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79节
  燕冬叹了口气,化思念为胃口,把自己喂了个饱。
  吃了咸香的口味,出门后,燕冬在街上逛了逛,又买了筒石榴汁喝。
  石榴汁清甜,从喉咙滑下去,人都少了浮躁。燕冬伸手探出廊檐,雨滴打在掌心,有点凉。
  途经一家三层楼阁,牌匾上书“常木坊”三字,燕冬见这楼阁精巧,用料极好,与雍京那些楼阁也不相上下,不由驻足。
  “两位爷吉祥!”堂倌上前来行礼,笑眯眯地说,“咱们坊里的家具陈设都是本家设计的款式,全云州没有第二家,又漂亮又实用,明码标价包送到家,半年内若是有材质上的损坏,咱们还可以上门去修,两位爷要不要进来瞧瞧?”
  吃饱了撑,进去瞧瞧也无妨,燕冬跟随堂倌入内,这一楼大堂敞亮,一应家具都摆在薄毯上,不论简繁,样式做工都不错。
  往前走,价钱上升,用料也更好,显然这里的家具是分层级的,做的是大部分人的生意。
  堂倌随行,但见燕冬停步侧目,就会立刻给他介绍相应陈设家具,暗地里也在打量,此人穿着普通,样貌难辨,可气度不凡,那股子闲庭散步的姿仪比他见过的那些达官贵人还要好呢,一定是位有钱的主儿。
  “这倒不错。”燕冬摸了摸架子上的一只黄花梨滚凳,如意纹栩栩若生,他笑了笑,让堂倌包俩,等着带回去孝敬燕青云夫妇和承安帝。
  堂倌笑眯了眼,立刻拿簿子记下,跟着燕冬继续往里头逛。
  “诶,”买了些好带的小玩意儿,也逛得差不多了,燕冬随口道,“怎么不见大理石?我听说你们家的石床石屏做得很好。”
  “哎哟,爷来得不巧了。”堂倌解释说,“每年开采的大理石,五成都是宫里要的,去了工部,剩下的分拨给咱们地方上的衙门,还剩一成分下来给各大木坊楼里做生意,因此最后能做出来的物件都不多。寻常时候,一般各大楼里的货都是开春就卖出去了,可今年咱们楼里的分量都被城东王家预订了,他们家今年要娶媳妇儿,忙着装潢宅院呢。”
  燕冬见堂倌不似遮掩,便颔首表示理解,说:“凤凰石嘛,量不多,结账吧。”
  “好嘞,二位爷这边请。”堂倌将两人请到柜台前,将手中的单子递给掌柜的。
  掌柜熟练地拨算盘,报了账,说:“不知爷住在何处,何时方便,咱们把东西送到贵府去?”
  “我是来云州和朋友小聚的,送人家家里不合适。”燕冬示意常青青付钱,“东西先放在你们坊里,等我要离开的时候自会来取。”
  掌柜的闻言“诶”了一声,请燕冬在单子下面署名或是盖印,一式两份。
  燕冬拿笔蘸墨,想了想,署了名:宋东。
  宋东,颂冬,常青青在一旁见了,不禁失笑。
  两人在附近闲逛了一阵子,回到客栈时任麒还没有回来,倒是燕冬坐下歇了一阵,外面就有人通传,说云州知州求见。
  “消息够灵通的啊。”燕冬解了帷帽,“请吧。”
  校尉应声,很快一行人就匆匆走到门前。
  为首的男人四五十岁,竹清松瘦,他从雨中来,可身上不见半分湿润、就连一双靴子都干净得很。他在门前止步,毕恭毕敬地向燕冬行礼。
  “胡大人,”燕冬打量官员一眼,微微抬手,“免礼。”
  胡知州道谢,直起腰身,捧手道:“下官岂敢委屈燕大人下榻此地,不如请往会馆入住?对了,听闻大人来此,陈侯特意让人收拾了一处别庄出来,比会馆更好,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陈侯指的是长清侯,先前燕冬怀疑“霸道世子”时没算上长清侯府,便是因为这家比雍京那两家特殊些。陈家先前和废太子有所牵扯,但因着先帝爷的养母是陈家人,便酌情废除了陈家的世袭爵位,也就是说等如今这位陈侯去后,长清侯府的尊荣就到头了。
  “不必,这里紧邻街巷,热闹,出行也方便。”燕冬在桌旁落座,示意常青青斟茶,“况且这雨不小,我懒得挪地方。”
  常青青端了杯茶给胡知州,胡知州道谢,说:“燕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回去便会和陈侯说明白。”
  胡知州饮了茶,双手递还给常青青,又说:“燕大人来云州,下官身为一州之长,自该前来拜见,但陈侯却没什么由头,只好嘱咐下官代他向燕大人问好,另外让我问一句,不知燕大人哪日有空,云州上下好为大人接风洗尘。”
  这胡知州话里话外都能听出一个意思,他和陈侯走得很近。
  “大哥,那个陈侯是个什么样的人呀?雍京和云州离得远,我都没有见过他呢。”
  ——几年前燕颂来云州办差,回家后燕冬便缠着他询问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其中不免就会提到长清侯府。
  “见过的,只是那会儿你还小,不记得了。至于陈侯为人如何,”燕颂微微摇头,可见并没多欣赏,“是个浪|荡的人,家中妻妾成群,在外还惹了不少风流债,男女通吃。”
  “哇,他年纪不小了吧,这样身子受得住吗?”燕冬老气横秋地说,“纵|欲不好,还是要养生哦。”
  燕颂被弟弟夫子般的姿态逗笑,说:“冬冬还知道不能纵|欲吗?”
