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等到老管家也走后, 小院中又只剩了祁辞与聂獜两人, 祁辞还若有所思地想着祁缨的事, 聂獜的手已经缠上了他的腰。
  祁辞有些好笑地拍了下他的手背,转头看看那个在自己身后作怪的凶兽:“不是说了,那是我亲弟弟, 你还吓他干什么?”
  聂獜却不肯松开环着祁辞的手, 反而低头凑到他颈侧,轻轻地吻咬着,用小心翼翼收起的牙尖蹭着那肌肤,没头没尾地说着:“大少爷心疼了?”
  “也是,表老爷派的仆人,自然比不过亲弟弟。”
  “这又是谁教你的?”祁辞被他咬弄得腰腿有些发软, 却还是抬手掐住了聂獜的下巴,挑着那鸳鸯眸装腔作势地审问道:“变成人才多久,就学会这么说话了。”
  聂獜索性放松了力气,任由自己的下巴沉甸甸地压在祁辞的手心,兽眸中收敛着野性,作出温驯至极的模样:“没有人教,都是为了大少爷自己学的。”
  祁辞当真被他气笑了,松开掐着他下巴的手,转身就要从聂獜的怀抱中脱出:“那你学得不好,还要再多下点功夫。”
  可谁知聂獜却又将他捞到怀里,结实的手臂稍稍用力,就把祁辞整个人横抱起来:“做人说话太难,不如大少爷亲自来教我吧。”
  祁辞被他这么乍然抱起,双手下意识地就搂住了聂獜的脖颈,全然不甘示弱地凑到他的耳边:“教你也没什么难的,可你总要交些好处给我吧?”
  聂獜的眸色暗暗,扣着祁辞腰腿的手更紧了几分,带着热意的气息流连在他的唇间:“好处昨晚已经给过了,不知大少爷满不满意。”
  “若是不够,今晚再给些也是应该的。”
  “你想得倒美。”祁辞的手指使劲点了点聂獜的额头,“大白天的正事没干几件,就先想晚上的事了。”
  “走吧,先陪我去祠堂看看修整得如何了,早一日把表老爷的牌位供上去,咱们也早一日回秦城。”
  祁家的祠堂,那日虽然只是因着祁辞与祁纬被聂獜扯下去时,不慎连带着摔下去些许东西,可到底是供桌全塌了,祖宗牌位砸坏了不少,修复时又有好些老规矩将就,所以才拖到现在。
  祁辞这几天有事没事就过去瞧瞧,估摸着收拾好也就是这一两天了,他巴不得快些把表老爷的丧事办好,快些离开祁家。
  哪怕今日祁缪回来了,他也不想再多留太久了。
  就这样,主仆二人没多久就来到了祠堂外,可谁知祁辞往里头一看,非但没有看到往来做事的工匠仆人,反而看到了祠堂正中的天井里,停了架繁复华丽的红花轿。
  祁辞皱皱眉,他知道这是家里为了祁缨的婚事而准备的,他始终想不明白,祁老爷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急把祁缨嫁出去。
  “少爷,我们还进去看吗?”聂獜也看到了那花轿,肃穆阴暗的祠堂中,停放着那样颜色艳丽的东西,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喜庆,反而有些森森的意味。
  “走吧,我看修得也差不多了,明天就把表老爷的牌位供上去就是。”祁辞也同样觉得有些不舒服,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祠堂里传来了祁老爷的声音。
  “进来——”
  祁辞脚步顿了顿,他本以为祁老爷这会应该在跟祁缪说话,没想到他竟然在祠堂里。虽然祁辞实在不想跟祁老爷多说话,但既然碰上了也没办法。
  他向着聂獜使了个眼色,让他留在祠堂外等等,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祠堂中,果然如祁辞之前推测的那样,供桌上的牌位已经全部修复,重新规规矩矩地摆了回去。
  新刷的黑漆看起来带着微微的光泽,但大片牌位重重叠叠地摆放在一起,还是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
  而祁老爷就站在那小山般的牌位下,双手背在身后,仰头像是在细细地看着每一块牌位上的名字。
  “父亲。”祁辞走到他身后,冷冷淡淡地唤了一声,然后就侍立到了旁侧。
  “老二回来了,他去见过你了吧,”祁老爷没有正眼看他,仍旧在望着那些祖宗牌位:“你还是想走?”
