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为何偷偷哭泣 第33节
  谢岑冷冷开口,周身的气息如同地狱阎罗一般。
  在桌下无人看见的地方,依旧轻轻握着奚斐约的手,面上却不动声色。
  “告诉他们,这些年你逃亡躲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李运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应激反应似的发着抖。害怕地摇头,不停摇头。
  停顿了半秒,突然指着周琴的方向,崩溃地大吼:“都是她!都是她!”
  周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李运带着哭腔,不管不顾地嘶吼,为了在警察面前撇开自己的关系,疯狂地指认,“都是这女人逼我的!不然我,我是没理由这么做的……”
  他哭得头脑昏涨。
  多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片段不断冲击着他。
  他听见沉闷的冲撞声。
  看见空气中血雾四散,残肢碎裂,再被大雨冲刷的鲜血淋漓,整个世界都变作了红色。
  他仿佛闻到了那一夜的骇人的血腥味。多少个夜里,小姐在一遍遍质问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死我?……”
  奚斐约听着那尖锐的嘶吼,神情木然,泪水却早已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
  谢岑看到奚斐约的模样,像被细密的针刺了般难受,呼吸变得有点急促。
  他恨得不行,简直就要压制不住想杀人的欲望。站起来,踹了李运膝盖一脚。李运被踹得跪在了地上,狼狈不堪,听见那阎罗的声音咬牙切齿,向他命令道:“把你之前交代的,都再讲一遍。”
  李运跪着,往前爬了爬,以便于能够离这个阎罗远一点。
  阎罗不解气似的,又踹了他一脚。他无力反抗,在地上更加狼狈地滚了一圈。
  奚斐约:“……”
  奚斐约就坐在椅子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一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他没理睬,只是拉了拉谢岑黑色的西服衣角,淡淡地说:“让他说。”
  谢岑睨着地上的人冷笑一声。
  然后理理衣服,十分听话地坐了回去。
  李运跪在地上,就要慢慢地讲起来。“那天……”
  周琴却突然打断了他。
  周琴强装镇定,但声音已经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你叫个疯子来干什么?”她拔高音量,“浮塔难道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吗?是容你造次的地方吗?”
  奚恬纭不明所以地看了母亲一眼,发现周琴的状态很不对,像是有什么隐情。
  奚云度则显得更加慌乱,直接崩溃大吼:“快!快把这个疯子带出去!谁让他进来的!!?”
  外面有奚云度的人想冲进来,却被另外一波人给拦住了——是警察。
  谢岑早已提前向公安局提交了证据,双方达成一致,安排在适当的时机,出警过来押犯人。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所有人都惊住了,本来以为今天只是一场内部的股东大会而已,谁能想到外面还有警察局的人提前埋伏,看来是一场精密的规划布置。
  而在场的老股东,谢岑确实提前知会过了,他要确保今天万无一失。
  两名警察走了进来,向众人出示了证件后,直接将周琴给拷住了。
  周琴拼命抗拒、挣扎无果,只得目眦欲裂,狠狠地往谢岑,奚斐约那边瞪过去。
  奚斐约接住了那个目光,挑衅地抬起眼回望,朝她勾起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他无声地做着口型,周琴却看懂了。
  他说——
  你、去、死、吧。
  “你们凭什么抓我!?”
  周琴发疯一般开始尖叫,“你们有证据吗你们就抓我!!!”
  警察于是按照流程,一板一眼地出示了证据,并表示已经提交了相关佐证的监控视频,具体要等开庭。
  而人证……
  “继续说。”
  谢岑无视了周琴的质问。
  李运双眼出神地盯着地面,陷入了回忆。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我一直是小姐的司机,跟了她很多年。小姐当年嫁给奚铭,原本夫妻感情是很好的……可是后来小姐家出了事,慢慢地,奚铭就很少回家了。后来,我发现奚铭在外面有……有人了,而且还早已经为他生了孩子。”
  满座哗然。
  显然,如果他所言是真,那么他口中的这个孩子多半就是如今的奚云度。
  在今天以前,股东会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奚铭在和周琴联姻之前,居然还有一个原配。
  这也太狗血了吧。
  那奚云度又是怎么成为“嫡长子”的??
  谢岑笑了笑,眼里尽是森然冷意,他环顾众人,语声如刀落在每一个人的耳里:“说说,谁才是私生子?杀人,夺位,鸠占鹊巢。坏事做尽,还要反过来污蔑人,你们真当老天不长眼是吗?”
  “当时小姐已经有孕在身。我发现之后,心里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小姐……谁知道!”李运突然抬头,充满恐惧又恶狠狠地盯着周琴,他陷在回忆里,像是坠入了深深的梦魇,“谁知道这个恶婆!就开始威胁我!!”
