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温 第44节
  梁怀暄站在不远处。
  入目衣香鬓影,满场宾客皆着黑色礼服,举着香槟谈笑风生——
  “用钱留住的人,以后还是会走散。”他起身走过来,把妹妹抱进怀里,安抚地拍了几下她的后背,“这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
  她和温择奚的感情,朦胧,羞涩,纯洁到无法想象,亲吻过她的额头,也许就是温择奚能做出的极限。
  黎清姿又打趣似的和岑心慈说了句:“没想到,以前我们做同学,现在又要做亲家了。我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看来接下来有得忙了。”
  “今夜,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两位特别的演讲嘉宾,分享她们的故事和经历。”女主持人声音温柔有力,“首先有请自闭症儿童嘉嘉的母亲,都柏林三一学院特殊教育需求硕士……”
  岑姝重新整理好妆容后下了楼。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将方才的旖旎与燥热一寸寸吹散。
  她静静站在香樟树下,明眸皓齿,笑起来顾盼生辉,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诺宝,快过来。”
  因为梁怀暄和徐宣宁的到来,后花园里的社交重心明显偏移。那些平时难打发的男宾客都自发地围拢过去,倒让岑姝这边暂时得了清净。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们会争先拍下慈善拍品,把名声做足,做漂亮,既不拂去闻家的面子,花一些钱也只是能力范围之内,又能博个慈善人士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他们刚接了第一个吻,她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走神。
  如果她说没有。
  有片刻,梁怀暄停滞了思考,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莫名躁动的血液在叫嚣。
  岑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两位母亲已经挽起手,说说笑笑地走远,又开始讨论起了婚礼场地的选择,像是明天就要把她送上红毯一样。
  明明清楚以他的年纪,有过情史再正常不过,
  梁怀暄半阖着眼看她,眸光倏地暗沉。下一刻,将手掌覆在她的脑后,再也忍无可忍,偏下头,反客为主地吻住了她。
  温择奚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他的外貌出众,男人掉眼泪本就让人诧异,眼泪掉在他珍爱的西装外套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从空运来的厄瓜多尔玫瑰到现场演奏的选曲,从茶点摆盘到酒水,每一个细节岑姝都全程把控。
  伸手捉住她作乱的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眼镜。
  小宜更是从清晨忙到此刻,核对名册、确认座次等等。
  她倒无所谓。
  “温择奚。”
  他信吗?
  她忍不住想。
  她说完舒了口气,脸上漾开一抹笑,“但现在,我不怪你了。”
  他还没有更深地吻她,仅限于唇瓣,远远没有到唇齿相依的程度。
  可他不甘心,刚才在会场内他和陈院长坐在一起,看到岑姝站起身,他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跟了出来。
  她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是在棋盘上博弈的棋手,上一秒靠近,下一秒却又恨不得能马上吃掉对方。
  最终,槌声清脆落下:“成交。八百万,是司小姐的0528号牌。”
  对方欣然加价。
  即使她再不想承认,梁怀暄这个男人也的的确确对她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两百五十万,要不要再加?”
  岑姝的目光往下。
  见他沉默纵容,岑姝顿时心跳如鼓。
  “很遗憾。”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无论什么前提,她恐怕都无法回应你。”
  “起拍价是一百万。”
  “是啊。”岑心慈也笑了,“没想到一转眼,女儿都要嫁人了。”
  岑姝在想,他的吻好自然。
  ——等等,这不对。
  湿润的,带着甜香的触感。
  “……对不起。”
  梁怀暄看到她犹豫,忽然失了追问的兴致。
  岑心慈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她目光掠过女儿身后,轻声问道:“怀暄呢?”
  岑姝停下来拿着手机在等梁怀暄的消息,不经意地抬起头,目光蓦地顿住了。
  还未等他动作,一抹温软突然贴上了他的唇角——
  那个男人的目光看了过去,镜片后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睛,忽然泛起了涟漪。
  梁怀暄正与人交谈,侧脸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徐宣宁低声提醒了什么,梁怀暄这才抬眸望来。
  她好像……
  岑姝的目光在他的领带上顿了顿,她才注意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竟然还戴着她送的那枚素银领带夹。
  岑姝抬手试图摘了一下他的眼镜。
  温择奚缓缓睁开眼,痛苦的情绪在胸腔里沸腾,他看向岑姝,“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攞钱可以。”他一语中的,“但你分得清吗?你究竟是中意佢,还是因为占有欲?你对朋友,甚至你钟意嘅公仔都唔肯拱手让人,又或者是同阿爷斗气?”
  成年人要学会适可而止。
  他的嘴角动了动。
  岑姝微微一愣,眉心也随之蹙起。
  是么?
  “我都知道了。”
  “当然是准备婚礼啊!”黎清姿脸上的笑意更深,又亲热地挽住岑心慈的手臂,“我这第一次当婆婆,可是天天跟有经验的太太们取经呢。诺宝的婚礼,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
  岑姝突然失声。
  他从未允许任何人越过这样的距离。
  “放心,我同晋鹏都把诺宝当自己家的孩子。”
  “诶,怀暄在那。”黎清姿突然指向另一端。
  但至少那时的眼泪是真的,年少的有过晃神间的心动是真的,就连此刻的释然,也是真的。
  那支未抽完的烟在他指间明明灭灭,烟灰积了一截,像是已经静静燃烧了很久很久。
  那时候,他和陈院长还在角落和演讲嘉宾交谈。
  真的不排斥和他接吻。
  岑姝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踮起的脚尖微微发颤,生涩的吻固执地停驻在他唇角,懵懂试探。
  他停顿了一秒,猛然将人抵在门板上,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加深了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
  他们几个人本就在崇德书院读书,司念卿当然知道那个wendell先生是谁。
  梁怀暄眸色沉静地看她,眼底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意,忽然问:“那你呢?”
  此时,会场内的钢琴声传来,乐声正逐渐推向暴雨般的华彩片段。
  他想把这个调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仔按在怀里,然后狠狠地吻她。
  wendell,温择奚。
  想摘下他的眼镜,看看那双眼睛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年,她就要嫁给他了。
  陈容适时煽动气氛:“三百万好吗?”
  梁怀暄眸色骤沉,但还是伸手安抚地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安抚她。
  她记得温择奚的那些好,也不想他过得如此痛苦。她开口说:“已经过去四年了,我们都长大了,你不要留在过去了。”
  可此刻,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分崩离析。
  那些女人是谁?
  l:【在哪?】
  梁怀暄没有闭眼,目光寸寸掠过她颤动的睫毛,泛红的脸颊,将她每一分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岑心慈看着岑姝,忽然眉头微蹙。
  直到看到她闭上眼睛,眼睫扑簌颤抖着。
  “嗯。”温择奚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我把那些钱还给了他,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迟,但当年选支票是因为——”
  就好像是,心照不宣地当作刚才的那个吻,没有发生过一样。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成功,所以蠢蠢欲动。
  岑姝喜欢他说粤语。
  梁怀暄立在人群中央,西装妥帖,身形挺拔。他一手拿着香槟杯,一手闲适地插在兜里,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矜贵。
  岑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眼看了过去。
  岑姝轻声说:“我说,我都知道了。”
  梁怀暄前所未有地,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了他八岁的未婚妻。他的喉结蓦地滚了滚,低沉着嗓音,和她说粤语:“点解咁望住我?”
  梁怀暄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恢复了往常的清明,似乎从未失控过。
  今日明德的陈院长一同出席,温择奚则作为受邀嘉宾出席,捐出了三幅画作作为今晚的拍品。
  岑姝笑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