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太太一听要给宴泽川成亲,就急了:“你给他成亲,你能给他找个什么好姑娘!”
  宴父叹气,道:“娘,老三已经给我做了十八年的儿子,以后的十八年、二十八年,依然还是我宴大强的儿子,咱家这样的条件,最多也就是找个老大媳妇那样的。”
  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川哥该娶公侯家的小姐,再不行也得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他不能随随便便就娶个村姑呀!”
  宴大强一看老娘又开始激动了,就压低了声音,说:“您总想着他是公侯家的公子,可是娘啊,他父母都死了,叔伯都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还没咱们这里的日子好过,他还是哪门子的公侯家的公子呀!”
  老太太擦了把眼泪,说:“川哥读书有天赋,等这届县太爷调走了,他回去参加科举,凭着自己的能力,他也不该娶个普通村姑!”
  宴父又叹了口气,“娘,您醒醒吧,就老三那张和二公子一模一样的脸,最多敢让他在县里考个秀才,再想往上考,我是不会让他去的。”
  老太太的心气好像被抽走了一半,但是还是坚定的说:“那也不能随便给他娶个村姑。”
  宴父见老娘松了口,赶紧说:“咱们尽量给他找个识字的。”
  老太太不说话了。
  宴父知道她心里还是不舒坦,继续道:“娘,不能再高了,不说咱们家能不能配得上,只说找个举人老爷家的姑娘,以后岳家催着他往上考,你说怎么办?”
  老太太的腰彻底塌了。
  宴父见老娘已经认清了现实,决定今天就先说这些,回头让媒婆说个姑娘,她要觉得不行就多说几个,往后总能想开的。
  ……
  河里有了流凌,谈晓兰放假了,宴泽川也不就愿意在渡口多待,和相熟的告了别,买了几斤肉,就领着回家了。
  回到家,先迎出来的依然是二嫂孙氏,见到宴泽川,她还愣了一下,然后才问:“三弟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宴泽川把肉交给二嫂,说:“浴龙河开始漂流凌了,船只都来去匆匆的,我就直接回来了。”
  孙氏就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天你真的都是去渡口了?”
  宴泽川看她:“二嫂这话什么意思?”
  孙氏一直觉得宴泽川平时待人虽然淡淡的的,但是脾气还是很好的,只是今天对上他的眼神,却有一种让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
  孙氏干笑道:“没,没什么,我以为你前几天没去渡口呢。”
  话说出口,孙氏就想扇自己一巴掌,正担心小叔子继续问,幸好婆婆这个时候从屋里出来了。
  孙氏赶紧喊婆婆:“娘,三弟买了肉,做红烧肉行吗?”
  宴母心里装着事,顾不得这些,只说:“你看着做吧。”
  然后对宴泽川说:“老三,你过来一下。”
  宴泽川确定这是有事了,应了一声,就进来父母屋里。
  宴父也在屋里,正坐在那里抽烟,宴泽川进去,先喊了声:“爹”
  宴父应了一声,继续抽烟。
  宴泽川就在一旁坐下,等他们说事。
  若是以前,宴泽川定会忍不住问有什么事,现在的他,与其说是学会了等待,不如说是学会了用平常心迎接变故。
  宴母见他们父子俩就那么干愣的坐着,忍不住先开口,问宴泽川:“老三,你说实话?这些天你是去渡口了么?”
  宴泽川第一反应就是,和谈晓兰合作,被人传流言了。
  但是就算被传流言,也不该那么快就传道村里来呀。
  细想一下,三里村距离渡口不算远,但是也不算很近,村里人大多都是靠种地为生,也有几家有手艺的,少有去渡口做工的。
  所以今天的事,应该和谈晓兰没关系。
  然后他反问宴母:“娘你怎么这么问?”
  宴母看丈夫还在那里坐着抽烟,就接着说:“这几天你出去就是一天,回来却,却身上有香气,老三啊,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去了那些不干净的地方?”
  宴泽川有点哭笑不得:“您想哪去了,最近天冷,客户不想下船,我接的都是在船上陪着人家打打牌下下棋的事,身上的香味,应该是沾染了人家点的熏香的香气。”
  宴母放心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真不是……”
  宴泽川不等她问完,就皱眉喊了声:“娘!”
