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幅画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我也不好直接把画框拆了,但是如果从侧面看的话,会发现玻璃有点厚,再仔细看看就能发现玻璃和画面并不是紧密相贴的,而是留有几毫米的空腔。”
  “也就是说,画框内很可能存在另一幅另类材质的画,可以通过一个什么装置远程操控。”
  “您有客厅里的监控吧?”
  裴兴贤在这方面倒并没有吝啬,他大方地把监控系统调出来让她看。
  各个机位呈现出的监控里,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手部动作都是清晰可见的,只有春姨蹲下去处理洒了的醋时,手部动作被身体遮挡住了。
  陈定言重新看了一遍其他人的手部动作后,更加确定自己的推理:“这就是我怀疑春姨的原因。”
  裴兴贤微微颔首。
  他露出讽刺的笑意:“你继续说,我为什么要自己吓自己?”
  陈定言又把那段监控回放了一遍,这次却并不是确认,而是拿给裴兴贤作为证据看的。
  监控画面内,裴兴贤吃着晚饭,突然站起来。
  春姨的醋洒了,蹲下去。
  裴兴贤指着金毛挂画说出那番话。
  “看到了没有?是您先站起来,春姨的醋才洒了的,这是您给她的暗号。”
  “再看您的动作,您是先站起来,再看向那幅画的。”
  “您自己做了这样一个机关,估计那木头画框里放了一个无线继电器模块,吸着一张特制的骷髅头画,给电磁铁供电的时候,那张画就隐藏在画框内,一旦电磁铁断电失去磁性,那张画就从画框内掉落下来,被人看见。这样的小机关用一个远程的遥控器断电开关就可以实现。”
  “春姨反正可以在厨房,双手也可以揣在兜里,她听到您的指令后就按下那个开关按钮,让电磁铁失磁,等您的指令结束后,她再按下开关,重新把隐藏的那张画收上去。但是当时春姨刚巧去拿醋了,手腾不出来,只能装作把醋洒了,蹲下去再按开关。”
  “您的用意很简单,制造这样一出闹鬼意外,就是为了看看在场有谁举止怪异感到心虚了。”
  裴兴贤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半晌,他才开口道:“不错。”
  此时他已经完全忽略了房间里还有他孙子裴勉知的存在,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这个侦探朋友的身上。
  “那你觉得谁的反应最可疑?”裴兴贤身体往前倾了倾,显然认真起来了。
  陈定言把她心目中的嫌疑人列出来:
  “裴咏琉,她第一时间跑过来到您旁边,要看看到底您看到了什么。”
  “黄书竹,不管您的反应是什么,她都低着头,就连所有人都去看那幅画的时候她都低着头。”
  “裴宿献,他在看我。”
  裴兴贤愣了一下,冷笑道:“那你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本来就那么几个人可疑,现在还是这几个人,排除了跟没排除一样。”
  陈定言也没恼:“我倒是想问问,您为什么信任春姨、让她做您的助手?明明她也很可疑。”
  裴兴贤脸上的笑意是冰冷的:“谁说我信任她了?”
  陈定言转过头看裴勉知:你爷爷好恐怖,心机好重。
  裴兴贤不愧是白手起家把家业做大的聪明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试探的手段,表面上装出一副疯疯癫癫情绪不稳定老头子的模样,实际上暗中观察着各人。而他说的“梦到有人冒名顶替”,估计也是说谎,实际上他应该真的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裴兴贤往椅背上一靠:“我再给你多一点的时间,你把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最好明天早晨之前把那个人选给我。”
  陈定言对于老头子的态度感到不爽,她也往椅背上一靠:“那不行的,熬夜工作我要加钱的。”
  裴兴贤嘴角一扯,眉毛往下压露出寒意十足的笑:“加钱就加钱,别让我今天晚上死了就行。”
  陈定言寒毛都竖起来了,她承认老头子还是有几分水平的。
  如果那个冒名顶替者是来拿遗产的那还好一点,万一那个冒名顶替的人混进来实际上是来复仇的,那么今天晚上是最好的复仇时机。
  其他人不知道金毛挂画的秘密,到时候老头子莫名其妙心肌梗死了,警方只会觉得“老头子做噩梦”“老头子看到闹鬼”“老头子精神状态有问题”所以才会发生意外。
  陈定言想了想:“这样的话,今天晚上您得假装在自己的房间住下,实际上去住我们那个房间。”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裴勉知相当认命:就知道他和她单独两人相处是不可能的。
  祖父裴兴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电灯泡,饶有兴趣地问:“我该怎么偷偷出去到你们住的副楼?”
