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那村子里有什么东西。”聂獜的双目死死地看着祁辞的皮肤,声音如同野兽低咆。
  那小道士看不见他们这边的情况,跟他们解释道:“这北迦山上的村子都遭了疫病,凡是进过那些屋子里的人,都有可能染上病症。”
  “起先不过皮肤枯朽,很快整个人就会像是被吸干了一样,山上四个村子的人都快死光了。”
  “师父他怕再有人误入那些屋子,才让我们每日在山间走动查看,没想到今日还是晚了一步……”
  聂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祁辞那块干枯的皮肤,没想到只是这样轻轻的触及,那灰褐色的皮肉便有了回转的趋势。
  祁辞有些惊讶地与他对视,聂獜兽眸微动,将祁辞的手臂托起,然后低头用粗糙的兽舌,舔舐过那枯朽的皮肤。
  虽然只是这样舔舐那片小小的皮肤,祁辞却感觉到聂獜灼烫的气息,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游走着,让他不禁咬住了唇,可腰腿还是习惯性地软了。
  还好聂獜及时地环住了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片刻后,那游走的气息终于稍稍放缓,祁辞的额头抵在聂獜的肩上,轻轻松了口气,声音嘶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疫病?”
  聂獜松开了祁辞的手臂,那里的皮肤已经恢复了柔白,他托扶着祁辞的后背,摇摇头低声说道:“不是疫病,是被吸走了生命。”
  祁辞心中立刻就明白了,有聂獜在他倒是不用担心自己会出事,但——他回头望望这村中的屋舍,究竟是什么人,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就抽走他的生命?
  “你们检查得怎么样?有没有染上啊?”
  那小道士见他们没动静,有些着急地问道。
  聂獜确定祁辞已经完全恢复了,手还是圈着祁辞的腰,让开身子回答道:“没有事。”
  “真没事吗?”小道士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们,但因为他见过“染病”的人很快就会全身皮肤干枯,想瞒都瞒不住,这会见两人还算是正常,才信了他们的话。
  “那你们别在这里多留了,快下山去吧!”
  祁辞这会对村中发生的事越发起疑,他这会腿上还有些软,靠在聂獜的身上拨弄着手中的玉算珠,装出有些难过的样子说道:“小道长,我们二人本是来这村子里走亲戚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你能否将事情说得详细些,也让我们知道亲人究竟是怎么离世的。”
  “这样啊,”那小道士心思单纯得很,听他们这么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同情得意思:“这疫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大约半年前,山里头一个村子出了事,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像是被吸干了血一样,变成了干尸。”
  “之后这病症很快就蔓延到了其他几个村子,大夫们也诊治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得病的人死得实在太快了,有的村民想要逃下山去,也多半死在了半路上。”
  “那山下的人,就没有得到消息上来救人吗?”祁辞稍稍颦眉,出声追问道。
  “起先也有大夫冒险上山,但人没救成反而自己也死在了村子里,自然就没有人再敢上来了。”小道士连连唉声叹气,“也有村民把没有染病的孩子送走的,但那些孩子究竟怎样了,也都没了消息。”
  祁辞听他这么说,倒是想到了葛为建,算算时间,他很有可能就是这时候被送出北迦山的孩子,如今这山上的村民都死光了,唯一还知道这事的道观又被旭平毁了,也难怪葛为建后来打听不到消息。
  不过——
  “既然这样,你们道观怎么还敢继续留在山上?”
