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祖归宗后前夫火葬场了 第37节
  许曼偏身至一旁,执起巾帕掖掖眼角的泪花,喉嗓中带着哽咽,她压下起伏的情绪,甚至嘴角还扯出几分勉强的笑容。
  “大姑娘,你今日闹了这么大一出,决计压不下去,兄长回家后必会过问,他向来不喜后宅争闹,且也很宠爱珠儿这个女儿……你们姐妹如此失和,兄长只怕要动怒……”
  “我、我身上有些不爽,这就先回去了,大姑娘还是好好想想说辞,如何将此事在兄长面前应对过去吧。”
  “多谢曼姑姐儿的提醒,我心中有数的。”
  许之蘅点点头,又凑近了些狭促眨了眨眼,“且不瞒你说,就算父亲怪罪我也不怕,我皮糙肉厚的,无论是跪祠堂还是打手板,都伤不了我分根毫毛。”
  这话说得俏皮,消解了不少许曼方才的尴尬,她不由有些忍俊不禁,浮现出些真心的笑意,她盈盈望向许之蘅。
  “大姑娘若能早些回来就好了,如此我在这府中,也能多个能说话的伴儿。”
  ——
  桥归桥。
  路归路。
  恩义两清。
  各不相欠。
  二人分明已经约定好划清界限。
  可谢昭珩也不知为何,那日在车架上,远远望见她意气风发站在茶寮前时,心中隐有些什么在作祟,鬼使神差般又折返回去,唤来五城兵马司的人,将她带到了京兆府。
  他说服自己是为了以绝后患。
  敲打敲打她那胆小的闺蜜。
  仅此而已。
  所以谢昭珩没见她。
  实则是就算是见面,二人除了气得干瞪眼,牵扯那些没完没了的旧事以外,也无其他好说的。旁敲侧击警示了番她那好友几句,就命人去传话,让她们回去了。
  可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安分。
  未经通传就独自跑了出来。
  何止是不安分。
  还依旧鲁莽、愚蠢、不知所谓!
  当下竟认定他对孔春下了杀手?
  杀人也有讲究的。必要在月黑风高夜,狂风暴雨天,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了结。哪怕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谢昭珩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拿人,就不会将她们如何。
  也是。
  她那未经开化的脑子显然想不到这层。
  不仅认定他是杀人凶手,且居然胆大包天,敢行刺天潢贵胄。
  谢昭珩自觉是个受害者。
  出招也是下意识的动作。
  可却因此当场受了首辅夫人的斥责?
  在朝堂上还受百官弹劾,遭百姓指摘?
  父皇还施压,让他去给那个始作俑者赔礼道歉?
  倒反天罡。
  属实倒反天罡。
  也就因着那日处决的女子,事涉些腌臢的阴私,不好大张旗鼓,否则谢昭珩必得让当日在场的侍卫都站出来,让他们作证,究竟是谁欲行不轨在先。
  但凡沾上此女。
  许多事情就会偏离设想,不可掌控。
  也罢。
  既是父皇让他去赔礼道歉,他去便是。
  空着手去总是不好,可若礼备得太重,反倒让旁人觉得是他过错甚大……
  她是个嘴馋的。
  常说要尝遍天下美味。
  谢昭珩想了想,扭头吩咐萧建道。
  “去珍馐馆,随便买盒糕点来。”
  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话语中带着某种莫名的愉悦。
  萧建买了盒牛舌饼回来,“殿下,这牛舌饼是珍馐馆的招牌糕点,外皮酥脆,形若牛舌,里头放了白芸豆与花椒粉,口感软绵酥脆,最是咸香可口。”
  谢昭珩闻言皱眉,“名字不好听……再去换盒甜的来。”
  她喜欢吃甜口的。
  萧建又跑了一趟,买了盒驴打滚回来,“殿下,此乃驴打滚,又称豆面糕,便就是用黄豆面做的,里头添了白糖与豆沙馅做辅,口感软糯香甜。”
  谢昭珩垂下眼,“又是驴又是马,你就再寻不出个名字文雅的来了?”
