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107节
  燕冬佯装羞赧地撞了常青青一下,说:“大白天的,说什么不三不四的浑话呢。”
  “我的意思是您和陛下不穿一样的袍子也很配!”常青青解释。
  燕冬说:“嗷。”
  燕颂失笑,伸手示意燕冬到自己怀里来,说:“这还不简单?我陪你一家家的登门拜访去。”
  燕小公子这下是既不嫌天冷又不嫌地滑了,就想着送上门让大家伙都瞧瞧他们俩穿的新衣裳,“好!”
  宁王府,豫王府,镇远侯府,文华侯府,王府,乌府,林府——当天夜里,臣工们将陛下初一的行踪细细排列开来,冥思苦想,纠结思忖再三,最后终于确定,以上没有任何恩宠上的意义,陛下只是陪未来的帝后去拜年罢了。
  比起臣工们,百姓们的心思就简单许多,比起揣测皇帝的行为是否有深意,他们更关注的是陛下和未来的帝后露在表面的东西,譬如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永远黏在一起的双手,两枚乍一眼相同的红玉指环……撇开表面的华贵,他们和寻常人一样穿行大街小巷,登门拜年,雪地滚灯。
  这个年是有些不一样的,因为帝后婚宴在即,京城的彩妆红绸不会早早取下,而各大食楼饭馆是月也忙碌——
  有些殷实富裕人家遇见喜事便会在饭馆食楼等地预定一定份额的食物送给客人、行人或是来讨食的乞丐,大多是由点心饮子糖果等组成一份,用圆格子盘、圆袋子装得满满的,取“圆满吉祥”的兆头,因此俗称喜盘、喜袋。燕家和崔家财大气粗,自年节当日就在京城约计百来家食楼饭馆里预定了喜盘喜袋,每日各家准备了八十份,寓意白头偕老、十全十美,一直发放到婚宴三日后。
  等年节的假日一过,每天都会有礼部的官员在大街上来回,预演大典当日的路线。日复一日地忙碌、准备,日子渐渐就到眼前了。
  “为何不能见?凭什么呀!”
  ——这日,燕冬下值后冲出大堂,正要去宫里陪燕颂用膳,不料才出门就被常青青一行人拉住手塞入暖轿,强行送回燕家,说是三日后便是婚宴,按照规矩,他和燕颂期间不得见面!
  三日!
  燕冬感觉天塌了。
  “据说是怕引起喜冲喜,就不吉利了。”常青青其实也不是很懂,只在轿子外头安慰自家公子,“习俗如此,您就当是为了三日后的婚宴忍耐一下吧!”
  “可是……”燕冬不甘心地说,“那明早上朝的时候怎么办?难道我和哥哥要蒙着眼睛避免看见对方吗?”
  常青青笑了笑,“瞧您,这几日乐傻了吧?雨雪放朝!哪怕明日雪停了,帝后大婚在即,也是要停止朝议的——总之,您别担心这个。”
  “哦,好吧。”燕冬丧气地倒在引枕上,俄顷又坐起来,凑到窗前和常青青说话,“你觉不觉得这个习俗很没有道理?”
  “觉得,但我本来就不懂。”常青青叹气,“谁让我没那运气,早早地就遇见了要一生一世的心上人呢。”
  燕冬闻言乐呵一笑,说:“都说让你多出去走走了,你非要守着我,如此何时才能找着心上人啊?春春也是,一点都不着急,你俩以后别是要做一对光棍兄弟?”
