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裴勉知在她旁边坐下来。
  他的声音稍微放轻了一些,平静地道:“有什么需要辅助思考的可以问我。”
  陈定言想了想:“最难的那点是一楼的监控。凶手到底是怎么绕过一楼监控去二楼杀死余珍的?如果是远程杀人的话,为什么会是用刀刺死?”
  因为一楼监控的存在,有作案能力的几乎都被排除了,只剩下同在二楼的黄书竹。
  但黄书竹的视频通话又不像是作假。
  裴勉知尝试着提出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监控视频被剪掉了?”
  陈定言思忖道:“我再确认一遍好了。”
  她一边重新看刚才保存下来的那份监控视频,一边又感觉到那只苍蝇在她耳边嘤嘤嗡嗡地飞来飞去。
  “苍蝇大仙晚上都不睡觉吗?”她伸手再次去拍苍蝇。
  裴勉知起身去抓那只苍蝇。
  陈定言看着他笑起来:“你抓苍蝇手法也不怎么样嘛,你家有电蚊拍吗?还是搞点科技手段吧。”
  裴勉知回头,警告她这个一心二用的家伙:“专心看监控。”
  陈定言没有破解思路就专心不起来。
  她的目光虚虚地落在监控画面上,思绪开始天马行空:“裴勉知我跟你讲,我有一次冬天在酒店房间里发现了一只独苗苗苍蝇,我没能抓得住也赶不出去,第二天它还在,第三天它还在,第四天的时候我几乎觉得这只苍蝇是我养的宠物了。”
  裴勉知吐槽:“正常人哪有人会把苍蝇当成宠物的?”
  陈定言做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每天都是那只苍蝇,都看习惯了。要是你的星球上只有一株玫瑰你也会觉得它是你的朋友。”
  裴勉知再次一针见血:“玫瑰和苍蝇有本质区别。”
  陈定言停顿了一下,忽然眼睛微微眯起来,重新聚焦在监控画面上:“但是就在我觉得我已经和那只苍蝇玩熟悉了后,那天我在房间里猛然看到了第二只苍蝇,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裴勉知听到她的语气,没有再调侃什么,而是转过身看向她。
  “裴勉知,你看,房间里有两只苍蝇。”她说。
  裴兴贤建的老宅老式但结构比较高大宏伟,偏向于欧式城堡的风格,一楼的净高很高,监控也装得相对比较高,几乎是从一个俯视的角度拍摄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吃晚饭的时候,从监控中可以看到几乎所有人的手部动作,但唯独看不到蹲下去的春姨的手部动作——因为春姨蹲下去后,她的头部和身体遮挡住了监控从上而下的视角。
  这种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决定了不能把每个人拍完整,给了凶手钻空子的机会。
  陈定言把监控画面调到00:18。
  “你有没有觉得姑妈这个时候跑进来的身形有点不太对劲?”
  画面中,戴着真丝睡帽头发盘在睡帽中、穿着真丝睡衣的女人似乎是戴着口罩跑进来的。
  裴勉知回忆了一下姑妈裴咏琉:“监控里的这个人偏瘦。”
  陈定言确定地道:“对,零点十八分跑进主宅里的根本不是姑妈,而是黄书竹。”
  按照安排,黄书竹应该住在主宅二楼,而不是副楼。姑妈应该住在东边的那栋副楼。
  陈定言把监控调回吃过晚饭后的时间。
  第一个画面,吃过晚饭后不多久,姑妈裴咏琉从主宅离开:“我先去睡觉了。”
  第二个画面,黄书竹脸上敷着面膜走出主宅大门的时候戴上帽子:“外面还有点冷,我去拿一下我的花。”
  第三个画面,敷着面膜戴着帽子、手里还抱着花盆的女人走进主宅大门。
  “这里我们都在场,根本没有注意到回来的其实并不是黄书竹。黄书竹那个视频通话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但是今天晚上待在主宅二楼的根本不是黄书竹,而是姑妈。”
  当时,陈定言想找人问话都没能有机会。因为黄书竹和裴咏琉不约而同地都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就在这个一来一回的功夫,黄书竹和裴咏琉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换了身份和房间。
  因为“花盆”“面膜”和“帽子”这三个元素,让当时在场的裴勉知父母等人自动认为这是去花园拿花盆的黄书竹。
  “零
  点十二分之前,待在主宅二楼的姑妈杀了余珍,给小叔叔拨了电话,然后松开刀把,让尸体自然倒在地上。”
  “小叔叔从副楼赶过来,黄书竹那边结束了视频通话也跟着赶过来,从另一端楼梯上楼,和姑妈再次交换身份。”
