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6节
  浑身是血的徐进才自认为温柔的安抚道,“来,芸娘,我抱你回去。”
  芸娘忙不迭从八仙桌子下钻出来,战战兢兢道,“夫君辛苦了…我自己可以走。”
  徐进才见她拒绝,并未再劝。
  他看也不看满地死尸,脱下自己被鲜血浸透的衣服随手扔在火海里,朝芸娘微微一笑,“走吧。”
  芸娘小腿直发虚,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僵硬,她勉强挤出个笑脸,“好。”
  两人并未走正门,而是搭了梯子翻墙回到徐家。
  芸娘身上几近赤裸,只披了件带血的男式外袍聊以避体。
  徐进才则着中衣,雪白中衣上大片刺目的暗红。
  进堂看的心惊肉跳,傻傻道,“堂兄,你们身上怎么都是血?”
  徐进才眸色一暗,淡漠如常道,“隔壁李家闯进几个歹人,将李家三口尽数屠戮后逃之夭夭,我与芸娘侥幸逃过一劫。为了防止日后被歹人报复,无论谁人来问,你都要一口咬定,我与芸娘今夜不曾与李家人见过面,今夜什么也没发生,明白吗!”
  进堂虽是半大孩子,却不是傻子。
  堂兄身上那股莫名的杀气让他头皮发麻。
  好似只要他回答的有半点差错,堂兄便会顷刻间拧断他的脖子。
  眼前的堂兄活似刚从血人堆里爬出来,眼神狠厉,杀气四溢。
  他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准备一口吞掉所有不配合的人。
  进堂打了个哆嗦,赶走脑海中那匪夷所思的想法。
  堂兄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村里好多人的地都挂在堂兄名下面免税,其中就有进堂家。
  万一堂兄出事,日后家里每年的田地赋税就是一笔大支出。
  堂兄作为徐家村几十年来唯一的秀才老爷,是全村的希望,无论如何,他也要保住堂兄的功名。
  “堂兄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是爹娘族长面前,我也不会多嘴半句。”
  “那就好。”
  徐进才不知对进堂的保证信了几分,缓和了脸色道,“今夜多亏有你,否则娘和秀秀只怕凶多吉少。”
  黝黑羞涩的少年冷不防被自小敬佩的堂兄夸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都是同宗同族,何必言谢?”
  芸娘看的分明,徐进才眼神变幻莫测,右手在背后紧握成拳。
  这是他不高兴时的姿态。
  她不敢细想,垂下头去。
  徐家几间屋子已被大火付之一炬,幸而进堂冒死提前从屋内抢了些细软行李。
  芸娘换了身徐秀秀的翠绿细纱衫,穿上居然意外合身。
  徐进才也脱下鲜血淋漓的中衣,换了件半新不旧的淡蓝色长衫,一派儒雅随和的文弱书生模样。
  “堂兄,现在该怎么办?”
  徐进才确认带血的衣衫在火苗中燃烧殆尽才悠然开口,“你在此陪着娘和秀秀,我与芸娘现在去报官。”
  他谁都不信,芸娘必须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他才能放心。
  此时天色熹微,芸娘经过一夜的折腾,容色非但不减半分,反而增添了些许破碎之感,让人见之心生怜意。
  芸娘哪儿敢和杀人不眨眼的徐进才在一起?
  万一不小心惹恼了他,说不定他一气之下挥刀把她砍了。
  进堂总觉得如今的局面有些奇怪,但他小小年纪,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若是芸娘知道进堂的想法,定然会为他解惑。
  当前局面奇怪之处就在于,徐进才仿佛对自己的老娘和妹妹毫不关心。
  从李家回来后,不仅没对娘和妹妹嘘寒问暖,反而对她们视若无睹。
  从头到尾,徐进才连眼风都未在徐氏母女身上停留片刻。
  现在的徐进才怎么看都和往日的徐进才不一样,芸娘心里哀嚎,这厮定然也重生了!
  同样是重生,芸娘毒杀徐氏母女后惶恐不安担惊受怕,生怕哪日事情败露被官差押走砍头。
  徐进才倒好,甫一重生,就眼都不眨的连杀三人。
  这还是上辈子那个冷心冷肺自私淡漠的文弱书生徐进才吗?
  该不是被夺舍了吧?
  明明上一世他官运亨通妻妾成群,也乐意在徐母面前装孝子贤孙,日常与嫁入落魄侯府的徐秀秀也时常来往。
  为何一朝重生,他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对着亲娘和妹妹不闻不问,反倒对着自己这个糟糠妻和颜悦色温柔体贴?