  “当然!”燕冬趁机表孝心,“大哥是我的榜样,我要和大哥学,大哥不纳妾,我以后也不纳妾,大哥不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我也不会去。”
  燕颂摸摸弟弟的脑袋,说:“好。”
  想起燕颂,燕冬难免出神,过了会儿才说:“我这一路累得慌,看这雨也是今晚停不了的样子,三日后吧。”
  胡知州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打量靠在椅背上的人。
  当初陛下任命燕冬为审刑院使时,境内的官员无不惊讶愕然,毕竟燕小公子和从前的燕世子好像是两路人,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燕颂执掌审刑院以来,雷霆手段,铁血无情,如凶神血目凝视着上下的朝臣官员。可那位燕小公子却是自小娇养长大的主儿,漂亮,张扬,但没有嗜血的锋芒,如此一位审刑院使,反倒让众人可以松一口气了。
  乌卓和被废的贺皇后敢行春闱舞弊这样的大案,不就是因为陛下缠绵病榻、不再视朝,偏偏还选了这么一位乳臭未干的小公子来当审刑院使吗?
  可如今乌家和皇后败了,很难厘清里头有几分是燕冬辖下审刑院的手笔。
  余光里,年轻的公子坐姿慵懒,面容如玉,摩挲茶杯的指尖被一旁的灯晕坠了层金光,漂亮得不可方物。
  燕冬和从前的长兄一样,皮囊好,美姿仪,他们有不同的气质,可不知怎么的,胡知州却在燕冬身后看见了燕颂的影子。
  是庞然大物,胡知州眼皮一跳,收回余光,恭敬地说:“下官会替大人传达。”
  “接风洗尘而已,不必铺张。”燕冬叮嘱了一句,看了眼门外,“雨夜难行,我就不留胡知州了,慢走。”
  “燕大人好生歇息,但有吩咐,请尽管遣人来唤下官。”胡知州行礼,待燕冬颔首,便轻步退下了。
  常青青替燕冬送到楼梯口,侧手示意,等一行人下了楼,便回到雅间,关上了门。
  “公子从前不是说太陌生的宴会最难待了吗?”他说。
  “这个胡知州和长清侯府走得很近,也难怪,长清侯府至少还是个侯府。”燕冬摩挲着茶杯,“私遣工人进入山间采石,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知州的眼睛,要么是姓胡的知情不报,要么就是此事本就是他的主张。可先前在常木坊所闻,官府下给民间的份额是正常的,那那些不在朝廷征派份额之内的石头去哪儿了?”
  常青青说:“私吞了。”
  “我就是得瞧瞧,到底是几个人吞了。”燕冬说,“对了,明早去查查此地的通判,看能否用,若是不能用就遣人立刻拿我的牌子去最近的黔州营调人。”
  常青青应声,说:“他们还敢动手不成?”