  “是,”祁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父亲有那么多儿子,想要选出个能承继家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实在不缺我这一个。”
  “继承家业,呵,哪有那么容易。”祁老爷终于转过身来,与祁辞面对面站着,供桌上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祁家这副担子,我自己担了这么多年,能交给谁不能交给谁,我心里还不清楚?”
  祁辞没有说话,祁老爷反而继续说道:“我养了这么多儿子,供你们吃喝用度,无非就是想要个能继承家业的人,其余的安安稳稳留在家中度日就是了。”
  “老三原来也可凑合,但眼看着就不中用了,老四——实在不像个样子。”
  “你如今要走,那就只能是老二了。”
  祁辞皱皱眉头,下意识地反驳道:“您怎么不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你又知道我没问?”祁老爷当即又将问题抛了回来,让祁辞有些怔愣,祁缪同意继承祁家了?
  两人间顿时静了下来,祁辞想着这事还是要自己去问问祁缪,如果祁缪不是真的想要留下,他自然还有别的办法。
  而祁老爷则是又转身,看向祁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许久之后才说道:“表老爷……祁家星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祁辞没想到祁老爷会突然提起这个,立刻抬头看向他:“您知道星监的事?”
  “知道一些,但不多,”祁老爷的声音低沉下去,“祁家到你们这一辈……已经没有星监了。”
  “你可以不继承祁家,但你必须想办法,让祁家的星监延续下去。”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祁辞其实本来就在追查这件事,但此刻听着祁老爷那一惯大家主似的口吻,实在让他忍不住回嘴:“表老爷不在了,您知道那些事却不肯说。”
  “我自己能力有限,怕是摸索不到其中的门路。”
  说完,他就再也不想继续与祁老爷说下去,转身就向着祠堂外走去。
  祁老爷在祁辞走后,才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伫立。
  “你们……是祁家的子孙,就都该为祁家而活,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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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獜虽然没有跟着祁辞进去,却将祠堂里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祁辞的心情不会太好,所以等到他出来后也没有去问,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后。
  “他真是越老越顽固了。”祁辞心里闷着口气,走出去了好久,才终于愤愤地说道。
  聂獜从身后揽扶住祁辞的肩膀,像是安抚又像是无言的支持:“那我们就尽快离开这里吧,继续留在祁家也查不到更多线索了。”
  祁辞当然也想要走,但经过刚刚跟祁老爷的对话,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祁缪,于是就打算先去祁缪那边,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谁知,等到他与聂獜来到祁缪的院子时,却发现里面只留了两个小丫鬟,在收拾着祁缪带回来的行礼,至于祁缪他本人——
  “老爷说,今日是外头几个大掌柜来家里报账的日子,就让二少爷前去主持了。”
  祁辞想不到祁老爷的动作会这样得快,祁家在外仅云川城中,就有几十家铺子,这些铺子的掌柜每月按上中下三旬,轮流来老宅给家主报账。
  祁辞出尸花的事前,也曾经替祁老爷理过一段时间这些事,知道其中的繁琐,祁缪又刚留洋回来,怕是没有大半日根本理不清。
  所以再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祁辞反而没什么事可做了,与聂獜去准备了些表老爷牌位进祠堂用的物件后,就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一日白天,整个祁家确实安安稳稳地,没有再发生任何事。
  就连其他几房的人,听说祁缪回来理家业了,因着有祁纬的前例在,也只敢暗暗的生气,没有明显跳出来的。
  随着临近夏日,太阳落山的时辰也越来越晚,直到西洋钟上的短指针走过了“7”,才算是慢慢悠悠地入了夜,天空终于暗下来。
  祁辞本来以为祁老爷会给祁缪办接风的晚宴,自己虽然不想凑热闹,但毕竟是亲弟弟,还是要去的。
  但左等右等,那边却传来消息,说是二少爷还在跟众位掌柜盘账,晚宴自然也就免了。
  祁辞听后,倒是乐得不用再跟祁老爷同桌吃饭,于是干脆将手中的玉算珠一抛,带着聂獜去云川城中下馆子了。
  虽然回到云川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但一直在处理表老爷的事,祁辞也没心思出来乱逛。
  今天终于有了兴致,他与聂獜在云川最热闹的酒楼里,点了不少酒菜,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后,又在云水两岸的夜市上游玩了不少时候,等到夜深摊贩们都要散去时,两人才回到祁家。
  可不想,刚进府门没多久,还不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祁辞就看到祁缨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满脸恐惧慌张地跑出来,见到他后几乎是扑跪到了他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