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抬眸看向江听绾,目光柔和得不像话,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养女。
  “无论是谢夺、沈观,还是陆家那个小子,”
  她轻声说道,“你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或者都不是,也无所谓了。”
  她伸手拍了拍江听绾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人不能一直做正确的选择,偶尔也要做一些喜欢的。”
  江听绾被这话牵动了一下。
  她从前以为,只有步步谨慎、事事周全,才有资格去做喜欢的选择。
  可后来才发现,无论怎么走,似乎都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现在,一切却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她无意识地看到霍云舒的鬓角不知何时生出了许多白发,在机场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从前她的头发总是保养的完美无缺。
  原来一夜之间,竟能生出这么多疲惫。
  江听绾淡淡应下,看着她转身离去,背影比记忆中单薄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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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听绾几乎是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当中,以此来麻木自己的情感。
  她又一次睡在了办公室。
  醒来时,窗外天光微亮。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抬眼便对上了江时序微微蹙眉的目光。
  “哥哥?”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要几天不着家?”
  江时序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责备。
  他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拂过她的发顶,替她捋顺凌乱的发丝。
  江听绾怔了怔,下意识想问——
  还有家吗?
  但她终究没说出口。
  “你不能这样消沉下去。”江时序看着她,目光沉沉。
  江听绾浅浅一笑,故作轻松道。
  “我这是在努力呀,哪里消沉了?”
  江时序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头,低声道:
  “别装。”
  这从未有过的亲昵动作让江听绾一下子顿住了。
  原本自然的相处,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算了,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离职手续随时可以提交。”
  江时序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江听绾怔住,抬眼看向他。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那个念头,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细想的念头。
  她想自立门户,成立自己的投行。
  江时序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袋。
  “手续和牌照都给你办好了。”他淡淡道。
  江听绾呼吸一滞,伸手翻开文件,里面赫然是金融牌照、公司注册资料,甚至还有几份已经谈妥的潜在客户名单。
  他竟然……连这些都替她准备好了?
  她一直在犹豫。
  霍云舒临走前的那句话——“人不能一直做正确的选择,偶尔也要做一些喜欢的”
  她或许说的是联姻对象。
  可她忍不住想,如果脱离江家的庇护,自己到底能走多远?
  可她又迟疑了。
  霍云舒走了,江晚舟也走了,江父永远埋首于工作。
  如果连她也离开……江时序怎么办?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江时序真的如外界传言那般,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是人,都需要寄托,需要哪怕一点点感情维系。
  她犹豫了。
  江时序垂眸看着她,见她眉心微蹙,竟低笑了一声,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江听绾,”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犹豫是做坏事之前该做的。”
  江听绾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引导她做自己,托举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她比谁都清楚他的孤寂。
  可他们终究不能一辈子这样。
  霍云舒给了她自由的资本,却给不了他。
  他还是江家的继承人,还是要担起家族重任。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哥哥,你找个人陪你吧。”
  我希望有个人陪着你,让你也不这么累。
  可江时序听到这句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她以为那晚他是为什么开口叫她签下那份文件?
  他动了私心。
  如果她自由了,是不是也可以……
  第70章 多巴胺
  墓园里,阮悦的墓碑显得那样孤寂。
  江听绾穿着一袭无袖黑色长裙,衬得肌肤愈发苍白。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乖巧,仿佛下一秒就会亲昵地喊她一声“姐姐”。
  她放下花束,指尖在冰冷的石碑上轻轻一触,便转身离开。
  她不敢停留太久。
  怕再多一秒,那些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靠在车旁,她让司机去买包烟。
  司机很快回来,递上烟和打火机。
  江听绾刚要点燃,天空却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
  她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你不想我抽?
  她没有躲进车里,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大雨浇透全身。
  司机站在一旁不敢出声,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在想什么。
  突然,视线里出现一把黑色的伞。
  她侧头,看到沈观。
  这么多天没见,他倒是挑这时候出现。
  “干嘛?”
  她笑问,声音被雨声冲得有些模糊。
  “找我要名分啊?我可给不起。”
  她抬手扔掉湿透的烟,语气轻飘飘的,“成年人了,睡一觉而已。”
  何况那晚他也不清白。
  她是醉了,他可没有。
  她转身要走,却被沈观一把拉住。
  “知道你不会给。”
  他怎么会不明白。
  童年亲情的缺失足以让一个人对感情的认知变得愚钝。
  所以在遇到爱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沈观直接将她搂进怀里。
  她湿透的裙子贴在他整洁的西装上,水渍迅速晕开。
  沈观早就猜到了。
  阮悦的事,她一定是最痛的那个。
  他本来打算再给她缓几天的。
  可他站在远处,看着她任由大雨淋透的样子,莫名心疼。
  她总是这样,独自吞咽所有痛苦。
  江听绾在他怀里无动于衷,懒得反抗,也懒得推开。
  她知道他现在不会做什么。
  沈观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轻轻披在她肩上,又伸手替她拨开黏在脸颊的发丝。
  指尖碰到她冰凉的皮肤,他皱了皱眉。
  “上我的车吧,开了暖气。”
  江听绾不想动。
  她的车就在旁边,湿透的裙子贴在身上,沉重又黏腻,她连一步都不想再走。
  下一秒,沈观却直接打横抱起她,丝毫不在意她的湿衣服会弄脏他的西装,大步走向自己的车。
  “你也真是疯了。”江听绾懒得挣扎,淡淡道。
  沈观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她。
  雨水凝在她睫毛上,摇摇欲坠,和她整个人一样。
  他想,和她一起被打湿衣服算什么?
  如果可以,他愿意和她一起承受所有的痛苦。
  可惜,她从来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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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二次到沈观的别墅了。
  他连一步路都没让她走,无视佣人惊讶的目光,直接抱着她进了卧室。
  他给她准备的是一条无袖红色连衣裙,裙摆堪堪及膝,明艳又贵气,衬得她肌肤如玉,整个人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女。
  可惜,江听绾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对着镜子淡淡一笑,语气疏离:“沈总原来喜欢这个颜色啊?”
  她极少穿这样张扬的色调。
  在江家,她向来只穿素净优雅的衣裙,不夺目,不惹眼,完美地融入那个克制冷淡的世界。
  如今换上这样鲜艳的红,竟像是换了个人。
  沈观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和我出席今晚的宴会吧,江听绾。”
  “好啊。”她淡淡道。
  如今的她,连温柔的伪装都懒得维持,整个人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如果说从前的江听绾像一汪表面散着热气的泉水,看似温润,实则暗藏锋芒。
  那现在的她,却像是彻底冷透的深潭,哪怕扔进一颗石子,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沈观拿出一枚钻石手环,轻轻扣在她的手腕上。
  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却映不进她的眼底。
  “谢谢。”她平静地说。
  沈观盯着她,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