  芸娘心里坠坠,脚下步子不免慢了下来。
  多年后故地重游,徐进才内心感慨万分。
  上一世,清水镇是他不愿对人提起的噩梦之地。
  他首次下场就考中了秀才,本以为能一飞冲天连中三元,谁知接下来屡试不第,蹉跎多年后仍只是一个小小秀才。
  甚至还需自家娘子抛头露面卖豆腐赚钱养家。
  芸娘“豆腐西施”这个名头,一日日刺痛着他的心,甚至隐隐在同窗中流传开来。
  人人皆夸赞他娶了个好妻子,貌美贤良还能赚钱补贴家用。
  可背地里却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吃软饭,堂堂大丈夫却让妻子出去卖笑赚银两,实乃缩头乌龟不堪为人。
  第36章 诡异的徐进才
  想起上一世因心灰意冷郁郁不得志,鬼迷心窍下把芸娘送出去之事,徐进才嘴角扯出个讽刺的笑。
  他以为娘和秀秀是他同生共死的家人,谁知最后正是秀秀协同外人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以为娘会为了他的死讯伤心欲绝,谁知他死后娘却像无事发生一样每日享乐听戏,甚至在他的灵堂上与徐秀秀谈笑风生。
  从前,他听了娘的劝说送走芸娘,岂料因果循环,娘为了保住荣华富贵的生活,竟伙同秀秀捏造并隐瞒他的死因。
  让他堂堂四品大员死于汤圆噎食,让他颜面扫地成为众人背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什么亲情血缘,什么夫妻和美,皆是假象,所有人都在骗他。
  娘把他当做荣华富贵生活的工具,一旦他想要毁掉娘的好日子,娘就可以抛下多年母子情分,对他的枉死无动于衷。
  他止住脑海中痛苦的回忆,罢了罢了,多思无益,往后除了芸娘他谁也不信了。
  至亲至爱为了权势地位弃他于不顾。
  只有芸娘,不仅为他殚精竭虑尽心尽力,最后竟为了替他守节而死!
  如此贤妻,才是最应该被他呵护疼爱之人。
  想及此,徐进才停下脚步,他这才发现芸娘踱着小碎步被落在了几步之外。
  徐进才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芸娘别怕,无论我害谁,都不会伤害你。”
  是吗?
  我不信。
  芸娘低头不语,默默前行。
  两人一路步行来到县衙,敲响县衙大门,言家中与隔壁李家无故失火,特来报官。
  有快班衙役认出他是前两日登门过的公子同窗,遂命两人跟随而去查看一番。
  两名衙役守了一夜,本来再等一个时辰便可下值回家睡觉,谁知好端端的竟有人来报官。
  扰了他们好眠不说,还凭空多了一桩官司,遂脸色都不好看,板着脸随徐进才而去。
  为了节省时间,两名衙役驱车而行,芸娘和徐进才有幸搭乘,几人风尘仆仆来到废墟一片的徐家。
  衙役们连院门都懒得进,见院内躺着两具女尸,随口道,“秀才老爷节哀,水火无情,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芸娘一路的担惊受怕被衙役们这句话冲散了个干干净净,她险些当场笑出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婆母和小姑是受了些惊吓,日后还需小心将养着。”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均闹了个大红脸,二人自知失言,讪讪转移话题道,“我看隔壁李家也受损严重,我们这就去看看。”
  “多谢官爷。”
  徐进才关好院门,沉思片刻道,“芸娘,此处院子被付之一炬,为了日后生计着想,暂且只能把娘和秀秀送回老家,你意下如何?”
  既已决定了,又何必多此一举询问我的意见?
  芸娘心里腹诽,面上乖巧点头,“夫君说的是,我这就出去赁马车,和进堂一起送娘和秀秀回乡下。”
  “你误会了,”徐进才怕她多想,立刻解释道,“日后娘和秀秀在乡下养病,你随我去漳州城。”
  “啊?”
  这下芸娘真的震惊了。
  徐进才不是一直嫌弃她没有娘家,不能帮衬他,故而从不在同窗前提起她吗?
  为何要带着她去漳州城?
  难道…
  他已经物色好了买家,要再卖她一次?
  芸娘心里冷笑,故作为难道,“岂有婆母病了,儿媳却不随身伺候的道理?我还是跟着进堂回乡下吧。”
  “娘子只知孝顺婆母,可知身为妻子的本份?妇道在顺从,而以夫为天,娘子现在只想着婆母却置夫君于不顾,岂非本末倒置?”
  芸娘无可辩驳,背过身拿出帕子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可娘和秀秀怎么办?她们卧病在床本就可怜,我又岂能弃她们于不顾?外人会如何看我?”
  “此事你不必多虑,我会亲自和进堂送娘秀秀回乡下,你今日且先去吴婶的铺子里坐坐,我去去便回。”
  明日就是与吕庭杰约好的出发之日,所以今日务必要把娘和秀秀安排好。
  事到如今,李燕归那边还没回信儿,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