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婚正配 第12节
  而后就忽然听她低声唤了句夫君。
  霎那间谢琅好似被冻在原地,若不是他的眼睫还在动,真跟个冰人似的了。
  看着小夫妻这副模样,一时间众人都笑了。
  老夫人见谢琬琰将孙媳逗的脸似猴屁股似的,抄起龙头杖就要揍人,谢琬琰多有眼色,不顾谢琅怀中的自家小儿女,连连快步往后退却不失温雅。
  众人连连摇头,谢磐不掺和人家一家人的热闹,拱手行礼后先行一步。
  转身将热闹抛在身后,独自一人走向寂寥的黑夜。
  说话声渐远,待谢磐回到院子门口时若是仔细听才能隐隐听到说话声。
  谢磐的院子紧挨着谢砀的院子。
  这是他们幼时,老夫人安排的,以便他们兄弟能照料彼此。也有令他们培养感情的意味。
  若以此观之,不得不感慨老夫人之目光长远。
  所以谢磐虽是庶子,但院子也很大,有自己的小跨院,若是成亲后不分府,也是够住的。
  与嫡兄不同,他的小院非常安静,没什么人侍奉。除去公务不得不与人合作外,他喜欢独来独往。
  少年时,他在院子四周种了竹子,如今已过墙高。
  竹叶簌簌,将外面的些许声响拦在外头。
  谢磐小心掩上院门,上了锁才往回走。
  轻轻推开他卧房的门,床榻上的女子正在昏睡。
  谢磐轻步过去,轻缓蹲下,以目光克制地摩挲着她白皙的脸颊。
  惯以被称为闷葫芦的他忽然有许多话想说。
  “嫂嫂,今日琬琰回府,我替你去瞧了,琬琰过得很好,还是原来的性子。两个娃娃虎头虎脑,瞧着养得就很好。琅哥娶的新妇性情也和善,与琅哥和琬琰都合得来,我瞧着琅哥怪中意新妇的,不过好似他还不知。”
  “刚刚晚食,琅哥总暗中瞧着新妇,若新妇多看哪道菜一眼,他就给人夹菜。俩人还都害羞不肯看对方,耳朵红的跟什么似的,还以为大家都没发现呢。”
  谢磐坐在床边的木榻上,低声将今日见闻全部诉说与她听。
  “见礼那天你病着我没去,但礼送到了,我瞧小两口好似有了感情,今日琅哥看新妇的眼神变得不同。今日我也替你送了礼,跟你当初送我的一样。”
  谢磐此时半点不复白日里人前冷漠寡语的模样,床上的人没醒也不影响他一直在说。
  “嫂嫂,既与哥哥过得不开心,日后我对你好,事事依你,断不会做出哥哥那般行径,你能不能不走?”
  半壶黄酒下肚,许是今日晚食的温馨将他烘烤的头脑发昏,居然说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话。
  忽然,一声低吟,谢磐背脊发紧,连忙住口。
  侧头看到她似珍珠般明亮的双眸,心都软了。而后心头发紧,不住吞咽口水,忐忑道:“刚醒来?我可是吵到你了?”
  咬紧下颚,一双眼紧盯着她,生怕她真听到什么,又怕她没听到。
  床上纤弱的女子白着脸轻轻摇头:“没听清,就听你跟蜜蜂似的嗡嗡,倒是闻见了八宝兔丁的香气。”
  一听这话,谢磐面露喜色,转头时松口气,连忙起身去拿餐盒。
  今日借着琬琰回来的由头,他命厨房又炒了一份八宝兔丁。
  若是平常他根本不敢打草惊蛇,因着他从前从不吃这道菜。
  不论是大哥还是琅哥,都精得像狐狸成精一般。口味突然变化,说不上会引他们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日他在离城门不远的山上发现嫂嫂,救起嫂嫂后发现她伤了头记不清过去的事,又在她以为自己是她夫君扑进他怀里之后,谢磐就无法再降服心魔。
  在他们父子眼皮子下面藏人一年有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还是嫂嫂几乎一直昏睡最近才清醒的情况下。
  他当初百般犹豫,想着若嫂嫂醒了想归家,就忍痛松手。
  可她醒了却错认他为夫君,软软牵住他的手。
  他再也无法主动松开。
  嫂嫂爱吃八宝兔丁,他暗中使人去学,自己也悄悄做过两次,可都不是家中大厨做的味道。如今看着她面上满足的笑意,谢磐别提心中有多满足。
  若一辈子都能这样便好了。
  “夫君”,
  夏如是突然开口,这声轻唤令谢磐头皮发麻,梗着脖子不敢看她。
  “何事?”谢磐低着头藏起发烫的双目。
  忽然一阵布料窸窣声,柔软的手臂揽住他劲瘦的腰腹,“夫君为何总离我这样远?”
