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尺玉这才支支吾吾地念出了书的名字:“穿成末世极品娇气包,异能大佬把我宠上天。”
  “……”
  菲尔德默然。
  片刻后,他完美的微笑终于是坚持不住,扯了扯唇角,“帝国已经进化成这样子了吗?”
  他把小说放到床头柜上,“我记得我交代虫侍给殿下找点有意思的读物——”
  尺玉怕他责备其他虫,硬着头皮点头:“挺有意思的。”
  “所以殿下就熬夜看这些东西,熬到白日里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尺玉嘿地笑了一声,尴尬地抠着被子。
  菲尔德这才切实感觉到虫母殿下还只是个刚成年的、会在假装睡觉后偷偷看小说的孩子,他善良,真诚,宽容,纯洁,富有同情心,完全没有受到利益、权力这些肮脏东西的污染。
  要让他接受利益至上的虫族规则,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他是虫母,即使菲尔德拖延,隐瞒,让他听不见,他迟早也会亲眼看见这一切。
  到时候,他的反应只会更加剧烈,甚至崩溃。
  届时,他柔绿的双目会填满泪水,卷翘的睫羽像沾水的蝴蝶翅膀一样扇不动,用清亮的嗓音啜泣抽噎,哭到背过气去。
  菲尔德深以为会发生。
  于是,这个运筹帷幄的政务大臣叹了口气,抱起被抓包而腼腆的虫母,开始了他的讲述。
  虫族的诞生始末早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从有文字记录起,他们就已经形成虫母和雄虫相互依偎、相互依赖的关系。
  虫母是虫族的灵魂,他为雄虫提供精神疏导,而免受精神动荡的雄虫则为虫母征战杀伐,掠夺资源。
  在星际存在了上千年的虫族依靠这种模式积累了无数财富,包括他们的首都星球奥莱星,就是某一任喜热的虫母考察之后觉得非常合适,令虫族从人类手中抢夺过来的。
  随着虫族不断壮大,雄虫的数量早已过亿,这个庞大的数字意味着不是每一只雄虫都能有幸得到虫母的照料。
  如果虫母因为一些低劣的战斗力薄弱的虫族过度疲劳,而无法为高级虫族提供疏导,被外敌察觉,趁机而入,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种两极分化。高级虫族偶尔得到虫母温柔的疏导,而低级虫族除了在战场上听从指挥,出生入死,就只能在网上看看虫母的照片,视频,依靠想象聊以度日,直到失去作战能力,选择一个好日子自尽。
  尺玉问菲尔德,一定要死吗?
  菲尔德笑笑,既不能在战场上释放压力,又得不到虫母的疏导,其实生不如死。再者,如果他们活着,谁去照料?
  “现在技术进步,全息直播间可以模拟少许虫母的体香,让低级雄虫也能勉强体会到精神疏解,以前没有这样的事情。”
  每一任的虫母不仅要提供精神疏导,还要负责繁衍,产出的所有虫卵在原始巢穴里自然孵化,长大的雄虫又将成为虫母的孩子、丈夫和战士。
  直到虫母的生命走到尽头。
  接受过虫母疏导的,没接受过虫母疏导但生活在这一任虫母时代的雄虫会受到一种无形的感召,在十年内相继离世。
  虫族进入新一代。
  上任虫母离世后遗留下来的最后一批虫卵,将成为虫族的主力,其中高级虫族会迅速成长起来成为新一代虫族的领袖。
  其他的,大部分分化成低级虫族。
  唯一的虫母也从中诞生。
  可惜的是,菲尔德这一代的原始巢穴已经空无一物,依旧没有虫母诞生。以至于虫族长久地陷入一种被虫母遗弃的恐慌之中。
  “好在我们并非完全不幸,将近百年的守望之后,我们等来了殿下。”
  菲尔德放下粉笔,目光柔和地看向怀中的尺玉,却见尺玉神色恹恹,闷闷不乐。
  他想,虫母殿下应该能理解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尺玉听得懵懵懂懂,大致明白了作为高级虫族、作为将领,菲尔德他们的考虑和苦衷,虽然这的确和扮演圣母的他一直以来奉行的理念有所矛盾。
  唯一让尺玉想不通的是,明明他本性也不是多么良善的人,他可是会对着人类挥爪子的恶劣小猫,为什么现在听闻一些命中注定的死亡、孤注一掷的殉道和无人问津的献身却会感到遗憾,甚至悲痛?