  “哟,瞧您!我隐约记得以前有个人声称自己要终身不娶,不仅自己不娶,还不许自己的大哥娶,信誓旦旦地说风花雪月无甚用处,嫁娶与否也不重要,那个人是谁呀?”不等燕冬说话,常青青话锋一转,“哎呀,是谁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就清楚我面前这位如今是吃不好睡不着,不是太愁了,而是太乐了!吃着吃着就傻笑,睡着睡着就打滚,自己倒是快活了,就忘记从前说的话,要来催别人了。”
  “嘿嘿,”燕冬趴在窗口笑眯了眼睛,“是我!我可没有催你,我是替你操心嘛,你要是要成家,我就给你备聘礼,你要是想当光棍,我也不管你。”
  “我不成家。”常青青看着燕冬,目光柔和,“我要侍奉公子一辈子。”
  “傻青青。”燕冬瞧着他,没再说话。
  一行人回到燕国公府,燕冬去梅苑用了晚膳,再回到逢春院时就被“软禁”起来了,勒令他不许偷偷出门去找燕颂。他趴在柔软的榻上和脚凳上的两只小狗嘟囔,狗也听不懂,只管让他给自己呼噜毛。
  “公子,夫人那里送了新鲜的枣泥卷,闻着可香。”和宝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里头的盘子送到燕冬面前,喂他吃了一块儿。
  “嗯!”燕冬点头表示好吃,示意和宝也吃,他原地打了个滚坐起来,决定不能再这么苦熬下去,泡个澡就歇着吧,睡他个三天三夜!
  晚些时候,燕小公子钻进被窝躺平了大半个时辰,仍然毫无睡意。左侧躺,右侧躺,趴着,倒过来睡……任凭他打滚翻身,越来越精神,就是睡不着。
  看来这招也不好使。
  说句矫情的话,燕冬现下已经习惯……不对,应该是不习惯没有燕颂在身旁的被窝了。他本就是个缠人精,燕颂又放纵随他,真把他养得恨不得时刻挂在人家身上才舒坦。
  这是阴谋啊,燕冬坐起来,恍然大悟,燕颂看似是惯着他纵着他,实则就这样狠狠地把他拿捏住了。
  这个心机鬼,必须好好教训一顿,燕冬为自己找到了一则理由,立刻爬下床,准备去找一身暗色的衣服,当一次梁上君子!
  “公子,”守夜的和宝听见动静,进来时刚好逮住蹑手蹑脚往衣柜旁摸索的燕冬,哭笑不得,“想偷摸去皇宫当飞贼呀?这么冷的天,屋顶全是雪,小心摔个跟头!”
  暴露了,燕冬就不装了,大剌剌地一叉腰,说:“你管我呢,睡你的吧,出去!”
  “您出不去的,”和宝好心地说,“府里那么严实的巡逻,他们可不敢偷偷放您走了,到时候还是要被国公爷提溜回来。”
  “哼!”燕冬泄气了,正要钻回被窝,突然听见烟花声,其实这段日子哪个时辰有烟花爆竹声都不稀奇,但他听出来,这阵烟花是一息一响,三响后一息三响,再如此反复。
  “公子,您去哪儿!”
  和宝一声惊叫,燕冬已经一溜烟儿似的蹿出了里间,猛地推开房门,那正对面的半空,正有“花鸟亭台”样式的烟花在逐次绽放、构建轮廓。
  “是哥哥!”燕冬惊喜地说。
  好美的烟花,和宝帮燕冬裹上披风,也看呆了,闻言回过神来,说:“您怎么知道?”
  “这一套是宫里才有的烟花,先前哥哥带我看过。你看那个亭子,朱檐墨柱,莲花底座,那是宫里的枕花台,四周的彩花就代表着枕花台四周的花篱和花圃,斗拱外的两只飞鸟是新加上去的,代表着我和哥哥!”燕冬高兴地说,“除了哥哥,宫里谁敢在这会儿跑到咱们府外放这样式的烟花呢?”
  “原来如此。”和宝笑着说,“陛下一定是清楚您惦记着他,他也惦记着您,怕您睡不好,特意来‘见’您的!”
  燕冬痴痴地望着绚烂的夜空,说:“是呢。”
  “真有您的——”
  此时,燕国公府侧门的院墙外,几个亲卫手持烟花爆竹,按照顺序有条不紊地放着。侯耘也在其中,他是被燕颂的暗卫特意从房里薅出来的,说是陛下要“报答”他当年去江南放烟花前拉着自个儿坦诉了一夜男儿心事的“恩情”,特意请他来玩烟花。
  “大半夜跑到人家墙根儿底下放烟花……”侯耘嘟囔着嘟囔着就嘟囔不下去了,不禁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叹了起来。
  是了,谁能料想到今日呢!
