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105节
  “眼睛长在我的脸上,我想看你就看你,你管不着。”燕冬抬手扒拉罩着自己眼睛的手,没扒动,“我都看不见台子上了。”
  “看他们做什么?”燕颂说,“有我好看吗?”
  怎么还和生人比较上啦,燕冬好笑,为难地说:“自然没有,但你不让我看啊。”
  “你看我还需要用眼睛看吗?”燕颂贴着燕冬的脸,与他说笑。
  不需要,燕颂的样子早就被燕冬刻在了心里,他闭着眼睛都能把燕颂画出来,只是比不了寻常画出来的精细。燕冬微微仰头倒在燕颂肩上,鼻尖使劲地嗅了嗅,笑着说:“哥哥好香。”
  这是个流|氓,小狗,逮着机会就要扒在燕颂身上嗅来嗅去,偶尔还要啃上一口。燕颂的手闻言往下滑,捂住了燕冬那双直白的嘴巴,偏头看向那双晶莹闪烁的眼睛,“仔细闻闻,什么味道的?”
  燕冬听话地辨认起来,檀香、乳香、草叶还有……他纠结地拧眉头,分辨不太出来了,再者那只手把他的口鼻捂得太严实,让他逐渐有些喘不上气。
  哥哥,燕冬用眼神唤燕颂。
  燕颂一直看着他,仿佛听见他的声音,说:“闻出来了吗?”
  燕冬端详着燕颂的表情,明明带着笑,专注而温柔,那眼底却仿佛还藏着别的东西,现下稍稍露出冰山一角。他看不清,呜呜地叫了一声,目光变得可怜,于是那一角往外延伸了些,终于让他窥见一丝形状。
  是欲|望。
  并非温存,而是另一种可|怖的欲望。
  燕冬察觉到端倪,顺藤摸瓜,突然又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从前让他伤心、彷徨的事。
  因为窒|息,燕冬的目光变得水盈盈的,像看着唯一浮木那样看着燕颂,乖顺又黏腻。他在撒娇,浑然不知这模样落在燕颂眼里是挑衅——诚然,他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在燕颂看来都是挑衅。他的存在就是一种挑衅,证明燕颂沉静温和的面|具下藏着无法计数的恶劣心思和浅薄欲|望。
  可怜的呜呜声唤醒了燕颂的神智,他终于松了一分力道,给予燕冬呼吸的余地。他看着燕冬,燕冬胸口起伏、也看向他,眼里有恍然大悟的光彩。
  “哥哥,”燕冬攀上来,双臂拢着他的脖颈,像藤蔓一样,“从前你突然把我赶出薰风院,是因为喜欢我吗?”
  燕颂的眼皮及不可见地跳了跳,没说话。
  “是吧。”燕冬蹙眉,“你这个人太坏太狠心了,明明是你自己对我起了意,却要惩罚我,我那么闹、那么求你,你都不肯让我回去。”
  因为燕颂想要放弃。
  那会儿他仍然一心想做个好大哥,看着燕冬长大、成家,富贵安乐一辈子。所以他懦弱无能又胆小谨慎地把燕冬赶走了,无论少年如何哭闹不休,都不曾松口。
  那是燕颂第一次尝到“退”的滋味,而且不是在想尽办法都不能、绝望无奈之下思退,而是仅在察觉到一点苗头的时候便退。
  燕冬是燕家的宝贝、金窝窝,他生来就是享福的。若要安乐,他们倾力庇护,予他无忧无虑的安乐,若要权势,他们倾力相助,予他青云直上的显赫,他什么都不必操心,也不该被任何不祥触碰,更不该被自己的长兄、一个男人觊觎。
  燕颂的喜欢是不该出生的,是缺德的荒谬的,所以他要遏止。可是啊,很快,无往不利的燕世子就尝到了滋味。
  那太痛苦了,桃花梦竟是一口解药,可以暂缓燕颂的病症,让他终于得到一个理由在超出兄弟界限范围外的情况下去冠冕堂皇地触碰燕冬。
  岂料食髓知味,欲壑难填。
  “那次我离家出走,你来逮我,你的样子……”燕冬抿了抿唇,小声说,“真的吓死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副模样,明明笑得很好看,怎么就那么吓人呢,像是真的要拧断我的狗腿一样!我做了好几晚噩梦,那会儿直至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只是心有余悸,可如今才恍然大悟,你那副模样不仅仅是凶,还有怕,还有恨,对不对?”