  “他让我想办法把小姐弄流产,但是我、我没有这样做!直到小姐顺利生下了小少爷……”
  “日子难得平静了很久,久到我都快要忘了这件事,久到小少爷都已经长得乖巧懂事……”李运这么说着,紧闭了一下眼睛,像是痛心疾首,却又不敢看一眼奚斐约,他摇摇头,“可我每当想起这件事,就总觉得有一颗定时炸弹长在脑袋里,时刻都害怕,我将此事告诉了小姐,引得小姐跟奚铭大吵了一架。可能也就是这样,造就了一个错误的开端……”
  “周琴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如果不按照她所说的去做的话,我就会家破人亡……我真的、我真的……”
  李运说着,哭得涕泗横流,“我真的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啊!”
  周琴被两名警察押着,依旧控制不住,激愤地挣扎起来,拷着她双手的链条发出锒铛声响。她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声音尖锐:“你走投无路?你走投无路!不知道是谁拿着本不属于自己的钱财,跑到国外逍遥了这么多年啊?是不是你,嗯?李运!”
  谢岑挥了挥手,警察将周琴带了下去。
  一朝巨变,奚云度和奚恬纭神色慌张地跟了出去,外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在场的所有人多多少少也听了个明白。
  奚斐约脸上泪痕未干,神情却漠然,当年这个案子被当作一场普通的车祸,他觉得在场每一个曾经沉默的人都有罪。但此刻还不是时候,他要上位,还需要一些老股东们的支持。至少不能让他们人人自危,从而给自己使绊子。
  “好了。”
  最该悲伤和愤怒的人反而一笑而过,奚斐约拍拍手,维持着一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大家都看到了,”他唇角勾起,眼神玩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座的大家呢,我相信都是好人……”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股份转让协议,在众目睽睽之下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签好后,他拎起白纸黑字的协议单,向众人公示。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诡异的安静让外面飘进来的断续抽泣愈见清晰,混乱的脚步声,还有锁链碰撞的声响。室内室外形成两幅画面,对比强烈分明,透出了一丝可怖气息。
  奚斐约公示完毕,将那份协议甩在桌上,然后朝地上跪着的那人走去。
  李运飞快地抬头瞟了他一眼,又匍匐在地面上,将脸埋得更低,身体四肢都在不可控地发着抖。
  “李叔。”
  脚步声落在他面前,落在他头顶。
  他听见那早已长大的少年笑着叫他,隔着漫长岁月,却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奚斐约就那么站着,漆黑发亮的名贵皮鞋踩在那人头上,用力碾过。他垂眸,仍是笑着:“还记得小时候,您每天来接我放学吗?”
  李运感受着耳侧疼痛的摩擦,被压得头皮发麻,这句带笑的话语却轻飘飘地,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他耳中。
  脑海里浮现出那时的场景,那时的谈笑,还有小少爷幼稚小手和脸。
  带着稚气的声音同时叫他“李叔”,仿佛与这一句重叠,李运微微侧头,用力地睁开一边眼睛,试图在那冰冷的皮鞋缝隙间去看清小少爷的模样。
  奚斐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却依稀看见那个孩子在对他笑。
  “不记得了吧?”
  奚斐约笑笑,“我想也是。”
  李运看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脑海里穿梭着往日片段,那里面也有零碎的,美好的,温馨的。
  只是最后通通指向了一个不可改变的结局。
  时至今日,他已明白自己难逃一死。但不知为何,看见长大后的小少爷出落得如此才俊,他又有一丝丝难言的欣慰。
  好在……好在……
  好在什么呢?他来不及再想。
  “李叔,”奚斐约移开腿,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西服衣领,冷道:
  “杀人,就要偿命。”
  第31章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可爱。
  经历了几番波折后,奚斐约最终顺利签下协议,成为了奚氏商业帝国目前最大股东。
  浮塔大楼外,警笛声鸣,在众人的见证下,警方带走了两名罪犯。
  奚斐约的股权继承也变得名正言顺。
  之前尚在观望、甚至已经站队奚云度那边的人,如今都恨不得与之脱离关系,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要被清算。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不太可能叛变,仍在暗中想办法将奚斐约扳倒。
  都说打江山易,坐江山难。
  这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着手布置,浮塔内部的关系层层牵制,千头万绪,都要奚斐约去处理。
  然而奚斐约没料到的是,自从那天会议完满结束以后,谢岑看起来居然像是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一样,随时随地地跟着奚斐约。
  简直像一个神经兮兮的跟屁虫。
  奚斐约在办公室焦头烂额,没空分出一分心思给谢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