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温 第20节
  “……”
  “以前我们在崇德书院读书的时候,你那时候说的最多就是讨厌他了。”
  “是真的。”
  温择奚的笑意僵在唇角,“什么?”
  “联姻的事,是真的。”
  “……为什么?”他像是没听清,怔怔地看着她,“有人勉强你吗?”
  是她爷爷,还是她哥哥?
  “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岑姝垂下眼睫,声音很轻,“而且,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我现在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温择奚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
  恰在这时,前庭种的一棵栾树树叶缓缓飘落,轻轻落在她的发间。温择奚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想要替她拂去——
  可岑姝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
  与此同时,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宾利后座车窗无声降下了半寸。
  男人交叠着双腿,倚靠在后座,金丝镜片后的眼眸晦暗不明。
  卓霖也看向那一栋白色的欧式建筑。
  那两人对立站在栾树下,暮色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石路面上交叠成一幅画。
  “先生,餐厅那边…”卓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试探性地问了句。
  梁怀暄静静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
  良久,轻轻扯了下唇,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走。”
  第14章 结束关系
  最后温择奚还是替岑姝摘掉了头上的落叶。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即后退半步,将那片树叶轻轻晃了晃,解释说:“有片树叶。”
  “谢谢。”岑姝抿了下唇,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小宜,让她送车钥匙下来。
  她抬眼看向温择奚,语气疏离:“抱歉,我今晚还有事。”
  “好。”温择奚站在原地,握着树叶的手垂在身侧,嘴角仍挂着得体的微笑,“今天是我唐突了。”
  小宜拿着车钥匙匆匆下楼,在看到温择奚的瞬间瞳孔微缩。
  岑姝转身去车库开出一辆布加迪tourbillon,小宜连忙跑去升起门闸,朝她挥手:“开车小心哦stella。”
  岑姝“嗯”了一声,升上车窗。
  直到那抹尾灯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小宜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
  她转身看向温择奚。
  暮色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单薄,那片树叶在他的手里攥的紧紧的。
  小宜冷淡地询问:“要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司机在等我。”温择奚轻声回答。
  小宜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也是啊,温先生现在毕竟是出名的大画家了,一画难求,出行肯定得配备司机保镖什么的吧?”
  温择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垂下眼,任由小宜话中的讥讽与怨怼刺入心口。
  当年他接过闻肃的支票选择离开,这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事实。
  可这条路,于他而言,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
  .
  岑姝很久没有自己开车出门了,布加迪tourbillon缓缓驶入港岛cbd繁华的街道,正值晚高峰,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岑姝这才恍然回神,急忙拿手机给梁怀暄发去消息。
  美丽坏女人:【你还没来吧?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开车过去了。】
  消息刚发出,天际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她抬眸看了一眼天空。
  方才还云卷云舒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墨水瓶,倏然阴沉下来,又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岑姝轻踩油门一路驱车前往目的地。
  mandarin会所是会员制,向来是港岛名流私宴的首选。
  非邀不入,在这里被奉为圭臬。
  即便是富豪名媛,没有老会员的推荐信,连门廊都迈不进去。
  mandarin的会员审核堪称严苛,不仅需要年消费逾七位数港币,更要通过背后私人俱乐部的层层筛选。资产证明、背景调查、社交圈层评估,缺一不可。
  会所的幕后掌舵者是四大家族之首的徐家长子徐宣宁。而徐宣宁也是闻墨的好友,也是岑姝从小就认识的哥哥。
  所以岑姝不仅是mandarin最高级别的会员,更是极少数享有“随时莅临”特权的贵宾。
  布加迪缓缓驶过宫粉羊蹄甲掩映的私家长道,粉白花瓣在雨中飘落。门口的安保看到熟悉的车牌,急忙放行。
  会所的地理位置优越,三面环海。门外已经几乎停满了各种超跑豪车,包括停机坪也停着一辆aw139直升机。
  按照会所规矩,所有宾客车辆必须罩上特制黑绒车牌套。
  翼形车门打开,岑姝下车时已经有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撑着伞走到她身边替她撑伞。
  “岑小姐!”
  她将车钥匙轻放在侍应生掌心。
  雨势骤然转急,宽大的黑伞也挡不住斜飞的雨丝,雨水微微打湿了她裙摆的薄纱。
  岑姝低头拢了下裙摆,眉头轻轻蹙起。
  而此时,mandarin顶层包厢内。
  梁怀暄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垂眸看着,冰冷镜片后的眸光冷沉深邃。
  密密麻麻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又蜿蜒而下,渐渐模糊了底下那道纤细的身影。
  雷雨交加,天色也变得阴沉的可怕。
  “落这么大的雨,岑小姐都来了。”卓霖看了一眼楼下的身影,震惊不已,忍不住开口:“我下去接……”
  “卓霖。”梁怀暄的声音不轻不重,“你最近的话倒是越来越多了。”
  “……抱歉,先生。”
  卓霖立即噤声。
  虽然此刻梁怀暄的语气平静,但是卓霖还是感觉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他在梁怀暄手下工作七年,对梁怀暄再了解不过。
  梁怀暄的情绪可以说十分稳定,几乎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责怪。
  卓霖敏锐地意识到,他这位向来情绪稳定的boss,此刻正处在一种罕见的烦躁中。
  梁怀暄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道身影上,一瞬未动。
  手边的手机不断地亮起。
  他垂眸扫过那个熟悉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伸手。
  良久,手机屏幕终于重新归于平静。
  “打电话给她。”梁怀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窗边,“就说我临时有会议,改日再约。”
  “先生?”这下就连卓霖都有些难掩错愕。
  这完全违背了梁怀暄一贯的行事准则。
  梁怀暄向来言出必行,也从不在任何约定好的场合迟到,他竟要临时爽约?
  其实刚才开车来mandarin的路上,卓霖以为boss说的“走”,是指不来这里的意思,没想到半路还是让他改道开来了这里。
  卓霖觉得,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岑小姐绝对不会当作没事发生,恐怕两个人好不容易好转一些的关系,又会降回冰点。
  梁怀暄没有过多解释,又坐回了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份财报,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卓霖正要退出,忽然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句:“让她等雨小了再走。”语气依旧平淡。
  卓霖脚步一顿,“……好的,先生。”
  包厢的门被轻轻带上。
  梁怀暄将财报搁在白奢石桌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港岛连续下雨,今天那短暂的晴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其实他很清楚,这几天岑姝表现出来的所有温言软语、刻意的亲密都是假的。
  她的演技实在称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拙劣,他还不至于看不透。
  但真正令他陷入沉思的是,也许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和岑姝培养感情,把她的身份从世交妹妹转变成未婚妻。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从性情还是阅历,无一相合。
  在很早以前,梁怀暄就知道岑姝曾经在中学时期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
  对方是闻老爷子资助的一个孤儿,后来不知何故突然远走异国,岑姝那段时间还伤心消极过一阵,还和闻墨大吵一架。
  更多的细节,他并不知道。
  只是当年听闻这些事的时候,他不过只是置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