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说呢?贺盟主?”
  乘白羽坐起身,
  “我身上这点事,知情者该是死绝了,除了你。”
  “阎闻雪如何得知我与你行房须避子?我一副男儿身能有孕,他如何得知?”
  贺雪权瑞凤目一凝:“你误会了,不是我对他说的。”
  “那你听见这话,”
  乘白羽心中是怒也是凉,
  “不想着维护我,不想着追查是何处走漏风声,一心只想着来试探我?”
  “贺雪权,你说我生阎闻雪的气?他是什么东西我生他的气,我不该气你吗?”
  “看来你果真气狠了他,”
  贺雪权喃喃,似百感交集,“莫生气,”
  又道,“我只告诉你,不值当。”
  乘白羽怒极反笑:“怎么?又要说戚扬仙君行止正大的话?”
  “那你不妨问问他,”
  嘲讽比夜厌的剑刃还锋利,
  “他没事盯着你的子嗣操什么心?该不会……是恨不得我这副残躯生他身上,好亲自为你贺大盟主开枝散叶吧?”
  贺雪权神情一闪:“你别这么说。”
  “……”
  案上春行灯陡然暴起,捲起光辉气势恢宏一往无前,直直扇在贺雪权左边脸颊上。
  “阿羽你!”
  贺雪权回神,急忙运起真气护体,稍迟一步,一点红肿落在左颊。
  “你闭嘴,”
  乘白羽披衣起身,“你告诉阎闻雪,有胆亲自来问我,莫学混迹阴沟的鼠类,暗地里勾弄是非。”
  “自然,”
  衣衫理毕,乘白羽直面贺雪权,
  “贺大盟主或许舍不得对阿闻说这样的重话,那么这话你听着也是一样。”
  “流言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我乘氏满门皆死于流言,到今日,你没必要再用这种手段对付我。”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红尘殿腾出去也是你一句话的事,少做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丢人现眼。”
  “你……”
  贺雪权呆在原地,他从来只见过乘白羽的柔顺,哪见过如此强硬的乘白羽!
  待再看时,已然人去楼空,一袭青袍消失之处空空茫茫。
  天之骄子,剑道魁首,一时间形容莫可名状。
  第24章
  大宴第五日,正式授印。
  皇天后土,四海八荒,从此世上多一位紫流仙君。
  授印原本由莫渐夷这个兄长独自主持,谁知祭完祖磕完头,这厮亲自行至乘白羽席前相邀。
  于是相当莫名,乘白羽这便宜师父被拉到主位。
  今日祝告天地,仪式在合欢宗后山占地极广的演武场举行,正中高台上,乘白羽与莫渐夷并肩而立,接受新晋仙君的三叩九拜。
  高台之下有合欢宗的弟子议论:
  “仙鼎盟都是些迂腐的伪君子,怎么养得出这般灵秀之人。”
  “诶,要不他是九州第一美人呢。”
  “要我说春行仙君和仙鼎盟没什么干系,仙鼎盟那帮伪君子纯纯捡便宜。”
  ……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
  钦若昊天,六合是式。
  率尔祖考,永永无极。”
  ……
  紫衣男子口中长啸祝嘏,青衣男子端然挥袖,轻抚其顶。
  仪式承灵,玄之又玄,一时间四方神佛和万古洪流似乎俱显其形,高台上三人衣袂无风自动翻飞不止。
  在场中人,无一移得开眼。
  “……其实若说本事,春行仙君未必逊于旁人。”
  “是呀,少宗主拜他做师尊,宗主也对他敬重有加,总不能二人都有眼无珠吧。”
  “就是就是……”
  一旁观礼的阎闻雪听在耳中,眼中戾气一闪。
  他看向身前两步的贺雪权,清清嗓子低声凑近:
  “合欢宗野心不小,竟然培养出如此年轻的化神修士……”
  贺雪权只听无话。
  “听闻这位少宗主也并没有多天资聪颖,春行仙君刚收他做弟子他便突飞猛进呢。”
  阎闻雪又道。
  负夜厌的这一人,短短瞥他一眼,依旧无话。
  “……权哥,”
  阎闻雪终于道,“避子毒物一事,你找他对峙了么?他如何说?”
  “对峙?”
  贺雪权奇道,“我与他皆为男子,什么避子,本属无稽之谈,只当笑言罢了,怎还当真?”
