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祖归宗后前夫火葬场了 第17节
  丁翠薇眸光震动,怔愣原地,脊椎仿若被冰锥猛然刺入,浑身都被激起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恼怒羞耻,这些情绪通通涌上心头,浑身都止不住开始颤栗。
  听见院中那个愈行愈近的脚步,骤然顿停,然后略带几分踉跄仓惶离去……
  俞泽神色木然,眼底似霜,身周冷得仿若能将空气都冻到凝结。
  ——
  夜色如墨。
  万物俱静。
  只有木棒敲打铜锣的敲更声,悠悠遥遥荡在夜空中。
  此时县衙门口,出现了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他右臂受了伤,打着绷带挂在脖颈上,冒着夜色踏上石阶。
  值夜的衙役本就困乏,听见动静掀起耷拉着的眼皮望去,认出来人后愈发没什么好脸色。
  “刘瘪三?你不是方从狱中放出去没两月?怎么,这是大半夜又招惹了哪家小娘子,自首来了?”
  刘瘪三站在阴影中,对衙役的讽刺充耳不闻,只眼底泛着阴狠。
  “听说瑞王正在追查逆党,但凡形迹可疑者都要抓起来严加拷打,便是巧了,我知桃源村中近来多了个外乡人,瞧着很像是瑞王要抓的乱臣贼子。”
  第20章
  原以为就丁翠薇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必会当场发作。
  谁知竟没有。
  她随意寻了个由头,在院中独自呆了整整一个时辰,回房时眼眶红肿着,声音也略有些瓮动沙哑,不过却未同俞泽多说什么,只轻道了声“睡吧”,就吹熄了蜡烛。
  以往上榻的瞬间,她必就如八爪鱼般主动贴上来了,今夜却一反常态,只规规矩矩躺着,双手交叠在腹前,压根就没有想要同他亲近的意思。
  ……
  一切都照着预料进行着。
  在身侧之人辗转反侧,床板的吱呀作响中……俞泽睡了个好觉。
  一个佯装无事。
  一个熟视无睹。
  直到翌日早膳,二人都默契维持着这种表面的风平浪静。
  天色昏暗,乌云在天边翻滚涌动,道道霹雳闪电在云层中隐现,树枝也被狂风吹得摇曳。丁叔抬眼看了眼天色,“嘶,这瞧着是要下雨,你们记得将衣裳收了,我去趟里正那里,待会儿就回。”
  “叔伯,将伞带上。”
  丁叔一走,二人间被粉饰出的太平,瞬间烟消云散,整个院中都笼罩着种令人局促不安的尴尬气息,丁翠薇瞬觉浑身都不自在,指尖无措地搓着衣摆。
  她暂且先将晾着的衣裳收了,将其一一叠放整齐,而后抬眸望了眼正在看书的俞泽……只觉有些事情终究要解决。
  她做足心理准备,缓行至俞泽身侧,语调轻软。
  “掐指算算,自我同夫君在河边相遇,已过去两个月零七天。在此期间,我自问对夫君还算殷勤,从不怠慢,有何事也从不藏着掖着……可夫君待我,却好似并非如此。”
  “夫君夸那香囊好看,却并不上身;夫君赞我厨艺上佳,却扭脸就将其倒去喂狗……我真真想不明白,夫君为何要如此言行不一,夫妻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人,若将日子过得长久,便不能这么糊弄了事。”
  她说了这么多,俞泽却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只坐在窗前,专心致志翻动手中书页,仿佛与周遭的一切自动隔离,神情依旧淡淡的,有种两耳不闻书外事的沉浸。
  丁翠薇贝齿咬了咬下唇,揪揪衣摆,紧着嗓子问出这句,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夫君今日不如给我句实话,你究竟只是不喜欢那香囊和饭食,还是……也不喜欢我?”
  上位者无需沟通。
  俞泽神色不变,只“哗啦”的书纸翻页声微顿,而后那只清矍嶙峋的指尖,又将其顺畅翻过。
  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果真如此。
  他就是不喜欢自己。
  或许从头到尾,就从未动过心。
  这些时日以来,不过都是她一头脑热。
  丁翠薇几乎一夜未眠,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当事实就摆在眼前,她还是不禁想起那些温馨美好的点滴,想起他三番两次为她解围的英勇……二人总归应该有些情义的吧?哪怕只是一丁点?
  丁翠薇眼睫剧烈颤动,眸眶中闪烁着晶莹,脖颈因压制情绪而强梗着,崩出道脆弱的青筋,她固执仰起头,将这股酸涩的泪意生生逼回。
  甚至唇角扯起抹弧度生硬又牵强的笑。
  “……不喜欢也没关系。”
  “这门婚事终归是我强求来的,所以你不喜欢也是理所应当,感情哪儿是什么一朝一夕的事儿,以后…以后你总会喜欢上我的。”
  丁翠薇自小就跟叔伯颠沛流离,也是自跟俞泽成亲后,才终于有了几分成亲的踏实感,所以就算到了此等境地,她也舍不得他曾带来的那些温存慰藉,依旧想着要挽救一二。
  她强撑出来的笑意,就如同被暴雨冲落的凋零花瓣。
  “绣工不好我再练,厨艺不好我再学……夫君知道的,我既勤快又聪明,学东西很快的!什么认字理账,打理商铺,我保证不出半年,必能学会!我今后也必定会好好孝顺公婆,照应妯娌,让你后宅无忧……”
  俞泽似是终于听不下去。
  由喉中溢出声短促的嗤笑,声线冷硬如刀,语调还透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挟恩图报而成亲的女子,岂能入得了家门?”