  “对。”燕颂蹭着燕冬的鼻尖,“你知道我那时在去找你的路上想了什么吗?”
  “等我逮到那兔崽子,就打断他的腿!”燕冬说。
  燕颂笑起来,一面与燕冬耳鬓厮磨,一面轻声向他坦诚:
  “不,我舍不得打断你的腿,想着不如在薰风院的地下凿一间密室,以精铁黄金打造一座漂亮的笼子,镶四条链子锁住你的手脚算了。你这么缠人,怎么就不肯一直待在我的视线内呢?可我想来想去,不成啊,爹娘找不到你是要急坏的,我不能那样对他们……你是鲜活漂亮的小鸟,也不该困在暗无天日的笼中。你说的对,我恼你、怕你,也恨你,你把我逼得太狠了。”
  “我愿意的。”燕冬呆呆地看着燕颂,细细地交代,“我愿意待在哥哥打造的笼子里,但笼子要大、漂亮,要有光,我要晒太阳,要有花草秋千,不然太单调了,要有浴池,我要泡热汤,要有雪球和葡萄陪我,亲朋好友也要来探望我……”
  他絮絮地说着,突然笑起来,笑了没两下,一瘪嘴就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滑。
  “对不起,”他哽咽着说,“是我太笨了,不明白哥哥的心意,害得你偷偷摸摸地伤心了那么久……我、我罪大恶极……”
  燕颂见把人惹哭了,眉心一皱,顿时恐慌起来,熟练地抱住燕冬使劲儿哄。但这次显然不好哄,或者说这是燕冬的一块心病,要哭呕出来才能好。
  燕冬埋在燕颂颈窝哭得浑身抽抽,雅间里的人都看见了,都假装没看见,小鸳鸯的事儿,他们没得插嘴。
  窗外烟花乍响,燕冬没防备,吓得猛抽一下还打了个嗝,顿时气乐了,使性说:“谁让放烟花的,不许放!”
  燕颂知晓弟弟的脾性,娇纵而不野蛮,不是真有不许人家放的意思,于是捧着那湿漉漉的脸腮,哄他看烟花,“蓝白相间的,冬冬瞧瞧好不好看?”
  燕冬不甘不愿地瞥了一眼,“诶”一声,瞬间改口,“好看,像白日的雪幕……紫色的也好漂亮!”
  他转哭为笑,皱巴巴的脸顿时舒展开了,燕颂吻掉他脸腮的泪,从后面抱紧他,轻轻地晃,像小时候那样哄他。
  燕冬吸了吸鼻涕,撇开脸不让燕颂看,燕颂失笑,说:“你什么样子我没瞧过?小时候给你把尿的是谁?尿我一裤子的是谁?”
  对啊,现在要重拾形象好像太晚了,燕冬叹了口气,偏头对着燕颂吸溜了下鼻涕。
  燕颂失笑,抱着这活宝倾倒在椅背上,拿帕子帮他擦脸擦鼻涕,随后说:“得,小花猫又变干净了。”
  燕冬“嗯”了一声,紧贴着燕颂的脸,认真地说:“哥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嗯,”燕颂蹭了蹭燕冬的脸,说,“好。”
  第84章 新年
  宫门前车马接龙, 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皆携带家眷赴宴,下车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互相拜祝新年, 送上贺岁礼。
  燕国公府和崔郡王府的马车排列一道,众人各自下车,里面还跟着刚从北境回来的崔素棠。众官员纷纷上前拜祝,两家回礼,一时热闹极了。
  一早扫了雪,宫道深长,彩灯如龙,纵目所见皆是流光溢彩,各色岁暮山子精巧夺目, 引得姑娘小子们驻足欣赏。亭子里坐有古琴琵琶等,一路曲乐随风,也有画师注目观赏、执笔挥洒,记下此情此景。
  远处的人声热闹隐约传入紫微宫,燕冬穿戴整齐,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形容俊俏、光彩夺目,便要出去了。
  燕颂正在更衣,见状把人喊住,“去哪儿?”