  小道士听完后,挠了挠头说道:“因为师父说,我们虽然得三清庇佑,暂时没有染病,但万一将这疫病带到山下去传染了别人,那就是我们得罪过了,所以他严命我们不准下山去。”
  这话说得乍一听让人觉得深明大义,但细细想来却处处存疑。
  最大的疑点就是,无论是疫病,还是有人用什么法子吸走了村民的生命,为什么道观中的人始终没有事。
  再者寻常人便是再虔诚,整座山上的人都快死光了,那也该本能的想要逃命,那小道士的师父非但自己不逃,还阻止徒弟逃走……
  这背后怕是另有缘由。
  之前祁辞猜测旭平因为绢娘的死,而用执妖害死了道观里所有的人。但现在看来,只怕这道观本身也有问题,他们必须去看看。
  “小道长,我们同行的两位朋友,听说这边道观灵光,已经先行上山去贵观参拜了,我们寻到他们后,再一起离开吧。”
  小道士并没怀疑祁辞的话,十分干脆地点点头:“那样也好,你们就先随我去道观吧。”
  第74章
  祁辞与聂獜跟随着那小道士, 又回到了通往深山的小道上。
  天空似乎比他们刚进山时更为阴沉了,衬得那山路上的石块分外森白,倒像是一块又一块骸骨铺成的。
  他们走得并不算慢,但也始终再追上冯管家和闵云生, 大约又过了一个钟头后, 才远远地看到了隐现在枯林间的道观。
  这时候的道观还没有祁辞他们后来去时那般破败, 至少门前的紫金匾额上,还清晰可见“奉安观”三个大字。
  只是兴许因着那山中“疫病”的事, 观门紧紧地闭合着,小道士转身跟祁辞他们说道:“两位稍等,我去叫门。”
  随着小道士的叩门声,道观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出来个年纪稍大的道士, 听小道士说了祁辞他们的来意后,有些无奈地说道:“刚刚是有两个游人来了道观里, 可他们上来就打听旭平师兄的事。”
  “师父跟他们说了, 已经把那位姑娘送去山间小屋暂居, 不许旭平师兄再见她的事,他们就着急去见那位姑娘,所以师父就亲自带他们去了。”
  祁辞听后心中略惊, 没想到时间竟然已经推进到旭平和阿帛被老道长分开的节点, 那么阿帛显然随时都有可能出事,也难怪冯管家他们等不了了。
  只是自从知道阿帛就是绢娘后,祁辞就对她真正的死因深有怀疑,无论怎么看,阿帛都不是个会因情而死的人,其中必有蹊跷。
  所以这会听到道士这么说后, 立刻追问道:“那山间的屋子在哪里?小道长可否给我们指个路?”
  那道士听他们这么说,有些纳闷怎么今天为这事来的人这么多,但还是伸手指了指道观前,一条通往后山的路:“你们沿着这条路走,穿过林子后再下山,就能瞧见那屋子了。”
  “只是途中还有两个村子,也因为疫病空了,你们可千万别进去。”
  祁辞听完,与聂獜对视一眼,向着那两个小道士道谢后,就立刻又踏上了那山路。
  这次因着事情紧急,他们在离开道观的范围后,聂獜立刻就化出了兽形,叼起祁辞往背上一甩,就在山林间飞奔起来。
  祁辞的双手环着煞兽粗壮的脖颈,伏在他结实的后背上,随他一路狂奔。
  树林的枯枝在他们脚下划过,像是冥河中伸出的骨手,却无法阻拦他们的脚步。
  很快,祁辞就看到了那道士所说的第一座村庄,那里就如他们之前所经过的村子那样,荒废已久,不见半点人烟。
  可就当煞兽即将离开村子的范围时,祁辞却不经意地发现,其中一间茅屋黑洞洞的窗口中,透出了些许暗红色的诡光。
  “那是什么?”祁辞趴在煞兽的耳边,向他指了指茅屋的位置。
  聂獜立刻调转兽身,自半空中向着那茅屋俯冲而去,但在落地的同时,却并没有把祁辞从背上放下来,而是身形一晃,将他横抱在怀中。
  祁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双手自觉地环住了聂獜的肩膀,毕竟上次只是进村屋里转了一圈,他的身上就出现了生命被吸走的迹象。
  这会聂獜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这样亲密地姿势,即便祁辞再被吸走生命,聂獜的身体也可以及时地为他补给。
  眼前的茅屋看起来与周围的村居并没有什么区别,仍旧是那破败的样子,甚至连大门都摇摇欲坠,完全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可透过那破损的窗户,他们又确实看到屋子里渗出红色的光,本能地感觉到不祥,聂獜一手护着他的身体,一手推开了房门。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房门之后的屋子却是空荡异常,没有任何人影,甚至都不见一点灰尘。
  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在祁辞的心头蔓延开,他好似被勾起了疑心症,只觉得眼前的屋子明明处处都寻常,但处处都不对劲。
  屋子正前方的土墙前,摆着个四角木桌,桌上还供了尊青面吊眼的泥塑,就跟祁辞他们在上个村子里看到的差不多。
  而他们从屋外看到的那诡光,则来自于泥塑前,那原本应当插着线香的白米饭碗。
  只是此刻,里面插着的却并不是香烛,而是七八根已经干枯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