  燕冬伸出两根手指,“两个词,一个叫一不做二不休,一个叫鞭长莫及,所以啊,咱们得以防万一。”
  常青青赞同地点头,和燕冬说了会儿话,就在里外间躺下了。
  夜里,当午听到一声熟悉的鸟哨声,睁眼就要蹿出窗外,被来人挡了回去。
  “外面雨那么大,你往外扑腾什么。”农生拍拍肩膀上的雨,找了个地方坐下。
  当午一看见他就明白了,主子还是放心不下。
  农生问燕冬的打算,当午如实说了,农生便笑了笑,说:“小公子倒是谨慎。”
  当午揶揄:“主子也谨慎。”
  “孩子头回离家办事儿嘛,”农生笑着说,“家里放心不下是正常的。”
  第64章 宴请
  阶梯前满登登的人, 众人视线汇聚之处,一辆样式简单的马车悠悠驶来,停在了众人面前。
  常青青推开车门, 燕冬弯腰出来,轻飘飘地扫了众人一眼。他今夜不再着寻常布衣,一身淡紫纱袍,紫藤银绣轻灵活泛,颈间璎珞莹润透光,背对月光缓缓下来,仙人也似的风姿。
  陈侯眼睛猛地亮了,上前捧手,“燕大人。”
  “陈侯。”燕冬在脚凳下站定, 客气地笑了笑,“叨扰了。”
  “燕大人来了云州,本侯岂有不做东为大人接风的道理?”陈侯笑着,紧接着侧身示意身后的人,“这些是本侯那些不中用的儿女们,拙荆身子不爽,一直在院里养病,今夜不好前来,还请燕大人勿怪。”
  陈侯年轻时相貌风流, 又浪|荡,甭管是明媒正娶亦或是往家里带的女子都一律面容姣好, 生下来的孩子都很端正,一扇美人屏似的杵在那里。
  八儿五女,真能生啊,燕冬在心里感慨, 面上客气地颔首回应诸公子小姐的见礼,说:“今儿是私宴,不必多礼。”
  陈侯侧手示意,“燕大人,里面请。”
  燕冬颔首,那一面美人屏便向两侧打开,露出正中间的路来。
  燕冬拾级而上,在最后一道阶梯时抬头看了眼上面的书画牌匾。
  “万春园,好大的心思,字也如铁画银钩,大气得很。”燕冬笑了笑,“瞧着眼熟啊。”
  陈侯笑起来,说:“燕大人好眼力!三年前四殿下来云州办差,恰好这园子落成,春日桃红柳绿,美不胜收,因此取名‘万春’,是殿下亲笔题字呢!殿下年纪虽轻,一手字却老辣得很。”
  “殿下的字自然是极好的,甭管是各位大家,还是陛下,都赞不绝口。”说着,燕冬稍稍停步,前方廊外有一树石榴花,开得如伞蓬,火红红的。
  燕冬看着它,稍有出神。
  那是个寻常的夜晚,燕冬拿着张纸凑到榻上,啪叽一声压在燕颂身上,燕颂熟练地将右手往旁边拨了拨,免得手中的书籍被压坏,左手则环住身上的人,免得他一耸一耸地栽下去。
  “喏,”燕冬把纸压在燕颂脸上,“瞧瞧我画的什么?”
  燕颂颇为艰难地把头往后仰,看清了那潦草的画,说:“石榴树?”
  “没错。”燕冬说,“可以在墙边种一棵石榴树吗?”
  “外间不是有,不喜欢那棵吗?”燕颂摸着燕冬的脊背,他平日总是喜欢在燕冬身上摸来摸去,但没有半点淫|邪的意思。
  燕冬摇头,“我说的不是府里呀,是以后你去了皇宫,你要住紫微宫对吧?紫微宫偏殿旁边的园子没有石榴树,可不可以在墙边种一棵,四周凿一条小池塘,养几尾鱼,在树底下放一把摇椅,一把茶几,一把伞。”
  “当然可以。”燕颂说记住了,上下打量燕冬两眼,像是突然起了坏心眼,“冬冬知道石榴代表什么意思么?”
  “知道。”燕冬笃定地说,“石榴开,五月来,就可以吃粽子和长命菜了,再配菖蒲酒过水面!”
  真是只馋猫,燕颂笑了笑,说:“石榴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各家平日送礼,都免不了送些石榴事件。”
  “哦,我知道这个,但是吧,我生不了呀。”燕冬歪头打量燕颂,“你要找别人给你生吗?”
  “可不敢。”燕颂说,“我可不想成为大雍第一位阉人皇帝。”
  燕冬找茬的功夫还是很厉害的,闻言说:“所以你不找别人给你生,只是怕我酸水冲破头脑把你阉了吗?”
  燕颂意识到自己的玩笑惹来了大麻烦,立刻坐直了,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叉腿坐在腿上的人,哄着说:“哪有?”
  燕冬故意逗他,说:“你方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那是我说错话了,”燕颂蹭着燕冬的鼻尖,笑着说,“给冬冬打嘴。”
  虽说燕冬自诩雍京最狗胆包天的弟弟,但再给他一百个狗胆,他都不敢打燕颂的嘴,更要紧的是,他不想,也不能。燕颂是他的爱人,仍是他的长兄,他心里的敬爱不会因为他们的关系而逐渐浅淡。
  所以燕冬没有伸手,只是狠狠地啵了燕颂一口,恐吓道:“你就逗我吧!我小心眼,把我逗狠了,受罪的是你。”
  “可我瞧冬冬舍不得我受罪。”燕颂说。
  燕冬瞪目,呐呐道:“我已经被拿捏了吗?”
  “嗯,”燕颂双手握住燕冬的侧腰,“‘拿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