  “因为走廊这边有遮挡,所以两人交换身份后,姑妈从那边绕过来出现在走廊上,黄书竹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好东西再出来,形成了第一发现者第二发现者的顺序。”
  陈定言说着,忽然又停下来。
  裴勉知在旁边看着她,没有打扰她的思考。
  那只苍蝇再次飞到她耳边的时候,他抬起手握起掌心,动作熟练地把苍蝇抓走了,丝毫没有刚才的笨拙。
  陈定言再次陷入沉思。
  裴勉知拢着手心,没有使用强硬手段对苍蝇执行死刑,而是走到窗户边,静悄悄地松开手把苍蝇放走了,免得在这个过程中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陈定言站起身就往房间门口冲:“恐怕还有第二起杀人案。”
  第37章 第37章他的杀意
  别墅客厅内。
  郝警官总结道:“根据监控来看的话,现场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确实只剩下金毛豆豆了。”
  姑妈裴咏琉嗤笑了一声:“与其怀疑自己人,不如怀疑这么大个别墅院子里是不是进了贼。”
  孟行霄在一边看监控,他提出要把晚饭后的监控全部检查一遍。
  郝警官也凑过去看:“这能看出来什么?我们要不今天先回去算了,物证组都已经收队了。”
  祖父有点犯困了,便决定往书房去休息会。
  他往楼上走的时候,裴宿献也跟在后面上了楼。
  一步,一步。
  老头子步伐并不快,裴宿献也放慢了步子,双手抄在兜里如同闲庭漫步一样。
  走上楼,祖父走到书房门口转过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小儿子,脸色不悦地呵斥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裴宿献脸上没有笑意,他走过去,语气漫不经心地道:“有话要问你,警察没问的。”
  祖父冷笑了一声,余光却瞥向楼下。
  他打开书房门:“有话进来说,我倒要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裴宿献的双手仍然藏在口袋里,他向书房的方向走去,口袋中的手指却收紧了。
  他起先是步调闲散地走过去的,在某个节点突然加快步伐,快步向他父亲走去。
  那双踩过血滩的鞋子鞋底的血迹已经干涸,在木地板上摩擦发出有些钝的细微声音。
  祖父走进书房内,背对着他。
  裴宿献的左肩收起来,右肩带着右臂蓄力,快步走过去的时候抽出了藏在了口袋里的手,手中握着的分明是一把折叠款式、但此刻却展开了寒光闪闪利刃的水果刀。
  学医的生涯让他对人体结构相当了解,他的目标很明确,手的虎口卡住刀柄,反握精准地刺向那个八旬老人的致命部位。
  “刺——”
  但却不是想象中的刺入的感觉。
  裴宿献受到了阻力,他下意识地往后退,收回了往前的力道,他的瞳孔剧烈地缩着。
  祖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脸色白了几分,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撞到了书房门把手,跌坐在地上。
  书房门口,裴宿献距离他就差半米。
  一件外套搭在他的手上,拦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
  陈定言料到了可能会有第二件杀人案。
  因为凶手的目标根本不是余珍,而是祖父裴兴贤。
  ——只是她没想到现在动手的会是裴宿献。
  事情的起因在于祖父裴兴贤悄悄离开主宅。
  祖父说考虑到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人对他动手,所以决定离开主宅,假装还在自己的房间内。
  陈定言帮他设计了那个“声控台灯和小提琴拾音器”的机关,让他可以实时关注房间的动静。
  但祖父不仅离开主宅,而且把那个声控台灯的机关设置在了余珍的房间里,而不是在他自己的房间内。
  “我早该想到的。”
  “在那个房间里看到小提琴拾音器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那不是祖父的房间。”
  那是余珍的房间。
  裴宿献小时候学过小提琴,但父亲忙着做生意,全程都是由母亲余珍带他去学的。正是因此,余珍也会一点小提琴,虽然儿子现在已经不拉小提琴了,但平时她还会自己练练琴,录几首歌,所以那个房间里才会有小提琴拾音器。
  祖父在布置台灯机关的时候选了余珍的房间,让余珍去住自己那个房间。
  正是这个房间调换的变动,让凶手不小心杀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