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说。” 语气平静,仿佛几天前在寨中的时候。
  阮奇一下子泄了气,喃喃道:“掳了你来是我的错,但我不后悔,这段时间我很开心。我,我待你不好吗?”
  阮奇的脸惨白,嘴唇微微哆嗦,“自小我孑然一身,我也只是想要有人陪在我身边…..我从未动过成亲的念头,直到遇见你…….”
  阮奇秀气的脸上满是苦痛,在场的人神色变幻,闻者皆有所触动。
  萧元彦,谢景煜,秦商羽起初对这贼人恨之入骨,如今也不免唏嘘,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姜玉烟看着他五味杂陈,说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孩子,在现代才上大学呢。这世间的男子实在是颇为不易。
  她沉吟道:“你会喜欢上掳你的人吗?”
  “.……….”
  沉默良久,阮奇颓然地低下头,“要杀便杀吧!”
  姜玉烟心下不忍,却什么也说不出。
  官兵们涌入后院,将一干女眷幼童请了出来。卫衍做主,女子有家归依者由官兵送回。无亲无故者送入官学,待以后重新选嫁夫婿。至于幼童,超过十岁者除女子外罚做官奴,未满十岁者送入朝廷慈幼院。
  走在前面的女子听完安置法子,抬头道: “我不同意!” 语气强硬,气势凛然。
  萧元彦听到这声音猛地抬头望去,眼睛便瞪大了,“阿姐?!”
  女子也回望过来,带着些不敢置信,“你是………阿彦?”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卫衍也吃了一惊,快步上前打量。“你,你真是大小姐!”
  原来这女子竟是萧元彦的长姐萧元元。
  萧元元也认出了卫衍,点点头,“是!”
  萧元彦三两步上前握住萧元元的手,“原来阿姐当年就是被这群山匪掳走,难怪我在岐山怎么也找不着你!!”
  萧元元激动得落泪,只是余光却瞥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戚武,还有被绑得严实的赵非。
  她怔怔地闪着泪花,握着萧元彦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赵非与她两厢对视,多少欲言又止。
  萧元元吸口气,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意,朝着卫衍道:“ 卫衍,现在该称你卫校尉了。天狼寨众弟兄们出身贫苦,有些是因为生来为男儿被亲人抛弃,有些则是被家中妻子厌弃。避居此地都是为了一条活路。虽是山匪,却也只劫些富商,极少伤人姓命。至于掳获的女子,除了不让她们下山并未亏待她们。能不能请你法外开恩,饶他们一命?”
  卫衍为难道:“大小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且不说他们抢劫钱财,就是他们掳女子上山也是死罪一条。”
  萧元元道:“天狼寨三百七十八口人,如今只剩下这几十人。也算是赎了罪了,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萧元元求情,卫衍无奈,只好应道:这几个匪首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至于剩下的这些小喽啰我会跟曾将军求情,将他们充作劳役饶他们一条性命。”
  萧元元福了一礼,“如此,就多谢卫校尉了!”
  卫衍忙不跌回礼,“大小姐折煞我了!”
  萧元元走到赵非面前,将脸与他贴了贴,男人混浊的眼泪滚落到两人相接的皮肤上,带起一片潮气。
  萧元元忍住伤痛,道:“大当家的,我两今生的缘分就到此了,你且安心去吧,来生再来与我做夫妻。”
  赵非的心揪得疼,“夫人,求你照料我们两个娃。”
  萧元元点点头,转头对卫衍说:“别人我管不着,但我要带我的娃儿走,亲自抚养他们。”
  两个小男孩,一个五六岁一个三四岁的样子,懵懵懂懂地跟在萧元元身后。
  萧元彦心中难过,连忙说道:“阿姐跟我们走吧,我就要成亲了,以后我照顾你和侄儿们!”
  萧元元摇了摇头,“阿彦,你杀了我的夫君” ,她看了看戚武的方向,“我不怨你,但我们姐弟是没有缘分在一块儿啦。”
  萧元彦一怔,目露痛色,想要说话又说不出。
  “阿彦,你这夫人找的真不错,阿姐恭喜你!” 萧元元笑笑,领着两个男孩就往外走,“我会教导他们,永远不会找你们报仇,你们放心。”
  赵非看到萧元元他们走了,哈哈一笑,“大舅子,就不麻烦你们押送老子了!” 说完便一头撞向旁边官兵的刀口,那脖子血流如注,立时毙了命。
  阮奇悲怆地痛呼:“大哥!!”
