事情。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钱教谕此话一出,就被雷老吏瞪着。
  不是想多了。
  是以前衙门跟下面村子不亲近。
  那些村人也不相信的衙门,什么事都不服管。
  可衙门很多事情还要办。
  比如征税,比如劳役。
  这个时候,就需要雷老吏这种本地人去沟通,当个中间人。
  纪县令一手打压他的人,一手拉拢当地村人。
  那雷老吏的操作空间就少很多。
  没了他这个中间人,怎么赚差价?
  这才是他狗急跳墙的原因。
  因为知道,只要让纪县令做成粮种,以及接下来农具的善政。
  百姓天然倾向新县令。
  那就是他们完蛋的时候。
  纪县令如今不彻底动他,就是事情还未成。
  可恨他之前没看出来,他跟他儿子,都做了出头鸟!
  都被卷到这里面!
  雷老吏看出他的想法,冷笑道:“别以为自己能躲开,之前兴修县学的时候,你可没少拿。”
  他们已经被绑定死,谁也别想跳船!
  “可你想过没,纪霆根本没动我们,他也没把我们放眼里。”
  人家只是正常做事。
  就能把他们收拾了。
  甚至都没动用他的关系!
  这怎么比?
  怎么应对?!
  钱教谕失声痛哭。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而县城里面极为热闹。
  二十二个来买粮种的村民,全都兴奋极了。
  不用跑那么远,还能买到好种子。
  真要谢谢他们县令!
  正说着,就听又有差役道:“大家先别走,下午卖农具的人就来了,绝对物美价廉,有需要的等一等。”
  农具?!
  好啊!
  他们很需要!
  那么便宜的农具商人,怎么会愿意来门北县?
  “县令大人托人帮的忙。”差役严肃道,“买了农具跟种子,记得赶紧回去种田。”
  “等到四五月份,还要修水渠,都不能耽搁。”
  “我们都知道。”
  “已经开始做了,纪大人设计的水渠真好啊,那水流量马上就大了。”
  “对,最远的田地都能浇到,能省不少事!”
  “看来官府还是有点用的,不单只会收税。”
  田间汉子说笑起来,颇有些肆无忌惮。
  毕竟谁也不能因为一句玩笑话,把人抓了。
  倘若这样,他们手里的锄头,可不是吃素的!
  纪霆听了笑。
  纪阳也笑弯腰:“不愧是风气刚劲的门北县,都是好样的!”
  第88章 第88章武学
  宝泽十三年,三月份。
  朔州门北县春耕陆陆续续完成。
  今年种子买得顺利,节省不少时间。
  有条件的农户还换了新农具,提高耕种效率。
  不过大家休息不了太久,就要继续忙碌了。
  农家人的活是干不完的。
  四五月份,各村都要组织服劳役,家中二十到五十的男丁,都有其责任。
  不想服劳役的,也能花钱代替。
  但农家人并不会做,多是去磨蹭二十天,也算差不多了。
  各地县令,心好的,不会一次性把各家男丁全都抽调完,也不会让他们去得太远。
  黑心的,则会把这些人的劳力卖出,挣了银钱放在自己腰包。
  门北县以前富裕,人口众多。
  这劳力的钱,都能让人挣得盆满钵满。
  人口少了之后,当地官吏胃口依旧那么大,自然要更压榨他们。
  若不是本地百姓性格刚烈,遇到不平之事,一定会奋起反击。
  这种压榨只会更多。
  纪阳记下这些事的时候,还道:“看来此地风气,不是平白来的。”
  有压榨就有反抗。
  躺平任由欺辱,迎来的可不是宽容,必然是更肆无忌惮的欺负。
  今年情况自然不同。
  从去年年底,大家就知道今年劳役内容是什么。
  在自己村里修水渠。
  这活很累,但做起来,还是让人高兴的。
  事实上,不服劳役,各村依旧会组织清理水渠。
  今年有了更专业的指点,行动起来更为迅速。
  故而不用贺捕头等人多讲,各村春耕结束,就在修水渠了。
  种子,农具,水渠。
  三个对种庄稼最有用的事,算是办在百姓们的心坎上。
  一来二去,双方信任在逐渐恢复。
  官府有没有做事,百姓们都知道呢。
  你以为他们大字不识,就没有智慧了?
  那可不见得。
  而那些识字多的人,真的很聪明。
  也不见得。
  比如已经不敢出门的钱教谕。
  他痛苦万分,只能喝酒装糊涂。
  钱教谕儿子在衙门手中,各项罪名加起来,已经关了二十多天,明显还有继续延长的迹象。
  另一方面,雷老吏不让他告发,否则他之前的烂账会被抖出来。
  钱家酒坛子倒了一地。
  脸上都是伤痕的钱娘子被打怕了,除了做菜之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唯一出门,也是家里没酒,要给钱教谕买酒。
  钱娘子遮着脸上的伤痕,闷头出去买,唯恐买得晚了,自己还会被打。
  比之各路伤痕,她眼睛才红肿得可怕。
  她同样担心儿子,只是一提这事,就会再挨一顿毒打。
  钱娘子刚打完酒,就听到旁边一个妇人道:“听说了吗,那钱教谕的儿子惹事被抓,听说要送到州城衙门。”
  “说什么,有一桩拐卖良家妇女的案子,好像跟他有关系。”
  不是!
  跟他没有关系!
  是别人的错!
  是那个雷老吏儿子干的!
  如果真的送到州城,就是给别人顶罪!
  到时候至少也是打板子流放。
  钱娘子慌张回家,赶紧把这事告诉她相公:“救救咱们孩子吧,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