  ……
  就这么着。
  又是挑名字。
  又是嫌颜色。
  又是觉得造型不够别致。
  萧建生生跑了七八趟,才终于“随便”买到了那盒符合主子心意的糕点,而后又遵命备了马车,缓缓向宝泉巷的首辅府驶去。
  首辅府早就接到了拜帖。
  因着男女有别,未免有私相授受之嫌,许家男丁许之鸿早就在门前候着,待谢昭珩一到,便为其引路,“晋王殿下,您里头请。”
  许之鸿今年已有十七,大概就是普遍世家贵族子弟的模样。就算早知晋王是上门致歉,可因着他天潢贵胄的身份,许之鸿自然不敢怠慢,将话也说得很周全。
  “没曾想长姐受伤之事,竟传到皇上耳中,累得今日让晋王殿下专门跑这么一趟,其实那日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就是误会一场,彼此说开便就好了。”
  “长姐休养了几日,如今伤势好转,已经可以下床,现正在栖月亭候着殿下了。”
  就算此女现已认祖归宗。
  谢昭珩依旧对她世家贵女的身份没有实感。
  在他心中,她一直是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爽利泼辣,粗浅笨拙,割薇藿剁猪菜,穿梭在满院牲畜间,为几文钱终日苦恼的民女。
  可此时此刻,望见她的瞬间。
  谢昭珩不由有些呆楞晃神。
  只见院中秋花争相盛开,假山奇峰罗列,池沼中锦鲤嬉戏,水面波光粼粼,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色中……她穿身华丽尊贵的锦缎金绣宫装,静立在雕梁画栋的亭台之中。
  粉腻酥融娇欲滴。
  风吹仙袂飘飘举。
  袅袅娜娜,宛若洛神。
  谢昭珩瞳孔微扩,脚下步子不由变得有些迟缓。
  她身上已看不出半分农女的影子,仿若就在此处长大成人,与周遭雅致辉煌的一切都浑然一体,灵气脱俗,气韵高洁。
  眼见离那凉亭越来越近,萧建率先一步,截住许之鸿的脚步,皮笑肉不笑提示一句,“殿下接下来同许大姑娘说的话,闲杂人等不好听吧?”
  许之鸿反应过来。
  皇家子弟姿态都高,更何况晋王还是个这般有实权的,定不乐意让人瞧见他低三下四道歉,且现在是在自家庭院中,会面之处又是四面都透风的凉亭,理应出不了什么岔子。
  许之鸿挥挥手让闲杂人等下去。
  就连自己也走远了些,背过了身。
  谢昭珩走近,她甚至率先请了个安。
  螓首低垂,唇角浅笑,膝盖微曲,双手转腕。
  “小女见过晋王殿下。”
  仪态标准到了极致。
  就连宫中最严苛的嬷嬷,都挑不出任何错漏。
  除了眉眼间的几分不羁,看上去已同京中的世家贵女没有任何差别。
  谢昭珩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她的变化就如此惊人,脑中又想起她曾说过的那句“夫君知道的,我既勤快又聪明,学东西很快的!”
  谢昭珩显然有些不太适应她如此柔顺的姿态,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抬手让她起身,语气中透出些熟稔的随意,“伤好些么?”
  “多谢殿下关怀,小女的伤已无大碍。”
  “那日之事,委实是小女冒失在线,晋王殿下不仅为小女遮掩,还因小女受皇上苛责,小女委实于心难安,在此谢过晋王殿下了。”
  许之蘅语气中却透着十足的生分。
  带着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
  谢昭珩看不惯她这幅戴了假面的样子,心中燃起阵烦躁,可还是取出个小巧的瓷瓶,递上前去,“皇宫大内的金创药,专治跌打损伤,太医院没有,你拿去用。”
  许之蘅没有接。
  她轻轻柔柔笑笑,“多谢殿下好意,小女此等小伤,不值当用这么好的金创药,且家中已请太医为我诊治过了,现已无大碍。”
  她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
  以往对他向来热络,就连生气都如火山爆发。
  谢昭珩不适应她这般冷淡,心中烦躁更加更甚,他将那瓷瓶收回来,又微摆摆手,萧建心领神会,立即拎着手中的食盆迎上前去。
  “许大姑娘,那日我家殿下手重了些,还请你勿要见怪,这是他特意吩咐卑职去珍馐馆买的糕点,颜色式样,是让糕点师傅专门定制,刚热腾腾做出来的,以表我家殿下的歉意与关怀。”
  那是碟桂花糕。
  也不知用了何种工艺,面皮晶莹剔透,被捏成了别致的兔子形态,个个都憨态可掬,上头还撒了些桂花糖浆,瞧着就知道好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