  姜玉烟猛得侧过头,心脏扑通狂跳。
  阮奇悲痛欲绝的模样令姜玉烟心惊,她踌躇片刻,艰难道:“我……..我原谅他了,罪不至死,只要他以后离我远远的,能否……..”
  能否什么呢?正如卫衍所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不该做这样一个扰乱律法的人,况且她看到这群为了救她付出众多心力的人就张不开这个口。
  只是就像萧元元说的,这群人骨子里并不坏,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作为现代人她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谢景煜率先跳出来,“晚晚莫非还想为他求情?”
  “我…我…” 姜玉烟眼睛湿了些。她低着头沉默片刻,便解下貂裘,一步步上前,披在了阮奇身上。
  姜玉烟深深叹了口气,柔声道:“想还君赠衣之恩,恐怕是不能够啦,只希望你来世不要生在这样的时代,也有人喜欢你,好好待你。”
  阮奇眼眶红红地注视着她,突然他大喝一声,内力暴涨,刹那间挣开了穴道。
  众人大惊,连忙把姜玉烟往后拉,只见阮奇却是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衣服…..赠你……” 说完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阮奇!” 姜玉烟惊呼一声,随即便眼眶通红地落下泪来。于国法,他是罪有应得。姜玉烟心中明白。但想起当日他也曾温柔以待,细心照顾,便一时无法面对这样的死亡。
  萧元彦轻柔地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天光大亮,卫衍押着一众山匪带兵回营,折腾一晚,大家都很疲累。萧元彦连声道谢,起身相送。
  姜玉烟则留下来,请谢景煜的影卫们帮忙,将死去的人都好好地安葬了。
  她终究没有留下那件貂裘。山中太冷,这件貂裘与他作伴或许也能暖和些。
  姜玉烟在阮奇的墓前伫立良久。谢景煜又恢复了昔日的风流样儿。
  “这山匪绑了你,晚晚何必伤神?”
  姜玉烟道:“人死如灯灭,旧日种种便烟消云散了吧。我不是伤心。只不过活着的人终究能为他们做的也有限,若能令他们生魂安息,就无愧于心了。”
  山中不知岁月。此时迎着晨光下山,姜玉烟被萧元彦裹着披风抱在怀里。心中满满的都是踏实。
  第24章 男子不易
  回程路上,几人坐在秦商羽的马车上,聊起这几日的经历,均唏嘘不已。差点儿,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晚晚了。
  姜玉烟想起那个救自己的男人,朝秦商羽道:“山上救我的男人倒是好手段,万丈高峰一跃而下。走之前我听他说商羽你出了不少银两。不知数额是多少,我回头还与你”
  萧元彦也应和道:“确实要多谢秦兄,一应花费来日我与晚晚送至府上。”
  秦商羽精致的眉眼忽然有些难过。他向来含蓄,此时却不知哪儿生出来的勇气,道:“我为姜姑娘罢了,心甘情愿,萧兄无需客气。”
  “啪!” 谢景煜的扇子一合,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又来了一个强敌!他还未上位呢!遂出声道:“一定要还,我帮晚晚还你”
  姜玉烟和萧元彦朝他看来,“有你什么事儿啊?”
  “怎么没我的事儿,待你和萧兄成亲后,我就回京与我父王母妃说………就说咱俩” 谢景煜笑嘻嘻凑过来,贴着姜玉烟咬耳朵。
  姜玉烟尴尬得红了脸。这男人当着自己老公的面撬墙角。她偷偷瞅了一眼萧元彦,只见对方面色不改,只搂着自己的胳膊又用了些力,往怀里带了带。
  “咳咳” 姜玉烟欲转移话题,“不知我是哪里不经意间得罪了那池大侠吗?他好像对我有些意见。”
  “并非” 秦商羽解释道:“这怪盗池天南幼时家贫,有一同胞兄长嫁于人做夫侍。女子喜声色,常流连于青楼小馆处,家里的几位正夫不愿出面寻人,将他哥哥当了枪杆使,逼迫他去找那女子回来。
  女子大怒,命人把他上衣脱光了打,寒冬腊月扔进柴房几天不给一点水喝。待池天南来找时,他兄长已经奄奄一息,回天乏力。
  池天南怒不可遏,遂找这女子讨要说法。女子却趁机调戏于他,池天南此时才十二岁,奋起反抗,用一个花瓶把那女子的脑袋开了瓢。
  幸而此时这女子为了占他便宜避开了人,否则池天南如何也逃不掉。后来他被通缉,我偶然救了他,又托人送他去外地学艺,这才有了这段纠葛。只不过他自此恨上了女子。并非针对于你。”
  “也是个苦命人啊!” 姜玉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