  俞泽眉尖微蹙,眸底透着不耐,连瞳孔都泛着燥意。
  他其实可以一走了之的。
  可想到若是如此,以她执拗的性子,及对他深信不疑痴愚,指不定当真会跑遍天涯海角,四处找寻他的下落。
  所以无论是那香囊,还是那碗喂狗的饭食……都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她认清现实。
  他自认已表明态度,谁知她竟如此不知情识趣?非要这般咄咄逼人,将那层遮羞布掀开,搅闹得彼此都下不得台来?
  既她要死个明白,那他给个痛快便是。
  “人,贵在自知。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何上得了台面之处?”
  “你目不识丁,举止无状,野性难驯,贪财如命……就连同你少年相知的探花,他那般喜欢你,却也只愿让你做个通房妾室,你又凭何会觉得,我愿心甘情愿娶你做妻?”
  到底是朝夕相处过的人,知道刀子往哪捅最伤人。
  这话语调并不高,带着理性与冷漠,仿若只平铺直述事实。
  可这字字句句却好似弯刀,直直扎在丁翠薇的心头。
  他这冷心冷心的模样,是以往从未见过的,她鼻尖泛红,呼吸都窒在胸口,略微有些无措,低唤了声,“夫君……”
  “莫要唤我夫君。”
  俞泽为彻底让她死心,将话也说得狠绝。
  “你我是有过三书六聘,还是有过肌肤之亲?我不是你的夫,你也并非我妻。这门婚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场闹剧,陪你做戏而已,现在也是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至于随我归家,那更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
  空中积蓄已久的闷然轰雷,骤然爆发,发出足以令天地崩裂的巨大响声,随着俞泽寡情撇清的话语齐齐落下,丁翠薇仿佛被劈中般,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整个身子都簌簌颤抖。
  “是,是我挟恩图报没错,但那又如何?若没有我,你那日早就死了!沉尸河底被泡得发胀发烂,想捞都没处寻去!”
  这书也是彻底看不下了。
  俞泽干脆将其撂下,直直起身,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他下颌轻转,垂下眸光斜睨她一眼,漆黑的眼眸似是淬了冷光。
  “你该庆幸自己救了我。”
  “若非是我拦着,只怕你不是被房东撵离此地,就是在崖上受地痞流氓折辱,又或者,已被那探花捂嘴掳走,现下正被捆住手脚压往京城的路上……这些莫非你心里不清楚么?”
  俞泽腾然转过身,终于漫不经心掀起眼睫正眼看她,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语调轻慢,嗤声笑道。
  “起初你无非就是见财起意,后来人心不足蛇吞象,又想着挟恩嫁给我图个终身富贵,现下倒装得这幅情根深种的模样,不觉可笑么……”
  “啪!”
  空中响起声清脆的响声。
  这带着恨意的巴掌力道着实不小,俞泽那张俊朗非凡的面庞,生生被扇至一侧,因着过于惊愕与猝不及防,他定身不动,面颊上顷刻印现出五根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他是何等威势擎天之人,竟被个民女扇了耳光……俞泽舌尖抵了抵被打肿的嘴角,却也并未恼怒,只垂头嗤笑了声,脸色阴冷得有些可怖。
  如若这巴掌能了解二人恩怨,他可堪受得。
  一声微不可闻的“啪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丁翠薇的面颊滑下,砸落在地,她迅速抬起指尖,将泪痕倔强向上抹去,单薄瘦削的脊背绷得笔直,好似随时都会折断的青竹。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这般轻贬她的情意。
  也好,就这么认清他的真面目也好。
  “若说装,我哪里比得过你?”
  “姓俞的,难道不是你故作姿态,一步步诱我深陷的么?但凡你明确拒绝过我哪怕一次,我又何至于今日在此受你羞辱?我知你现在伤已痊愈,不乐意再同我虚与委蛇,可却也休想这么轻巧离去。”
  强扭的瓜,确实不甜。
  这南墙也撞了,撞得头破血流。
  捂不热的石头,何必再捂?
  干脆丢了,不要也罢。
  丁翠薇并非执迷不悟之人。
  恰恰相反,她在市井摸爬滚打多年,最会审时度势,之前三番两次表明心意,不过是不愿轻易舍弃这段得之不易的缘分罢了。
  可心死就在瞬间。
  哽咽着说出这段话时,人就已逐渐恢复冷静。
  她吸吸微红的鼻头,嗓音还有些发颤,可眸光却没了温度,木然中透着冰冷。
  “既已将话说到此处,不如谈点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