  燕冬说:“先去找爹娘他们啊, 待会儿好一道入月明殿。”
  月明殿是今晚举行宫宴的地方,按照规矩, 臣宾先行从殿门进入,皇帝后从侧阶上至龙椅,接受臣宾拜祝。
  燕颂瞥了眼这小子,说:“你不该和我一道走吗?”
  好吧, 燕冬倒也不着急,重新在榻上落座,说:“那我和你一道出门,咱们在月明殿外再分开吧。”
  燕小公子显然没明白燕颂的意思,但燕颂没急着解释,同这样不自觉的傻子说了也是白说,只是在穿戴好后拉着燕冬一同去了月明殿。
  仪仗肩舆在宫道上停下,只见月明殿内华光焜耀,人声鼎沸。两人相继落地,燕冬举起燕颂与自己交握的那只手,在人家手背香了一口,笑眯眯地说:“我走啦,陛下。”
  燕颂笑着说“好”,于是燕冬转身要走,才走出一步,身后一股力量拉着他往先前的位置一拐,生生转了个方向上了御路。
  “诶?”
  燕颂就这样拉着燕冬从侧阶上去,受臣宾拜祝。
  先帝爷在的时候,燕冬也上来过这里,那会儿就觉得这龙椅摆得真高呀,皇帝一个人坐在上头,隔着珠帘看着下面的热闹,多冷清孤独。
  如今他也坐在了这里,却没这么觉得,一定是因为身旁还坐着燕颂,只要有这个人陪着,哪里都是心安之所。
  燕颂示意臣宾起身,言简意赅地说些祝福的话,便让众人入座开席,期间一直握着燕冬的手,就像他们平日坐在暖阁里那样。
  虽说隔着三十几层白玉阶,隔着一幕晶莹闪烁的珠帘,但那一把龙椅上坐着两人,底下的人还是看得出来的。按理来说,在这样的正式场合,哪怕是太后和皇后也只能坐在龙椅下首那张玉台的左右凤座上,哪有坐龙椅的?
  可转念一想,陛下连男后都敢立,都能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再度回想当初,宫中传出陛下要立燕家小公子为后的消息时,京城上下里外那简直叫一热闹,朝上上书的、跪求的、撞柱的……朝外说书的、写书的、求神拜佛的……人人要么以为新帝是一时被男色所惑,或是为了拉拢燕家,或是真的被什么不祥之物夺魂占身了,或是没道理的疯了……总而言之,众人各出手段,各自发言,就是为了请求新帝收回成命。
  请求的人多了,难免就变成了逼迫。
  可到头来,新帝不仅没有收回这意思,甚至正式宣旨要册立男后、举行大典。他没杀一人,也没退一步,纵观纷乱,自始至终都不曾动摇,期间日日勤政不怠,仿佛外间流言压力对他来说不过云烟,风吹便散。
  如今谁不晓得,这位陛下秉性刚硬,说一不二,但凡要做就不允许任何人改变。
  总之,有这件事情在前面摆着,没人会在今夜这样喜庆吉祥的日子里当众给自己寻不快。
  礼乐继出,宫宴开始,吕鹿奉上托盘,燕颂举杯,说:“朕与燕卿共敬诸位三杯酒,以贺新年。”
  燕冬举杯的同时,臣宾纷纷举杯,齐声道:“祝陛下,祝燕大人!”
  三杯酒罢,燕颂放下酒杯,说:“今日是君臣家宴,诸位尽兴,切莫拘礼。”
  臣宾齐声道谢,宫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底下觥筹交错,三两说笑,高台上,燕颂伸手揽住燕冬的腰,揶揄道:“腰杆挺这么直?”
  “仪态。”燕冬严肃地说。
  燕颂失笑,不要内侍,亲自为燕冬布菜,选的都是燕冬喜欢的。他说:“别拘礼,好好用你的饭。”
  嘿嘿,燕冬瞬间本性败露,拿筷子开始进食,其实他早就被这羊肉锅子馋得流口水了。
  只是吃着吃着不免感伤起来,但没好表现出来,怕影响燕颂的心情。但燕颂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轻声说:“想父皇了吗?”
