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婚书上字字祝福句句恭贺,一笔一画无不是对新人的美好祈愿。看完婚书,他竟有几分竖日要拜堂的女子多了些期待,画像极美,真人也不差吧?
  挑开红盖头看清她的脸时,他竟生出几许满意的情绪,姣容星目和画像无二差别,目光流转朝自己弯唇浅笑,着实美丽。
  新婚初初一段时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感觉得出她在刻意逢迎,过于端庄过于得体全然是在做一个撑得住门面的魏夫人,而不是有血有肉有愁有笑的魏令简妻子,俨然是在生出要同她相互携手共度下半辈子的念头上浇去一盆温水,渐渐冷却。过得几月待他从外地回来,本该甜蜜的新婚夫妻只剩下了疏离和体面。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一年多,每次匆匆见得数次再分离几月,磨灭了相见之初的那惊鸿一瞥。
  思绪混乱,案上的白纸黑字和脑海里的红字金字不断在交替,那时的暗喜和此刻的心伤,留下的是不解和讽刺。
  明明他们他们也有过简单温馨又和谐美满的日子啊,为何成了劳燕要分飞的结局?
  第38章 没准还能同你做做生意。
  阴雨绵绵下了数日,空气沾染了湿意寒气,街市上人来人往却不见减少,陶沅音看着站于柜台前的男子,不免皱眉,这人隔三差五来她的铺子做什么?他穿得下这么多的布匹衣裳?
  有客进店,她还得接待,好几次了,只要是这人来,陆叔总会找到话术让她来,只能当看不见陆叔眼里的揶揄了。
  “濮公子,今日又有何贵干,总不能又是买布吧?您自己不就是做买卖的嘛。”
  陶沅音撇了撇嘴,从后院进到前屋,收了伞。
  “怎的,有客人来还往外推?”濮宗阳寻声挑了挑眉,“我记得陶小姐说过你我是朋友,无事不能登你的宝地?”
  陶沅音心里默念要笑要有耐心。
  只怕整条街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位衣绝翩翩的白衣男子时常光顾济养院了,哪里还能远离避嫌。
  “濮公子言重了,您多瞧瞧,今日需要些什么?
  “做买卖的也要吃穿衣吃饭的,”濮宗阳自顾自去一边的小桌上坐下,又自顾自倒茶喝茶,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搁下茶杯,“找老朋友聊聊天不行?”
  “茶不错,喝茶。”濮宗阳指了指桌上另一杯被动过的茶,“没准还能同你做做生意。”
  陶沅音从柜台绕去小桌边,这人不准备走了?
  脸上笑得标准和睦:“还请多指教。”
  “啧啧啧”男人确实摇头咂嘴,“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又是你的老主顾了,要有信任的基础,老这么生疏这还怎么谈买卖?”
  陶沅音继续笑,把弧度再扯大些。
  “欸,这不就是了嘛。”濮宗阳双手一拍:“你看,笑得多好看多开心,苦着脸也是过笑着脸也是过,成日苦大仇深的,我可没有惹你哦!”
  这男人真难伺候,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陶沅音:“蒲公子,你要不要说正事?不然我得去忙了,我让陆掌柜来招待你。”
  “别呀,都说了老朋友叙叙旧嘛,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又瞧着陶沅音忍耐憋屈的样子,笑着说出此行目的:“我打算从你铺子进一批布匹去北境试试行情,陶小姐,你可得多给我优惠。”
  谁跟你是老朋友?躲你还来不及呢。
  “您不是做玉石首饰买卖?”陶沅音本能想拒绝,这人打交道多了,总是嬉皮笑脸自来熟,可她心里始终有所顾虑,“我可没有这方面的货源,要不您去别处看看?”
  见她多番婉拒,濮宗阳不恼,而是抬眼看过去,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意,又呷口茶才慢慢说道:“我看你经常去集粹阁,金掌柜的货从你这拿的。”
  一连串的动作,漫不经心,陶沅音听他说到集粹阁先是脸上假笑一滞,随即想到他即使商贩对京城街市铺子的经营清楚也不算奇怪,“濮公子是什么买卖都做吗?”
  “商人趋利,什么最赚做什么,穿衣是基本需求还没试过,想试一试,怎么样?陶小姐有没有想法合作一趟?”
  陶沅音:“您想运到哪里卖?”
  “北境一带。”
  北境?
  “您对北境很熟悉吗?”
  “去过几次,百姓生活安宁,民风淳朴,那里的人对京城向往得很,若是把京城的吃穿用度搬去那里交易那不是可以大赚一笔?就是不知最近是否太平。”濮宗阳说话时盯着陶沅音的脸看,没看出情绪变动,“陶小姐,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令尊一家不是长久在北境驻扎吗,见了出自你手的衣裳,定能解思念之愁,不是吗?”