  当年他做这种事,燕颂用看傻子看痴儿的目光瞧他,如今那铁树自己开了花,硕大硕大的一朵,把铁树迷傻了,反倒也要做这样的“蠢事”了。
  “但是这么晚了,逢春说不准都在梦里流口水了,没看见怎么办?”侯耘说。
  “没我暖床,他应当很难睡着,说不定在床上打滚,把自己滚成只蝉蛹,又嘟嘟哝哝地解开身上的被子。”燕颂瞧着天幕上的烟花,温声说,“这烟花的声响有规律,先前那次我们一道观赏的时候他还模仿着规律哼了哼。若他睡着了,自然很好,若没睡着,听见这阵声响、瞧见这幕烟花,就知道我也没睡,我在陪他。”
  咦!
  一群大老爷们简直被酸得掉牙。
  侯耘比较实在,关心道:“明晚后晚咱们也要来放?”
  “对。”燕颂说,“我备好了。”
  你备好了,我没备好!一想到接下来三晚都要在这儿吹冷风,侯耘抬手狠狠地揉了把脸,果然,欠了的就得换,还是加倍还!
  几个人就在墙外默默地陪燕颂放了半个时辰的烟花,一箱子烟花可算见底了,侯耘正要问接下来该做什么,就见那墙檐里飞出一朵红山茶。
  燕国公府里唯独逢春院种了红山茶,朵朵硕大火红。
  那山茶飞出一段距离才“啪嗒”落在雪上,侯耘见状恍然大悟,笑着说:“飞去飞去,你家心肝儿心疼你,让你早早回去!”
  燕颂抬眼看向红花飞出来的位置,抬步走了过去,直至鞋尖抵住墙根。风雪呼号,他却清楚地听见了一墙之隔内的呼吸声。
  “冬冬。”
  温柔低沉的嗓音传入耳朵里,燕冬张口就要应答,告诉燕颂自己的确在这里,却不知怎么地,喉咙口黏糊的,一时哽住了。他抵着墙面,抬手捂住了嘴巴。
  明明是这么好的日子,这么漂亮的烟花,隔着一堵墙,他竟然酸了眼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好梦。”燕颂闭眼,额头轻触墙面,哑声说,“三日后,我来接你。”
  第86章 新婚
  天未亮, 即将作为帝后婚宴宫殿的昭明殿人来人往,礼部及宫内有司官吏有条不紊地设置御座、长案等;殿外,礼部和禁军上官分别拿着名册清点仪仗队伍, 不论迎亲队伍还是护卫队伍,今日皆大红着身,戴红罗绢。
  与此同时,燕家也忙碌一片,明明提前准备了许久,真到了今日,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妥。
  逢春院一片喜色,燕冬坐在妆台前,由宫中的女官及内侍为他更衣束发。
  葡萄和雪球今日也穿着红袄、戴着小官帽, 这会儿一只趴在燕冬腿上,一只站在窗台上,安静老实地陪伴燕冬。
  燕冬不是女子,所以惯常的礼服用不得,尚衣局便奉命重新为他制一件特殊的礼服。尚衣局原本打算以皇后规制做一件男子礼服,但陛下却摇头否了,王蓁起初不明白,后来得了常春春的提点,才明白是因为皇后的规制低于皇帝。
  天下瞩目, 陛下无法让燕大人也穿天子冕服,燕大人自己也不会僭越至此, 但陛下更不愿在他们的婚宴上让燕大人低自己一等。这场婚宴本就特殊,它是册封大典,却更是帝后婚宴。
  陛下将一切能代行的礼仪都交托于礼部和宗亲,不就是想尽力让燕大人高兴松快地参加他们的婚宴吗?