  尺玉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好像是那里不舒服。
  他说想睡睡,在菲尔德“还能睡?”的目光注视下掀起被子捂住脑袋。
  这期间他只吃了点甜水,润了润唇和喉咙。
  夜里,尺玉昏昏沉沉的脑袋上传来一阵敲击声,过于真实,好像有把小锤子敲击着他的颅骨,砰砰的声音顺着骨骼传入耳中。
  尺玉以为见鬼了,揭开被子一看,真有双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殿下!”
  声音有点熟悉,是埃拉。
  尺玉揉了揉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没等埃拉回答,又拉着埃拉的手臂,想把他调个方向看他的后背,“你的伤好啦?”
  埃拉说早已经好了。
  “殿下,你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其实也没有,我在思考。”
  埃拉直接忽略掉后一句话,解释:“殿下你的味道闻起来苦苦的。”
  尺玉嗅了嗅,鼻翼轻动。
  “我没闻到味道。”
  “殿下你闻不到,这是我们和殿下独特的生理联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敏锐地察觉到虫母殿下的每一次情绪波动。”
  好神奇,尺玉感慨。
  埃拉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殿下,我带你出去玩吧?我们偷偷的,不让菲尔德发现。”
  水晶宫的西北角有一株樱桃树,在一种观赏性棕榈树之中,它显得格外不同。
  据说是当年建造时,一只雀鸟衔来没吃完的樱桃,看着虫族修建宫殿,咂摸着吃完了果子就把果核往空地一扔,无心插柳柳成荫,等虫族发现这里有一棵意料之外的果树时,它已经有一米多高。
  于是也就任它留在原处。
  埃拉说这棵樱桃树见证了虫族等候虫母的百年历史。
  尺玉摇头。
  “哪有樱桃树,”尺玉指着树上熟透的果子,“活了这么多年还结果子的?”
  埃拉挠了挠头,“是吗,我没读过书,不清楚。”
  尺玉哼哼两声,“我读过书。”
  “我知道,殿下是帝国第一军校的学生,听说在帝国能进第一军校的都是人中龙凤,殿下不是人类还能进他们最好的军校,很厉害。”
  尺玉有些心虚,有些热,他抬手扇了扇风,没话找话地对系统说:“其实我真的读过书,大学,我还上过生物课呢。”
  系统也没想到,两只电子眼睛放大到占满了整个浑圆的球面。
  “我不仅听过生物课,还听过历史课,语言课,好多呢。”
  “可是宝宝你……”
  “那是因为我都在睡觉,我没有认真听,不是因为我听不懂。”
  系统震惊,系统合不拢嘴。
  “有这么惊讶吗?我一只猫,在哪里不是睡觉?教室避雨,讲台宽阔,又空荡,我睡那儿正好。”
  系统:“……哦,你说这个。”
  埃拉见他扇风,以为是太炎热,有些自责一时冲动将尺玉带到了恒温系统之外的区域,问他要不要现在回去。
  尺玉还没玩够,当然摇头说不,正好看见樱桃树一角挂着两颗拇指大小的樱桃,高度也是他够得到的高度,便踮脚摘下。
  他洗都没洗,直接往嘴里仍,剩一颗递到埃拉身前,埃拉大惊失色。
  尺玉以为他要说樱桃没洗不干净,却听见埃拉说:“听其他虫说这棵樱桃树结的果特别酸。”
  他说晚了。
  口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酸唧唧的味道迅速扩散开来,舌根和腮肉马不停蹄分泌津水。
  但是尺玉脸上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淡定地抬了抬手,示意埃拉吃。
  “不酸。”
  “真的?”
  “当然,你看我的样子。”
  他唇角微扬,带着浅浅笑意,一张小脸白皙恬静,乖巧至极,颇具有说服力。
  埃拉半信半疑接过樱桃,狐疑地咬了一口,马上呸地一声吐出来,“殿下!”
  尺玉终于能把嘴里的樱桃残骸吐出来,吐了吐舌头,得逞地指着地上的两棵半烂樱桃。
  “又有两棵樱桃树要长成了。”
  在埃拉哀怨的目光中,尺玉丝滑扭开脑袋,“我猜是因为底下光照不足,才那么酸,上面的应该会甜。”
  埃拉已经不再相信他。
  尺玉握着埃拉的手,诚恳道:“你帮我上去,我摘两颗下来尝尝,可以吗?”
  “我去吧殿下,这太危险了。”
  “可是你带我出来就是让我玩的呀,就在底下站着哪里叫玩?”
  埃拉沉默两秒,最后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