  陈定言纳闷:老头子怎么还激动起来了?偷摸行动很刺激吗?
  “我们细说。”她把椅子搬近了一点。
  ……
  商量好计划后,陈定言和裴勉知便离开了书房。
  拐角处,裴宿献双手抄在兜里,姿态松落地靠在墙边。
  陈定言早就想试探一下这个可疑的家伙了,她停下脚步,语气直接地质问道:“裴宿献先生,你是故意在这里的吗?”
  裴宿献抬起眼眸来:“那么你觉得我听到了什么?”
  陈定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地打量他,裴宿献毫不示弱地回视。
  再次被当作隐形人的裴勉知默默握住了陈定言的手。
  陈定言终于开口回答道:“我觉得你什么都没听到。”
  裴宿献的眼中没有笑意,唇角却是扬着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停下来和我搭话?”
  陈定言抽了抽嘴角:“你站在这里,脸上就写着快点和我说话。”
  裴宿献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微微笑着从墙边的支撑点直起身:“不要把你想象中的事安在我的头上,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陈定言懒得和他唧唧歪歪:“不管了,总之我现在要和你聊聊。”
  第34章 第34章你以为你牵的是个棒槌吗……
  裴宿献以为眼前这个侦探会问他一些关于为什么要辞掉工作等等的话题。
  他已经摆好微笑的表情准备好答案了。
  谁料陈定言第一个问题就把他问懵了:“你今天晚上睡哪里?”
  裴宿献从未如此由衷地流露出迷茫的眼神:“啊?”
  陈定言一副“我会永远盯着你”的审视表情,压低声音:“我晚上随时会去突袭你,看看你的不在场证明。”
  裴宿献笑了起来,先是忍俊不禁,然后脖颈一扬,放声笑了出来。
  陈定言却没有笑,她凝神注视着,抓住每个机会观察审视他。
  她先前并不认识这里的几个可疑的人,如果要从“比较不同”的角度来认出谁是冒名顶替者,那么她一点用都派不上。但她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识别他们。
  眼前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矛盾感,老练而天真,温顺的羊皮下随时撕开獠牙。
  “小叔叔,我这样叫你了哦?”她问。
  裴宿献脸上又恢复了虚伪的微笑:“随意。”
  她单手托着下巴:“既然你觉得刚才那个问题有点冒犯了,那我就问
  点你会回答的问题吧:你为什么辞掉工作?”
  裴宿献随意地道:“当医生很苦啊,做学生的时候教科书又多又厚,不做学生了你们还不按教科书生病,还有可能被病人家属做掉。”
  陈定言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又提出疑问:“那为什么是去了南岛以后?南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宿献的身子往旁边侧了侧,手臂抬起来靠在沙发脊上,双腿交叠着,是一个慵懒轻松的姿态,但脸上的笑意却有些冷。
  “差点死了啊。”
  他用相当轻快的语气说道。
  陈定言知道她问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接下去的事他大概率不会认真回答了,再问也只能惹恼他。
  她站起身,和裴宿献告别,祝他晚上好好休息。
  【裴宿献,裴勉知的小叔叔,在南岛上差点被杀(有隐情)】
  和裴宿献告别后,陈定言决定去找其他人聊一聊。
  陈定言沉思着往厨房走去,走到一半发现手里还牵着个裴勉知,猛然惊醒。
  她转过头,诧异地打量裴勉知:“你今天好像隐形人。”
  裴勉知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抬起来给她看,冷笑道:“你抓了我一路,你难道刚才一直以为自己抓的是个棒槌吗?”
  陈定言试图狡辩:“……这里不是我家,我也不是警察。如果我就这样不经主人允许在各个角落里走来走去多少会有点不太好,不过抓住你这个棒槌后,我会自在一点。”
  裴勉知扯了扯嘴角,听不出是什么语气:“哦。”
  厨房内,水槽里放着洗干净但还没完全冲洗掉泡沫的碗。
  春姨坐在桌边,手里拿了个小镜子,正对着镜子扒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