  因此陛下索性命尚衣局、尚饰局及民间有名的绣娘协力制了两身喜服, 婚宴当日一早,陛下会先着冕服在昭明殿接受臣工拜祝,待拜祝后,负责迎亲的正副使及其臣工褪下朝服,陛下也会褪下冕服,穿上喜服参与接下来的婚宴。
  崔拂来轻步进入内间,站在博古架屏风旁看着站在镜子前的小儿子,内侍们正在为他穿上喜服。那喜服上没有龙凤,只有胸背一圈双燕衔春纹样,下摆一围折枝梅花,用的是织锦,针线精巧,稍稍一动便流光溢彩。
  崔拂来熟悉这纹样,小儿子天天带着一圈璎珞,那紫玉环上就是这样的图案。
  肩膀上突然轻轻落下一只手,崔拂来微微侧身,抬袖拭泪。燕青云半抱着她,抬眼看着正站在镜子前臭美的小儿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家里这几个孩子自小都不喜欢和风花雪月的事情接触,从前燕颂醉心公务,燕纵痴迷练武,燕姰热爱医术,燕冬那个傻小子更是天天和朋友们凑仔一堆笑呵呵,仿佛没长情根。他们平日偶尔揶揄调侃两句,但自来没真催过,也早早就做好了若是孩子们不愿成家就把他们留在家里养一辈子的打算。这样没什么不好,比起传宗接代,家族门楣,他们更希望全家安康、团圆,孩子们好就成,别的都随缘吧。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家里会迎来这么一桩特别的婚事,一下就解决了两桩终身大事。
  京城里男风不盛行,但也不稀罕,这家公子男女通吃,那家少爷养小倌娈|童,他们都是听说了的。从前有关系好的同僚还好心提醒过他们,说外头那些小倌妖里妖气的,不知迷惑了多少公子哥,他们家这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不知有多少人巴望着高攀呢,叫他们千万把孩子管紧了,别来日真让他们带个男人回家。
  彼时夫妻俩一笑了之,没太当回事儿,只是偶尔闲聊时说起来,也会想一想,若来日哪个儿子真的带个男人回来该如何?转念一想,该如何就如何吧,只要是品性好的孩子,就不论别的。
  说来说去就那一句,孩子好是最要紧的,别的都能谈。
  当初刚知晓燕冬的心上人是男人时,燕青云虽然恨不得一蹦八丈高、提刀上门把人砍了,但那也是怕燕冬被人骗了哄了欺负了,这孩子实心眼,认定了就要掏心窝子,最容易吃亏。
  没想到那个杀千刀的男狐狸精会是燕颂。
  燕颂,彼时燕青云翻来覆去地嚼着这个名字,颇有些咬牙切齿,但静下心来想想,却说不出一点不好。
  说句实在话,这天底下那么多人,若只能把燕冬托付给一个人,比起他们做爹娘的,竟是燕颂更靠谱、最让他们安心。
  “娘亲爹爹!”燕冬转身时瞧见博古架旁的夫妻俩,笑着迎上前去,“我今天俊吗?”
  “俊……”崔拂来伸手握住燕冬的手,轻轻晃了两下,笑着说,“我们冬冬从小就俊。”
  “嘿嘿,都是爹爹娘亲金玉良缘,才把我生得这么好。”燕冬松开手,一旁的常青青立刻放了软垫在他面前,他撩袍跪下,笑着说,“孩儿拜谢爹娘。”
  说罢,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崔拂来方才止住的眼泪瞬间又落了下来,燕青云俯身要去扶燕冬,一旁的礼部官员上前说:“男女不同俗,旁的都免了,就请国公和郡主受儿子三杯酒吧。”
  燕青云闻言止住了动作,又站了起来。
  常青青拊掌,命人呈上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三只金杯。他亲自斟酒,俯身说:“公子。”
  燕冬端起第一杯酒,说:“叩谢爹娘养育之恩,愿爹娘长命百岁,受儿孝敬终身。”
  说罢,常青青奉酒,夫妻俩端起酒杯,三人一道饮尽。
  第二杯酒,燕冬捧起,仰头看向爹娘,说:“叩谢爹娘教导庇护之恩,愿爹娘康健安乐,受儿侍奉终身。”
  第三杯酒,燕冬红了眼眶,却是笑着的,说:“叩谢爹娘准许成全之恩,请爹娘放心,我们必定恩爱白头,不让爹娘操心忧虑。”
  三人饮罢,崔拂来立刻俯身扶起燕冬,紧紧地抱住他,哽咽道:“我的儿啊,一眨眼,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燕冬闻言落下泪来,他身量高,紧紧地环抱住崔拂来,母子相拥而泣,叫一旁的燕青云也没了安抚的力气,索性加入,三人抱在一块儿哭得不能自已。
  “哎呀别哭了别哭了!”燕翠微疾步进来,伸手将三人分开,“快快快,宫里来人了,都听见鼓乐声了!兄长嫂嫂,咱们快去正门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