  阎闻雪待说什么,贺雪权打断:
  “除却阿羽,乘氏全族已然覆灭,全部是鬼非人。鬼族只在幽冥渊栖息,九州之上,不该再有关于阿羽的任何传闻,有也只该幽冥渊有。”
  “阿闻,”贺雪权似是无心,“难道你与幽冥渊有联系?”
  “这是哪里话?万万没有。”
  阎闻雪讪讪复惴惴,不再多言。
  “我瞧也没有。”贺雪权温和道。
  ……
  很快授印大典变些味道。
  起因是合欢宗为莫将阑奉剑的弟子,不知怎的与一仙鼎盟门人攘打起来,一下两方拉开架势,授印台变作斗将台。
  莫宗主一瞧,将计就计,遥遥提议不如正经切磋一二。
  这提议,贺雪权不接也得接。
  少时,签筹匣子绘毕呈上,中签者当众比试。
  这一下可是热闹。
  若是抽到两方都是仙鼎盟门人或者合欢宗弟子,情形尚算友善,点到为止。
  若是一个仙鼎盟门人对上一个合欢宗弟子,好么,动辄打得天上地下不可开交。
  乘白羽泰然旁观。
  这等热闹,哎,老神仙和霜扶杳定然爱看。
  唔,老神仙从前可能不爱看,现如今入世入得不亦乐乎,应当是爱看的。
  正想着,台上掌签筹匣子的弟子高声道:
  “第三十九场,承风学宫乘白羽,仙鼎盟阎闻雪,请两位仙君!”
  场中一静。
  “好看!这是迄今为止两方修为最高的一场。”
  “嘻嘻,岂止这个好看,贺盟主脸上更好看。”
  “这是家花野花开在一处了哈哈。”
  “只是单论战力,恐怕家花打不过野花。”
  “是哦。”
  ……
  阎闻雪起身,一挥袖一负手,腔调拿得很足,
  朗声道:
  “若是春行仙君不方便就罢了。”
  场中不免议论又起,纷纷猜测戚扬仙君是不是在给面子,春行仙君是不是该借坡下驴。
  一时目光汇聚,全在乘白羽一身。
  “阿羽抱恙,”
  贺雪权出言,“我代他比。”
  阎闻雪神情一黯,很快恢复,冲贺雪权扬起笑脸,道:
  “权哥,我与你比剑,没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哪一回分出胜负了呢?”
  贺雪权不置可否。
  观乘白羽神色,只是澹澹。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不出来的是废物,”
  莫将阑越众而出,紫流直指阎闻雪,“我代师尊迎你的战!”
  上首莫渐夷半真半假喝道:“你这孩子,说谁是废物?不合礼仪,快与贺盟主赔不是。”
  叫莫将阑赔不是,看他理你。
  阎闻雪故作大度:“你是小辈,我岂非欺负人。”
  眼光一转,
  “其实我与春行仙君比,也是欺人,虽说都是化神修士……”
  停顿意味深长。
  众人抻着脖子看热闹。
  看样子,贺雪权是想再说什么的。
  只不过,乘白羽没给机会。
  “小辈无非灵力蕴积差些,”
  乘白羽语气漠漠,“既然如此,你们就比拔剑式,我来指点,将阑出招,如何?”
  拔剑式即起手式,比的是技巧以及对于武道的领悟,同境界内的修士,的确不以灵力薄厚定胜负。
  阎闻雪与莫将阑两人于高台两侧站定。
  乘白羽起身,随意行至台上,立在莫将阑身后一丈之地。
  他真的只是随意行走,步履天然意态闲雅,风华俱现。
  相比之下,方才阎闻雪一番作态不免显得刻意矫饰。
  “动手吧。”
  乘白羽眉目清淡,语气也很淡。
  “是!”莫将阑尾音未落,紫流飞掷而出!
  对面戚扬光斧声势浩大,有挟风动地之威,直冲莫将阑面门袭来。
  这是饱经血与火洗礼的长兵,月斧曲刃、凤头斧柄,旋飞间毫无破绽。
  场中不少人替自家少宗主抹汗。
  其实武道,脱胎于凡人练的武学。
  而只要是“学”,不可能没有破绽。
  若你看不出对手的破绽,那只是因为你还看不出而已。
  “尾厚刃薄,后劲不足,”
  乘白羽的声音响起,“先攻斧身圆銎,再攻左肩秉风。”
  紫流言出剑随,顷刻间拍在光斧圆銎处,阎闻雪后撤堪堪避开,重剑趁势一递,正抵在阎闻雪左肩秉风穴。
  阎闻雪面上铁青,不是霎时间的事情,在乘白羽话音响起时,他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