  “当然了,要是有可能,陶小姐也可以同去探望父母兄嫂呢。”
  陶沅音静静听他说完,落在桌面的眼神掀起,慢悠悠好似真是友人交谈:“濮公子查过我?”
  “这话就难听了不是,京城谁人不知陶将军满门守疆卫国,唯独小女嫁入镇安王府呢,我虽是个买卖人,要在京城混口热饭吃,世家贵族多少得知道些才好做他们的生意嘛。”
  听罢,没说话,他的话不无道理,毕竟当初大婚时虽事办得仓促,但圣上有意赐婚也是京城躁动。父亲猜测过圣上故意为之,以此震慑守边将领,是恩赐也是忌惮。
  只听耳边又传来濮宗阳的声音,“嫁入镇安王府的陶小姐鲜少周旋与权贵名媛,而是低调过活在府内不露面不社交,好似京城不存在这号人一般。这些以前可都是坊间奇谈呢,陶小姐你没听过?”
  陶沅音摇头,她确实不曾听过,说得却是事实。
  “蒲公子爱听这些市井八卦啊。”
  她装作惊讶。
  濮宗阳:“心里在骂我吧?”
  “您多虑了。”
  “陶小姐好像心情不好,是因为在下的话还是……魏大人?”
  猝不及防,陶沅音瞳孔一颤,脱口而出的话冷了几分:“京城有您不知道的事吗?”
  “我这人就这点喜好,深闺秘闻,权贵轶事这些可比说书人口中传说有趣多了,听人性读品行,”濮宗阳似乎看不见女子脸上的异样似的,“陶小姐可是恼魏大人无法陪伴左右?不然好好的权贵夫人不做来这街市经营劳什子的店铺?”
  陶沅音并没有和不相熟之人交浅言深的癖好,不答反问:“濮公子似乎对我的事格外好奇?”
  “确实挺好奇,长于将军府囿于后苑的美人破墙而出活在市井,岂不有趣了得?”濮宗阳摊手承认,“陶小姐,能否帮我解解惑?”
  陶沅音起身去柜台里的椅子坐下,拿出一本册子,“个人爱好。”
  “濮公子说的买卖还做不做?”
  不愿多谈,濮宗阳也不追问,“买卖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急不急,确定要和我合作了?”
  陶沅音:“……”
  耍人玩?
  无语之后,陶沅音礼貌丢下话“我有事要忙,您随意。”真就撇下人径直去了后院的织房躲一躲清闲。
  走出济养院的铺门,濮宗阳脸上的懒散、漫不经心的笑意旋即消失,伞下那张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尖锐。
  几天前跟去和县打探的兄弟们带回来的消息他怕有误,特有今日此行。可陶小姐警惕得很,看来还得想办法另找他法。
  对不知从哪个角落混入他身旁的张大吩咐:“找两个眼生的兄弟看着两个铺子的动静,还有漪园,记住要灵活眼生的。”依他的观察,陶沅音戒备心很强,嘴更是严,抛出去的话饵她是一个不接。
  张大领了命很快散在人群中,濮宗阳燃起丝丝不好的预感,驻扎在和县山脚下的士卒有上千人,而他的消息是京城未曾派过一兵一卒,穿过街市弯弯绕绕进一条小巷,旋身跃进一处奢华气派的院落。
  细雨细下,天色灰朦,无人注意到这这一幕。
  秋来雨缓,铺子打烊得比平时要早些,陶沅音心中有事,和陆叔交代后便踩着雨水回了漪园。
  尽管打了雨伞,衣衫鞋袜还是湿透,松月急急端来姜茶,去去风寒。
  这几日原想着雨天铺子客人就少,松月和云橘都被她留在漪园打扫布置园子,霍春樱也因陈府父母身体抱恙好几日没去济养院。
  陶沅音换好衣服泡脚,热气逼身“阿嚏”不停。
  “小姐,我再去端一碗来。”
  “别,我喝不下了。”
  松月坚持,“小姐要是再喝一碗呢,我就告诉你个好消息!”
  “你家小姐我不喝,你也得告诉我消息。”陶沅音摇头,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泡脚,惬意和困倦同时来袭。
  对管自己家小姐有一套的松月连走带跑去厨房又端来半碗冒着热气的姜茶,递到小姐面前:“小姐,晚膳还没用呢,先不睡,你看看这是什么?”
  陶沅音极不情愿睁开眼睛,说到晚膳肚子已经应景在叫了,小丫头一手端碗一手拿信,眼前一亮瞬时清醒了:“是父亲和母亲来信了吗?快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