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洞箫一横,风无彻抚摸着冰凉的玉质,月光散落其上,那手指纤长而苍白,竟比二者更加剔透,“此人多年潜心修炼,实力超群,要论修为高深,普通修士难以望其项背。滕江只是个意外,在他踏上琳琅岛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看中了他,祭阵一事,非他莫属。”
  洞箫往掌心一敲,掠过发丝的风携带杀气穿梭而去,身后竹林忽然传来踏断枯枝的声响。
  两人几乎同时飞身而起,风无彻快了一步,一手扶在绿竹,碗口大的竹竿被捏进去几个指印,发出脆弱的崩响。
  他挡在前面,百里长泽也看不清,隔着几步问,“可是有人胆敢在那里偷听?大人抓住他了?”
  风无彻缓缓退了出去。
  “没人,只是一只猫。”身后果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猫叫,他背着手,洞箫轻巧的往腰上一别,漫声道,“再跟我说说你探听到的消息。”
  两个人的声音走远了,百里桓才回过神来,缩在竹子围起来的空隙底下,冷汗流了满脸。
  他一抹脸颊,后悔死追着这只猫乱跑了,没时间消化听来的惊天秘密,生怕他们去而复返,抱着怀里被他捂着脸的小猫跑了。
  第72章
  翌日,一则消息在留驻的各大门派之间传开,鲛人世子设下私宴,只邀请了天下第一剑会饮。
  众人此行过来鲛人岛,为的就是和鲛人族结亲,三番两次损耗越多,越是对最终的好处势在必得。
  南宫皎突然的特殊对待无疑是一个信号,在绷紧的鼓面上敲下重重一击,各大宗门无不艳羡注目。
  从小院到南宫皎的寝殿路途不长,可是一路走下来,晏星河一行人已经遇到无数身穿不同门派服饰的弟子恰巧经过,暗戳戳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看见得到皇帝圣谕召见的状元郎,眼看要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羡慕死一众不相干的旁人。
  大早上的晏星河一踏出去,看见门口那群假装经过的人脑袋的一瞬间,就不是很想去吃南宫皎这顿饭,而且苏刹要是知道这事到时候肯定又是一顿盘问。
  他在门口纠结了半天,久到晏初雪折回来催他了,才下定决心还是抓住这个获取消息的机会。
  来琳琅岛没多久,晏赐已经收获了一大群生死之交,、丝毫不因为路上的注目而不自在,走几步就呼朋引伴的薅一个人过来聊两句,无不是羡慕他交好运,诸如“苟富贵勿相忘”“我与晏兄可是过命的交情”“跟世子成亲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们喝杯喜酒”等等不着边际的瞎扯。
  晏星河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群人聚在一起能如此这般从天上吹到地下,走着走着要被越来越庞大的“生死之交”队伍挤到角落里,他抱紧了剑默默往后面退了点儿,忽然听见人群最中间的晏赐叫了起来,“滕兄!没想到连你也遇见了!快过来和我们一起!”
  晏初雪找了半天才在最外面找到晏星河,一时间生气得不行,看不得那群乱七八糟的人在那儿乱跳,抓着晏星河一只袖子左推又搡的杀出一条血路,“我看我哥美得魂都要飘起来了,辛大哥你跟着我,咱们过去把他拽下来。”
  晏星河看了一眼前面乌泱泱的人头,“……”
  他其实不是很想去拽。
  好不容易挤到了晏赐旁边,就听见滕潇在和他说话,“……字迹是我爹的字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从来没有走得这么匆忙,连见一面交代一声的时间也没有,信里面也交代的不清不楚的,只是让我暂且先留在这里……我担心家里面出了什么大事。”
  晏星河偶然听了两句,大概就是滕潇他爹滕江突然只身回宗门了,只留了封信草草交代。
  晏赐安慰他叫他不要太担心,晏星河对这些事不太感兴趣,只觉得被人群裹挟着走的感觉要叫他窒息了。
  他转了转视线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挤出去,忽然看见长廊里面有个人抱着柱子眼巴巴的看过来,很是眼熟,那眼神又委屈又着急又害怕,像只小兔子一样。
  “……”
  晏星河想起来了,那不是法衡宗跟过来的那个孩子。
  百里桓的注视实在是太打眼,晏星河走他的眼神就跟着一起走,从长廊的前一根柱子换到后一根柱子,实在是夸张得离谱,晏星河想忽略都不行,费力挤出来后直接朝他走了过去,“你有话想说?”