  “……嗯。”燕冬拿筷子蘸着羊肉片,小声说,“还记得小时候,也是在月明殿,也是在这个位置,先帝把我抱在怀里,让我坐在他的腿上,哄我吃羊肉锅子。”
  “我记得。”燕颂说,“那阵子你想爹娘,见宫宴上大家都跟着爹娘坐在一处,不由得掉金豆子,父皇看见了,就亲自下来把你抱上去,哄了你好久。那会儿老五还吃你的醋,说父皇怎么只抱你,但上去见你哭得皱巴巴的,又忘记发酸了,伸手摸你的脸想哄你,浑然忘记自己指头上沾着糖葫芦上的蜜霜,这下摸了你一脸黏糊糊的,陛下好容易哄好,又被他惹哭了。”
  燕冬“噗嗤”笑了,说:“小时候就他爱欺负我,我也欺负他,但他不是我的对手,总是去找先帝告状。”
  承安帝不是两个混世小魔王的对手,无意参与他们之间的三天一小纷争、五天一大纷争里去,每次都躲得远远的,于是安抚的任务就落在了哥哥辈身上。
  那会儿燕颂在社学读书,白日没得入宫的功夫,他不在的时候,每次俩小魔王闹起来,都是二皇子或三皇子劝架。但二皇子脾气暴些,经常被他俩吵得头疼,渐渐的也躲开了。三皇子和燕颂一样,自小就是沉稳的孩子,每次都能把两个小魔王哄消停,五弟送回皇子殿,小表弟送到入宫来接人的燕颂手中,各自安好。
  “小时候,先帝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人这一生极好运又极危险的一件事就是碰着了心上人,碰着了那一日,就相当于是把半颗心、半条命送出去了,可碰着了,又才显得情之一字没白学似的。那会儿我真听不懂,问他,他只是笑,笑得温柔又恍惚的,却不同我解释。可如今我自然就懂了,”燕冬把裹满料汁的羊肉片放在燕颂碗里,抬眼朝他笑笑,“哥哥放心,我不会让你步先帝的后尘。”
  他总是这样,想起来就要说一句承诺,偏偏他语气寻常,目光又认真,因此不是海誓山盟,却是海誓山盟了。
  陛下与未来的帝后把一把椅子坐成了半把,挤在一块儿取暖似的,从头到尾都不曾分开半点。那桌周不再围满布膳的内侍,陛下亲自布膳、斟酒,与身旁的人说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人前如此亲昵,人后还不知何等恩爱呢?
  底下的人瞧着,欣慰者有艳羡者有,震惊者有感慨者有,落寞失望者也有,众人心思,上座不闻,只顾着两相亲昵,好好吃一顿饭。
  宫宴结束,便该各自回府守岁了。
  换上常服,乘坐马车出宫,一路鼓乐喧天。街巷首尾灯火通明,门前张贴桃符、门神等,孩子们在角落处扎烟花放爆竹,热闹至极。
  燕冬趴在车窗上看,眼睛笑得弯弯,燕颂坐在一旁,静静地瞧着他,也跟着高兴。
  路上遇见卖糖葫芦串的,燕冬伸手买了支葡萄的,一大颗葡萄肉裹着薄薄的一层糖霜,入口一嚼,酸甜汁水顿时溢满口齿。
  好吃,燕冬抬手把葫芦串送到燕颂唇边,示意吃一个,但燕颂仍然瞧着他,目光从他的眼睛往下落在唇上,意思不言而喻。
  燕冬这个坏东西,眨了眨眼,装作没懂的样子,说:“怎么不吃呀?”
  燕颂笑了笑,拍拍腿,哄得燕冬坐到腿上来,说:“这就吃。”
  燕颂握住燕冬的脸腮,命他张嘴,他们轻轻地吻在一起,将燕冬嘴里的小半块糖霜嚼碎了,抿化了,只留下黏腻的湿。
  温柔的吻也会害得人窒|息,燕冬揪燕颂肩膀上的布料,环他的脖颈,揉他的耳朵,最后抬起侧膝,无助地蹭着燕颂的侧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