  谢磐立时浑身发紧不敢动弹。
  而此刻,仅一壁之隔的另一头。
  书房中,不知怎的,谢砀忽然一阵烦躁,公文再看不进半点。
  第16章 只想着恨不得把他吃了才好!……
  许是晚食的黄酒闹的,谢砀立刻起身推开窗户,夜晚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又打了个转,他仰头看着天边高悬的月亮,不过须臾又闭上眼,生怕湿润的水珠凝成掉落。
  他敲敲窗板,暗卫如鬼魅般出现,轻巧落在他面前。
  “近日可有消息?”
  许久之前的事被捅到妻子面前,妻子与他争吵,负气回了娘家。后谢琅婚事在即,妻子书信告知会回府为儿子操办婚事,至于他们两个的事,等儿子成婚后再谈。
  谢砀不知妻子何时回,只好派人去接,可最后只在城外的山上寻到妻子破碎的斗篷,地上的白雪全被鲜血染红,仵作说那么多血,人断无法活。
  他遣谢磐去刑部和大理寺请人,来人均说人应是没了。
  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信妻子死了。
  但小舅子闻信赶来后,先交予他一封信后趁他受伤昏睡之际做主果断办了丧事。
  等他醒来,人人都知侯夫人已殁。
  可他不信妻子去了,总觉其中有蹊跷,这一年多时间一直暗中寻找。
  最初以为是小舅子偷偷将妻子藏起来,可暗中安排尾巴一直跟着,未见那边露出半点马脚。
  他又想妻子许是被马匪劫了,哪怕她被人劫去,他也要找回来!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妻。
  至于从前惹恼她的事,哪怕让他跪下求得原谅,让她捅他一刀解气都可。
  只要她还在。
  可人海茫茫,哪里有她?
  一想到妻子,想到她曾明媚的笑靥,想到她与自己分崩离析时决绝的目光,谢砀捂住骤痛的胸口,狭长的双眸也不禁涌现泪意。
  “嘉儿,你到底在何处呢?”
  窗边的微风卷起他的轻喃,扑簌一声渐远了。
  而此时,柳清卿和谢琅也与谢琬琰道别,正往回走。
  柳清卿正捻着手里的面人出神,这是刚刚晚食时二叔顺道给他们带的,说是知道两个奶娃娃回来,也顺手给她和谢琬琰买了。
  分给她的是一只玉兔。
  老夫人当时嗔怪,二叔只说了句都是孩子。
  柳清卿恍惚才知,别人家的孩子是这种养法,哪怕成亲嫁人了也顾惜着。
  虽只是个面人,但她心中暖融融的。
  幼时自母亲离去都没人买面人哄她,更别说长大后了。嫁入谢府后这些日子对她冲击颇大。
  若是她的孩儿能这般长大了就好了,她想。
  又想,若是母亲还在,能让母亲看到她如今过得好便好了。
  月色明亮,将银河播撒到广袤的大地上。
  不知怎的,两人走到了花园里,不远处就是府中的小湖。
  清风徐来,将柳清卿体内的酒意蒸腾起来,她脑袋晕晕,微微侧头,就见他不着痕迹站在她身侧挡风,她有许多话想跟谢琅说。
  扫视一圈周遭无人,一股冲动之下,柳清卿忽然伸手拽住了谢琅的手。
  他们简短交流过几次,但因时间或其他事搭茬,并未来得及交心。
  此时月色明净,晚风刚好,几杯黄酒也增了平时不敢的谈兴。
  她想勇敢,想真正融入到这个家中。
  今天对谢府众人不过是一顿平常的晚餐,对她却像一场迷幻的美梦,令她不愿醒来。
  纤细的手指紧紧捏住谢琅的衣袖,话到唇边还未说,温热的手掌就轻轻攥住了她的指尖。
  柳清卿怔住,樱桃小口将来未开,茫然抬头后撞进谢琅那双幽深的双眸。
  下一瞬他的大掌张开,微微往上,将她小小的手掌都包了进去。
  两相对视,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可是冷了?”谢琅问。
  柳清卿摇头,她觉得自己就如城头茶铺子里的铁壶,都快烧的通红冒烟了,哪里会冷。
  “那可吃饱了?”谢琅继续问。
  “饱了。”
  柳清卿整个人泛红不敢看她,只好只答两个字。
  何止饱了呢,晚食时她的眼睛在离远的哪道菜上不过多停留一会儿,谢琅就会为她夹来。
  惹得老夫人和谢琬琰纷纷用目光打趣她,公爹和二叔也揶揄地多看了谢琅两眼,让人脸红。
  大概是夜色好,也许是风正好。
  “我有些嫁妆扣在了柳家,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母亲留给我的,我想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