  宴母看着儿子金雕玉刻般的面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
  宴父也开口道:“都跟你说了别瞎想。”
  宴母小声的嘟囔着:“十八九的大小伙子,突然一身的香气,我能不乱想么!”
  她的声音虽小,但是屋里其他人都没有说话,还是听了个清楚。
  宴泽川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多,脸一下子就红了,站起来对父母说:“爹娘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屋了。”
  宴父叫住他:“先别急着回去,有事跟你说。”
  宴泽川只能重新坐下。
  宴父的这袋烟也抽完了,磕了烟锅,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娘商量着找媒人给你说门亲事,这几天你也别出去了,好让人家媒人先相看一下。”
  宴泽川直接反对:“爹,我不成亲。”
  宴母赶紧劝他:“你这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怎么能不成亲!”
  宴泽川摇头,苦涩道:“我干什么还要多害一个人。”
  宴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一家子这十八年不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么,你以后只要不想着往京城去,少去贵人多的地方,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宴泽川还是摇头,“爹,一辈子很长,我不想让你们担心一辈子。”
  宴父瞪他:“你在说什么!”
  宴泽川沉默了一下,说出了知道自己身世后的打算:“等王县令调任了,我会考秀才回来,然后出临关做生意,以后就不能侍奉在父母身边了。”
  宴大强心里五味杂陈,他母亲曾经是宴泽川外婆的丫鬟,后来出府嫁到宴家,还时不时的回去给主子请安。
  宴泽川外婆去世,宴大强陪着母亲去刘家送主子最后一程,见到了还没有和宴泽川母亲成亲的,名动京城的盛二爷,宴大强还得了他的赏。
  后来三皇子谋逆牵扯到盛家,捉拿三皇子时,盛家二爷被当场斩杀,盛家最后被判全家流放。
  当时宴泽川的母亲已经身怀六甲,宴老太太算出她临盆的日子就在流放的路上,就想出来个大胆的决定。
  找个刚出生的弃婴,替换下自家小姐的孩子。
  宴大强天生谨慎,自是不愿意的,只是迫于老娘以死相逼,又想到自己自幼丧父,如果不是每年去刘家磕头讨赏钱,自家的日子绝对难过,还有刘老太太去世时,当时还没成亲的盛二爷,给了自己二十两的巨额赏钱。
  在老娘的逼迫与报恩心理下,宴父跟着老娘跟着押运队伍,在盛二奶奶临产的时候冒险替换来了宴泽川。
  后来他打听到,宴泽川亲娘和调换的女婴,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小时候的宴泽川,长的好看又聪明,宴父也把他当亲儿子一样,供他读书,希望这个儿子能让自家改换门庭。
  直到宴泽川越长越像亲爹盛二爷,宴父又听说新来的县令大人,是京城昌平侯府三爷家的二公子。
  宴父当时就惊出来一身冷汗,当年他陪着老娘去刘家吊唁,那王二公子正好也去吊唁,宴父听下人嘀咕,说自家姑爷和王二公子最不对付,俩人可千万别在今天对上了!
  现在那王二公子成了春溪县的县令,宴父担心他看到宴泽川,会扒出当年调换孩子的事,这才向宴泽川说出身世,让他从学堂里退学,躲开王县令。
  第035章
  宴父只想让宴泽川躲着些, 却没想过让他远走他乡。
  这两年宴父确实有后悔的时候,后悔当初不应该把宴泽川调换出来。
  但是现在听养了十八年的儿子说以后会远走他乡,宴父心里又开始了浓烈的不舍。
  宴母眼泪都下来了, 拍打着宴泽川,说:“你就这么狠的心,说抛下我们就抛下了!”
  两年前,宴泽川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但是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的内心只剩忧虑。
  父亲的担心, 亦是他的担心, 他能想到的避免事发的最佳办法, 就是自己离开家, 见不到自己, 也就没了事发的危险。
  宴泽川想的时候还能保持平淡, 但是面对着宴母, 他还是红了眼眶。
  宴父难得的发了火, “你去哪, 你哪也不能去, 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只要不去京城,他们还能跑家里来不成!”
  宴母也说:“听你爹的, 咱们哪也不去,你要是走了,不是要挖你奶奶的心么!”
  想到祖母, 宴泽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宴母看他这样, 知道他也舍不得这个家,又放轻了声音, 说:“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等以后你考了功名,想做生意就在镇上或者渡口开个店,日子一样好过,爹娘还指着你养老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