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嗯, ”
  李师焉饶有兴味打量他,
  “别急, 急不来, 还太小, 且我还需炼几味药。”
  “你方才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乘白羽渐渐安心,张着眼睛瞧人, “还是那个问题, 你早说有这个心,你就是正大光明把我抢来,贺雪权能说什么?”
  修真界强者为尊, 打不过就是说不过,讲理也讲不过。
  两厢对视,满室安谧。
  晃神的功夫,李师焉拥乘白羽入怀,抚他的腰背轻拍:
  “我若直接上仙鼎盟抢人,世人会如何议论。”
  “他们不会议论我仗势欺人,或许会议论几句贺大盟主没本事,留不住道侣。”
  “但更多的人,他们会议论你。”
  “我从前不在意世人的议论,但我不爱听他们议论你。”
  “天地间万事万物皆有化解之法,唯人言可畏且无解,再高的修为也莫可奈何。”
  “我知道你也不爱听的,对么?”
  絮絮听着,乘白羽倚在李师焉肩上,细细嗯一声。
  不爱听的,真的不爱。
  这话先前他也问过,问李师焉为何不直接到合欢宗大闹一场。
  那时李师焉不让问,原来如此。
  太久太久,没人愿意顾及他的爱与不爱。
  久到他也以为自己的爱恨无足轻重。
  “小雀儿也有安静的时候,嗯?”
  李师焉环着他,
  “问你怎么想,你不答。问你对不对,你也不说。做什么?扮哑巴?”
  乘白羽心念起伏。
  这个孩子来自合欢宗芥子一夜,回红尘殿才服药显见是迟了。是乘白羽亲自说出口的“愿意”,为着安抚贺雪权,为着章留山的大事。
  可见哄骗人的违心之语实在不能乱说,谁知听见这话的是神佛还是孤魂野鬼,竟然成真。
  稍稍脱开一些:“老神仙,你要想清楚,我腹中是别人的孩儿。”
  李师焉眼神变得危险:
  “正好把胎儿妖骨剔除,将来生下来随我姓李,就是我和你的孩子。”
  倾身靠近,
  “老神仙?你说谁。”
  “啊。”
  忘了啊,这人不爱听人说老这个字的。
  “我不老,我也不做神仙。”
  李师焉眉目冷然,眼底却炽焰丛生。
  “那你……”
  乘白羽眉间雪光一闪,鬼使神差脑袋一探,张嘴咬住李师焉的上唇。
  啊,他的嘴唇好凉啊。
  唔,他的脖子也很凉,身上……
  “雀儿要啄人,”
  李师焉旋身将人抵在丹炉壁,“教教我,是怎样的?”
  “嗯,牙关松些……嗯!”
  说着“教教我”,实则这老神仙轻车熟路,轻巧撬开乘白羽牙齿,勾住舌头细致轻吮,又一寸一寸从上颚舐过。
  少顷,乘白羽脸孔酡红如轻烟云绡:“不来了。”
  “不喜欢?”
  李师焉一味瞧他,观之不足。
  他的嘴唇和脸色一般,红得像胭脂。
  “你须谁教?我看你娴熟得很。”乘白羽低声抱怨。
  “大约天赋异禀,有过一回便会了。”
  “啊?”
  乘白羽抬起脑袋,“你有过心仪之人吗?”
  不等李师焉回答,他自顾自道,
  “一定有,你多大年纪了——唔!”
  口舌又被叼住,摧磨半晌,衣领涎水湿透。
  “你真想知道?”
  李师焉含着他的嘴唇问。
  “嗯。”乘白羽只觉越来越烫。
  “也是在此,”李师焉道,“也是倚在丹炉旁。”
  “!”
  乘白羽伸手推开人,扭头要走。
  被李师焉捉住手腕拉回怀中:“不是你还是谁。”
  “??我?什么!”
  “自然是你,”
  李师焉叹道,“你身上留着旁的男人……缚你的捆仙索,神志不清,不着寸缕。”
  “!!”乘白羽连脖子都在发红,“你这是什么行径?怎么那时候就……”
  “哪时候?就如何了?”
  乘白羽不答,扯紧衣裳。
  “呵,”李师焉笑道,“晚了罢?即便不算那回你受伤,我也早看完你浑身上下。”
  “你不是说,没想到我的心思能追溯到去岁么?”