  百里桓咬着嘴唇犹犹豫豫的,人过来了,他反而头一转,“……也没有什么。”
  晏星河,“……”
  晏星河懒得跟他打哑谜,转身就准备走,突然被人抱住一只胳膊。
  一低下头,那只小白兔已经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说,“辛少侠,我、我昨晚在竹林里找猫,不小心听见了不该听的。我去跟我三叔说了,可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根本就不相信我,我、我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辛少侠,我发誓我跟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听见有人在湖边密谋……我很害怕呀,我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这话乱七八糟的,晏星河没放在心上,不过看这孩子哭得鼻尖都发红了,吓得不行,他强行忍住没把人剥开,多问了一句,“嗯,你在湖边听见了什么?”
  百里桓扒拉着他的手臂,咬着唇角小声说,“我听见……有两个人在说琳琅岛最近发生的事……他们说什么鲛人世子的生辰宴就是最好的时机,还有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个阵,是什么无执什么涟改造过的,其实不是本来的那个阵,而是另一个阵,好像叫……唔……叫什么……”
  晏星河漫不经心的听着,直到无执这两个字出现,敷衍的神色才认真起来,“叫什么?”
  他的表情有点吓人,百里桓顿时更害怕了,垂下脑袋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磕磕巴巴的凑出来一个名字,“万、万骨……噬魂阵……”
  晏星河耽搁了许久,追上去的时候晏赐和晏初雪已经吃上饭了。
  南宫皎的大殿布置得华美至极,三面没有设墙壁,而是里里外外挂上几层水蓝色的透明纱帐,珍珠帘幕参差垂坠,随风起落,敞亮又优雅。
  小案上摆了几道海珍,南宫皎问话晏赐在回答他,两边都不是很熟显得有些拘谨。晏星河一出现南宫皎眼睛就亮了起来,终于不做戏了,起身转到了大殿后面。
  不知道他又要搞哪出,不过来都来了,不拿到有用的消息晏星河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正好小案上几道菜腾腾冒出来热气,看着就很香,先吃一顿再说。
  这么想着朝几案那边走过去,他不经意和抬头的晏赐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瞬,两个人都别扭的移开了视线。
  晏初雪拍拍旁边的小案招呼他过来,往桌上递了一叠白生生的点心,“这个是你没来的时候他们端上来的,挺好吃的,快尝尝味道。”
  晏星河吃了一个,一抬眼晏赐越过晏初雪竟在看他,欲言又止的,闷头自己喝酒去了。他暂时没有理这茬,“我刚刚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南宫皎叫我们过来什么事?”
  晏初雪给自己剥了个螃蟹,“不知道啊,那个鲛人世子怪怪的,就说什么早就听过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向我哥问了些剑庄的事。”
  南宫皎大费周章的把他们叫过来,当然不会为了扯这些有的没的,晏星河稍微想了一下,心里有了计较。
  一个虾还没剥完,银珠从寝殿后面转了出来,身后一串侍女手捧奇珍异宝,“世子与天下第一剑投缘,这是送给三位的礼物。”
  说完,走上来朝晏星河盈盈一拜,“世子请辛少侠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这话说完,席间另外两个人的脸色稍稍变了,晏星河干脆利落的拿剑起身,“烦请带路。”
  “哥,”等一群人走远了,晏初雪还往那边张望着,扯了一下晏赐的衣袖,“那南宫皎什么意思啊?”
  除了刚开始那一下惊讶,晏赐没有想太多,有点烦的说,“我怎么知道?他之前大显身手,那条鱼觉得他很厉害,找他私下讨教?”
  “……”晏初雪放弃和他商量,
  凑近了点儿,“你觉得会不会和外面那些人说的一样,南宫皎……他是不是看上辛大哥了?”
  晏赐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谁看上谁?……不是,外面那些人说了什么?”
  晏初雪简直佩服亲哥的智商,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咬两口螃蟹想起来一个他哥能回答的问题,“你和辛大哥最近怎么回事啊?去蛸巢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刚才他过来你们俩那两眼,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快跟我说。”
  这回晏赐倒是没有一脸懵逼的反问了,沉默的喝了会儿酒,戳戳盘子里那条吃了一半的红烧鱼,“……你还记不记得,很多年之前我们家来过一个小孩儿。”
  银珠引着人走了很长一段路。
  南宫皎的寝殿纱幔多到离谱,晏星河不记得这是他穿过的第几道,来到一扇华美的房门前,银珠往旁边一站,笑吟吟的说,“辛少侠,就是这里了,世子在里面等您。”