  “我便告诉你,早在你初入披拂阁,我便有了这样的心思。”
  “你生阿舟,你虽然万般布置,什么时候、什么症状用什么药,甚至保命的法器,你都对那花妖一一交代。”
  “但事有万一,你猜猜看,最后你疼得昏过去,那些汤药法器是谁施展到你身上?”
  “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过没碰过的?”
  “而今害羞,雀儿,你说是不是晚了?”
  “……”
  明明挺深情挺感人的事,为何?说得如此羞人。
  什么老神仙啊,简直老流氓啊。
  这日两人在丹室互诉衷肠,倾谈至晚。
  -
  事关乘白羽安危,李师焉上心,很快便将丹药配齐。
  饮麻沸散前,
  “怕不怕?”李师焉问。
  乘白羽仰着脸注目。
  往日觉着李师焉的白衣冷冰冰,现如今觉着白皑皑的,还挺好看。
  通透,宁静,安心。
  “不怕。”扯一扯李师焉袖子,乘白羽闭上眼。
  “好,睡吧。一觉醒来,万事大吉。”李师焉道。
  这话依稀听过。
  那时的乘白羽满心满眼仇厌浸透,还被怨气魇住,回嘴说醒不来又如何。
  今日再听,时过境迁,果真万事大吉。
  “嗯。”
  乘白羽乖乖答应一声,沉沉睡去。
  回天秘术,耗时很长。
  霜扶杳在丹室外来回踱步,抖落得满院甘棠花瓣,乘轻舟抱着枯弦原地伫立,一步未动。
  霜扶杳瞅几眼,凑近:
  “你别这副架势啊,你爹出来不喜欢。”
  “?杳杳你在说什么?”
  “我说啊,”
  霜扶杳小小声,
  “你的脸是你爹的脸,你的身材不是啊。你怀抱你的剑站在那,和我之前看见……那一位站在东海之滨抱剑,几乎一模一样。你说乘白羽看见能高兴么。”
  “……”乘轻舟苦恼,“早知不学重剑了。”
  “是吧,”
  霜扶杳歪歪脑袋,“将来记得告诉你幼弟或者幼妹,择器时可别选重剑。”
  “不过,”霜扶杳不等乘轻舟说话,径自道,“可能轮不到你提醒,他可能姓李。”
  “!!果真?!”
  “是啊,”霜扶杳悄悄摸摸,“我那天看见他们吃嘴了。”
  乘轻舟一时没言语,面目严肃非常。
  “哇,”霜扶杳吃惊,“你不会枉顾你爹喜乐,要你爹为姓贺的那种负心薄幸之人守身吧?”
  “什么啊,”
  乘轻舟一愣,随即扮一个哭丧脸,“我只是在想,为何我不姓李。”
  霜扶杳啧啧:
  “舟舟你往后说话还是走走脑子,你说这话,你爹要伤心。”
  “什么?……”
  乘轻舟回过味,“我不是说姓乘不好!我只是说……哎呀杳杳!你不要故意曲解我!”
  “哼,你这小白眼狼,我要告诉乘白羽!”
  “你别!”
  ……
  打闹几回,忧心忡忡的沉重气氛稍减。
  时辰走到第六个,一道虚影凭空显在院中,
  李师焉的影子:“你父平安,你们回去歇息吧。”
  乘轻舟还想说什么,至少说个谢字,影子已然消失。
  “走啦,”霜扶杳拖着人,“走吧,没事了。”
  “好吧,不过明日一早杳杳你再陪来……”
  “……再说再说……”
  ……
  又三日。
  丹室内。
  乘白羽还未醒。
  他真是白,李师焉自问足够喜洁,自己这间丹室内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可是乘白羽卧在那,周遭便好似灰扑扑不够洁净。
  美中不足是他太瘦,脸颊削的,身上也不够丰盈,腰身太细骨盆也窄。
  将来,再过七八个月,只怕要受苦。
  贺雪权,有病。
  李师焉心想。
  为何会有人坐看枕边人瘦成这样?难道姓贺的有如此癖好。
  ……也不是。
  李师焉不放过乘白羽身上方寸之地,观察到他也不是哪里都瘦。
  譬如股肉,丰润无比,雪白的两抟,一只手好似抓不尽。
  还真的是,握不住呢。
  “……”乘白羽装不下去,“你在干什么。”
  李师焉长眉微举:“装晕?害我悬心?”
  “什么啊!你还先发制人是吧,”
  乘白羽崩溃,“疗内府,又不是外伤,为何要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